第三百九十四章 云煙
“哎喲，那丫頭醒了。”
不遠處的高臺上，一直密切關注著考棚的官員們中有人說道。
這話一起，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那個女子身上。
主考官方伯年在看著朱鸞，那些負責記錄的文吏官員也有很多人看著朱鸞，就像先前弓馬技勇里的那些考官和圍觀者一樣。
她已經完完全全成了考場上所以目光的焦點，某種程度上甚至超過了一直萬眾矚目的段立崢。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段立崢很強，知道他必然能在所有場次拿到接近滿分的成績。但無人知道這個女子現在的情況。
從昨日，不，比昨日更早，從前天的那場六藝結束后開始，各大世家的情報網就有了動作，各方面都開始瘋狂搜尋這個女子的資料。
徽州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女子原本是一個籍籍無名的旁支小姐，至少沒有消息表明她在十四歲前有修行破境的跡象。
在暮云會上，這個女子走入眾人的眼中。但直到昨日，才有很多人恍惚覺得這個女子所做到的一切，似乎已經不能用運氣一概而知。
那么她到底是什么時候成為修行者的呢？
之前被天泉書院和太平山房相中到底是不是巧合呢？
她的騎射又是從何人習得？是英國公府的家傳嗎？
作為史上第一位進入鄉試的女子，她已經走的比一般的女子要遠的多。人們很好奇她究竟能在大周國試里走到哪一步。比如說，她能不能通過鄉試，至少不會在武試第二場這個環節便被淘汰。
大周鄉試武試第二場，在時間到了后沒有答完所有題目的人會被淘汰，無法進入明天的第三場。
這標準看起來簡單，但在天后娘娘改革后的龐大題量下，可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尤其是新加的十道實戰題，需要設身處地推量，極其耗費時間。
考試結束后，這十道題還會被簡單閱覽，答的文不對題的也會直接淘汰。
所以胡亂寫完充也是行不通的。
比起背熟武經七書就能應付的策論，這十道實戰題簡直就是武試考生的噩夢。
在如此情況下，這女子之前的表現可以說讓所有人大失所望。
不知道是不是昨日驚艷的騎射耗盡了所有精力，本在標準就做不完的題目，這女子還貪睡浪費了一半的時間。
果然是江郎才盡了嗎？高臺上有官差搖頭惋惜。
“還以為這丫頭會一直睡到結束，沒想到還有臉醒過來。”
“畢竟是個女子，之前是高估了。”
“就算這個時候醒過來第二場也完了，還不如睡到最后…”
高臺上官員們議論紛紛，英國公府的朱九小姐在這場被淘汰似乎已經板上釘釘。
朱鸞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被淘汰，尤其在看到今年武試兵法的題目之后。
養精蓄銳后，朱鸞感受著身邊四面八方的射來的視線，目不斜視，抓起筆頭有些干枯的毛筆就開始落墨。
“這是…”
一炷香之后，朱鸞翻過了第一頁。
高臺上一片安靜，不時有文吏前來通報武試的情況，就算是不通報，原本冷眼旁觀的大人物也能看出事情的不同尋常。
此時考場上，有修行者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和之前的難看是不一樣的難看。
耳聰目明的修行者即便不坐在一旁都能感覺到。
朱鸞下筆速度極快，不停地書寫，整個過程絲毫沒有停歇，從開始除了蘸墨一刻未曾停筆。
像是看也不看題目，連思考都沒有思考。
這寫出來的東西真的能看嗎？她到底是在寫什么？
有按捺不住好奇心的文吏借添墨的機會湊到了一旁，只隨便瞟了兩眼面露愕然。
少女不假思索地寫著，但筆下的文字非深思熟慮不能寫出。
夕陽西下，整個考棚內的氣氛都有些古怪。
從朱鸞醒來已經過了整整兩個時辰，少女兩個時辰坐下來，姿勢沒有大變，手中的筆不停，像是不知疲倦一般筆走龍蛇。
少女的桌上漸漸堆滿了寫滿了字的紙卷。
考官文吏官差的視線全部被吸引，所有人看著眼前的景象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最后一個時辰了。
朱鸞翻過第六張紙。
屏息以待的人們呼出了一口氣。此時，這個女子已經寫完了策四篇，論兩篇。
僅僅用時其他考生的一半。
但是之后還剩下十道最難的實戰題。
這是尋常考生耗時最長的題目。
這時之前看這個女子不順眼的文吏也露出了惋惜的神情。
就算是這個女子能像之前樣，只花一半的時間就能完成也需要至少一個半時辰的時間。
而現在只剩下一個時辰，無論如何都趕不及了。
如果這個女子能早醒來半個時辰，她也許真的能達成只用一半時間就完成武試第二場的壯舉…
真是可惜啊…
旁觀的考官和文吏的扼腕聲還卡在嗓子里。
眼前的女子臉上去絲毫不見慌亂。
這時段立崢寫完了。
朱鸞剛醒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但他沒有看她，也沒有去探查她那邊的動靜，而是松了口氣，專注于自己的考題中。
畢竟眼前的考試對他至關重要。
直到他完成所有題目才有時間關注一下朱鸞那邊，而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未曾停筆的女子第一次放下了筆。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她要干什么？
朱鸞束起了袖子。
然后在案上同時鋪開五張紙。
這個女人到底要干什么？
就在看著這一切的人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少女再次拿起來筆。
朱鸞深深吸了一口氣。
然后一氣下去。
只能聽見筆尖劃過紙張的刷刷聲，女子的動作讓人眼花繚亂，流暢到很難想象這是在答需要最多思考的實戰題。
這女子似乎完全不需要思考，不需要設想，如果不是在瞎寫，就像是看到實戰的情景本能的知道該做出什么樣的對應一般。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
五張紙寫完，又鋪上五張。
女子不停地寫著，行云流水。
“這還真是落筆如云煙啊…”有人不禁感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