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閃雷鳴。
金色的信號彈頂著鋪天蓋地的大雨依然扶搖直上,像是完全不畏懼風雨,炸出金色的大花。
不愧是黑甲衛,這手里的信號彈等級真夠高的。
朱鸞看著頭頂上金光閃閃的信號彈,呼出一口氣。
校尉嗎…
正七品上的致果校尉也只能拿到青色的,這至少是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了…
這下連黃山大營都要被驚動了。
方伯年…方閣老…
果然過了十年,政敵都混的更好了嗎,連昭武校尉都能被招來押鏢。
按照他們之前的計劃,只要冒充黑衣人逼的頭領放出信號彈求助這戲就算演完了。
只要驚動了其他勢力,就不用擔心這些卷子被偷偷拉到巡撫大人家的院子里。
而現在,雖然和之前預估的有些出入,但也正是功成身退的時候了。
不對…這哪里是有點出入…
朱鸞看著指著自己咽喉的重劍,深吸了一口氣。
而原本和宋懷竹段立崢打的難解難分的其他黑甲衛也全部停下手。
都朝朱鸞而來。
段立崢瞬間失去對手,手執斷劍愕然地看向這邊。
宋懷竹也停下手,眼中霧靄更濃。
頭頂上,煙花灑落,朱鸞能看到兩人都疑惑地看向她這邊。
朱鸞一個旋身,避開關雷刺來的長矛,抬起手上的護腕,格擋住另一個黑甲衛劈來的長劍。
仰隨后面向后,羽箭擦著她胸口而過。
連尚能射箭的銀甲衛都開始放箭。
朱鸞一個握拳,護腕嗡嗡作響,短刀和毒針瞬間放出,身邊的黑甲衛退后一丈。
朱鸞稍微松了口氣。
但與此同時,空中傳來相似的嗡嗡聲,朱鸞滾地掛在車廂上蕩了一圈后重新登頂。
原本她所站的地方已經插上了密密麻麻的毒針。
朱鸞的護腕本就是軍中輕甲,雖然和她手上的威力不可比,但黑甲衛的鎧甲上也有類似的裝置!
第二波短刀來襲,割裂空氣。
空中迸出火花,叮叮叮三聲。
飛速旋轉的短刀被一柄長刀的刀鞘和滿是裂紋的斷劍擋住。
宋懷竹和段立崢的刀和劍到了。
“這幫家伙當我們是死的嗎?”嘶啞的腹語在樹林里回蕩,雖然是在如此緊張的情況下,但聽到少年的抱怨,朱鸞突然有點想笑。
段立崢回頭瞪了她一眼。
天知道這件事是怎么變成這樣的。
當初說好只冒充刺客,做出全力搶奪考卷的樣子就好。他還擔心如果不能逼黑甲衛放出信號彈該如何是好。
現如今信號彈是順利升空了。
但在他看來這信號彈根本就不是黑甲衛感到了任務完成不了的危機而放。
他看的一清二楚。
那個黑甲衛在她還沒動手前就放出了信號彈。
這女人只說了一句話,那黑甲衛就放出了信號彈。
再加上后面那句命令,那人根本就是為了抓她才放出信號彈的!
這女人是如何和黑甲衛又扯上關系的?
自己的未婚妻認識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看到因為失去對手趕到朱鸞身邊的兩人,木心的眼神更加深沉。
“給我留下這三個人。”他沉聲說道。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段立崢一邊抵擋身邊黑甲衛滔滔不絕的攻勢,一邊低聲問道。
朱鸞偏頭閃過一只羽箭,視線一直沒有離開車下的那個男人。
而那個黑甲衛的眼睛也沒有離開過她。
他一動不動,只是看著她。
那雙眼睛實在直擊人心。
執拗和專注混在一起,有特殊的力量。
看著那雙眼睛朱鸞好像想起了什么。
葡萄酒醉胭脂血,腰間明月角弓張。
英雄和熱血的榮光,刀光劍影穿梭在她的生命里,這個人會是那里面的哪一道光?
“既然目的已經達到,就抓緊離開。”宋懷竹沉靜的聲音打斷了朱鸞的思緒。
朱鸞點了點頭。
冰冷的雨水里,黑甲衛高舉的劍尖上,籠罩著尖銳的殺氣。
朱鸞挺直脊背,面無改色地直面木心的劍尖。
他掀開了面甲,整張臉被劃過天邊的閃電掩蓋,堅毅、冷漠,透過黝黑厚重的黑色鎧甲,透出纏在骨子里的,呼之欲出的森冷鐵血。
然而朱鸞閉了閉眼睛,隨后睜開,視線變得比他更冷。
一瞬間仿佛又看見了在河邊用劍和血教會他如何殺人的年輕女將軍。
木心有一瞬間失神。
就在那一瞬間,“走!”朱鸞一聲大喝,看了一眼宋懷竹。
宋懷竹甚至沒有看她就明白了她的意圖。
膨脹的真氣在整個樹林里炸開。仿佛大江之潰積雪之崩,一片浩瀚地奔卷平鋪過來。
屬于宋懷竹的,澎湃的真氣席卷了整個場面。
和登極境的境界壓制完全不是一個境界,海嘯一般將所有人淹沒。
身材高大的黑甲衛都不禁膝蓋打彎,跪倒在地。
巨大的壓力下,木心手中長劍撐地,連重劍的劍柄都出現了彎折的跡象,但男子卻依舊站的筆直,雕像一般一動不動。
他的視野已經變得花白,然后在模糊的視野里,他看見那個女子飛馳而去。
和多年前他跟在后面看著她打馬沖向后金蠻子的時候一模一樣。
就像是一把剛剛煉成的劍,出鞘見血,從不回頭。
木心咬緊嘴唇,品到嘴里彌漫開一股鐵銹的味道。渾身骨節嘎吱作響,他在強大的壓力下抬起手來。
咯嘣幾聲,手腕的腕甲全部掉落,男子古銅色的小臂下,覆著一個精巧的手弩,弩箭的箭頭發出青黑色的暗光。
“將軍。”有聲音從胸腔里發出。
前方女子的身影微微一滯。
連破空聲都沒有的,時間速度最快的弩箭。
青黑色的弩箭融入夜色。
烏黑色的云彩遮住了所有的月光,閃電停歇,整個林子里突然黑的不見五指。
頭頂上只有點點信號彈的殘屑。
一道炸雷突然炸開。
雪亮的閃電下,青黑色的小箭幽靈一般出現朱鸞的背后。
扎進了少女的后心。
和黑衣融為一體。
就在弩箭入肉的一瞬間,朱鸞回過了頭。
“木心,這是我自己做的,送給你當生辰禮吧。”身著黑甲的女子將小弩遞給只比她高一個頭的男子。
“這上面的毒是沒有解藥的。”她說道。
久違的毒素在四肢百骸蔓延開來。
朱鸞隔著雨幕看著男子雙眼。
原來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