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滾落
崖下的風比想象中的還要暴烈。
這也是一種修行。
年華藏一邊抵抗著鋪天蓋地灌來的寒風，一邊在心底對自己說道。
耳邊的狂風呼呼作響，年華藏盡量不去思考自己為什么會跳下來這個問題。
他也沒時間去想。
在高速的下墜中，還要保留清醒的意志，這對心志是一種極大的挑戰。
但他是年華藏，這點事怎么可能克服不了。
年華藏聚力于目，一邊在空中維持著平衡，一邊仔細觀察崖壁。
下墜的速度極快，他的時間不多。
如果那個女人不是想不開跑來跳崖，那崖壁上就會留下痕跡。
年華藏本想一鼓作氣解決問題，但很快發現這不現實。風雪實在太大，視線被大幅度阻礙，山崖并不是平滑的平面，痕跡并不容易被發現。
真是糟糕的天氣和糟糕的環境。
光線已經越來越暗，只是一息之間他就已經落下了近四十余丈。
不趕快做決斷不行了。
年華藏用最快的速度拔出了腰間的逆鱗，出劍插入了崖壁。
因為這個崖壁，不僅僅不夠平滑，最糟糕的是，崖壁表面并沒有長有樹木。
時值冬日，寸草不生。
年華藏今天是出來接人的不是來攀巖的，身上可沒有帶任何能附著在巖壁上的東西。
除了腰間的配劍。
然而因為逆鱗劍太利，插入巖壁后在巨大的落力下，劍鋒劃裂巖壁而下，巖壁被劈出一條長長的劍隙，落勢遲遲沒有止住。
年華藏掛在劍上依舊不斷下落，心里不知道該問候誰。
又直直劃下四十余丈，他才止住下落之勢，而這個時候，周圍的光線已經暗到看不清四處的巖壁了。
換言之，就是四周有什么痕跡，他也看不到。
年華藏孤零零掛在巖壁上，周圍除了風雪什么都沒有。
環視黑洞洞的四周，好不容易停下來的年華藏覺得自己最近一定是流年不利，不然他怎么會從山崖下跳下來，落得這樣進退兩難的境地。
周圍除了尖嘯的風聲什么的沒有，年華藏深吸了一口氣，抓著劍柄的手收緊。
他決定上去了，他做到這般，已經仁至義盡。
連這樣惡劣的雪崖他都親身跳下去找了，要是再找不到，只能說估計已經被雪給埋了。
他既不是她哥哥，也不是他未婚夫。他可沒有義務給她收尸。
此時他下落的位置已經近百丈，剛剛在落劍滑落的過程中他也一直在觀察著巖壁，什么都沒有。
那個女人果然還是往前面去了。
不然就墜落谷底跌死了。
年華藏調動真元，貼在巖壁上尋找著，想看看有什么凸起的地方，以他的境界，只消一點能借力的地方，就能順巖壁而上。
他摸了摸身上，他出來的急，而且壓根沒有預想到這種深谷攀巖的戲碼，身上連一個火折子都沒有帶。
年華藏長嘆一口氣，伸手從身上撕下一塊布。
他今天穿的袍子還是他的老母親新為他縫的。
都怪那個女人。
年華藏一邊心底恨恨，一邊將手上卷起的布湊到了插在崖壁的逆鱗劍邊。
少年身上氣息暴漲，而隨著氣息澎湃，逆鱗劍光亮的劍身邊居然起了一團火花！
這是劍火。
是只有用劍的高階修行者凝聚內力，燃燒真元時煥發的火焰。
這是拼劍的附加效果，對真元消耗極大，不是在這種情況沒人會這樣點火。
劍火點燃年華藏手上的布條，黑暗的幽谷里亮起一團火光。
年華藏正想運足目力往四周看去，然而就在火光亮起的一瞬，他聽到了一聲嘯聲。
糟了。
年華藏臉色一變。
是那個人。
那個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登極中期！
這樣看來那個人一直隱藏氣息，就在這片山崖附近！
和先前那聲裂空穿云集聚于一點的嘯聲不同，這次嘯聲澎湃浩蕩，內力的氣息渾厚浩瀚如星河，波瀾壯闊，如濤面極寬的大洪水吞噬天地一般呼嘯而來。
如果說之前的那一聲勢直上云霄的利箭，這次的嘯聲就是覆蓋面極廣的海嘯！
而隨著這渾厚的嘯聲，周圍的原本就暴烈的旋風更加激烈起來，而風聲還不算完，年華藏感覺到了握著劍的那只手的顫抖。
不，不是他的劍在顫抖，而是整座山在顫抖！
年華藏耳邊隆隆作響，他抬頭一看，只見大塊的雪團和碎石滾滾而下！
音殺！
像是在印證他的猜想，耳邊傳來聲如洪鐘的男聲。
“出來！”
“出來！”
“出來！”
這聲音像是回聲一般再幽深的山谷里回蕩，而聲音每回蕩一次，山體的震蕩就越劇烈一分！
年華藏緊咬下唇，將手中的劍盡全力往山崖內扎去。
徽州多山，而山多為石頭山，質地比較松軟。
這讓他的劍能扎入，同時也導致了山石的塌方變得更為容易。
聽著耳邊蘊含著極深內力的喊聲，年華藏的額邊滲出一滴汗珠。
很好，很好。
她果然跳了下來。
他現在已經百分百確定，那個瘋女人真的跳下了懸崖，而且現在的位置就在附近。
在黑衣人追殺的過程中，那個女人選擇跳下氣流紊亂的雪崖以隱藏氣息。
而那個意圖也被那個登極中期發現了。
但估計是沒有想到那個女子會落下的那么深，并且雪崖極深極廣闊，加上風雪的阻擋，連那個登極中期一時都沒有發現那個女子在哪。
而現如今那個黑衣人的耐心恐怕已經耗盡，所以才有了剛剛的出來出來的一連串攻勢。
恐怕是打算將她逼出來，或者直接引起塌方和雪崩直接把那個女人埋死在這里。
兩個人都是瘋子！
感受著山體的震動越來越劇烈，年華藏內心無比后悔為什么要管這個閑事，現如今把他自己也拖進了險境！
就在此時，耳邊傳來震耳欲聾的聲響，年華藏抬頭，一塊大石正朝他的方向滾滾而來！
年華藏渾身的血都涌上了頭，拼命環視四周，心一橫，將手上燃著的布匹橫著往右側扔了出去！
像是在回應這破釜沉舟的選擇，點燃的火團在崖壁上劃過一道長長的亮光，而在火光的盡頭，年華藏終于看到左側下方半丈開外，有什么正在反光，如同黑夜里的星子。像是什么金屬，插在巖壁里。
大石就在頭頂，不管是什么也顧不得了，年華藏一聲低吼，手握逆鱗劍往反方向狠狠一劃，順道拔出劍，拼盡全力朝那一抹反光撲了過去！
而他終于靠近，才發現那居然是插在崖壁上的一截斷劍。
大石從不遠處滾落，年華藏的腳踩上那截斷劍的劍面，正想把手中的逆鱗劍再次插入山崖。
突然他只覺腰間一緊，跟著眼前一暗，甜美的氣息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