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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不是

  “可是…”段立崢看著自己的恩師,“居然有人在國試中行不正當之舉,怎可放過?”

  南山先生看著眼前的少年。

  “立崢,我不記得有沒有和你說過,”南山先生走到窗邊,眺望著冬日里蕭條的群山。

  段立崢意識到了南山先生要說什么,劍眉皺了起來。

  “你的才華其實要在你兄長之上,”南山先生的眼神變得悠遠,里面的內容太過豐富,段立崢還沒有辦法理解。

  “但你和你的兄長最大的區別,就在于你太年輕。”南山先生看著窗外,“這個年輕不單單是指年紀。”

  “弟子明白先生的意思,”段立崢的臉上神色不變。

  “你當初說要去神都的時候,我就不同意,”老人繼續道,“你兄長那樣的人可以在神都立足,但你不適合。”

  段立崢垂下視線,但隨后少年抬起頭來,目光堅定地看著南山先生。

  “弟子明白先生的意思,”這句話他今日不知重復了多少次,“但…”他話鋒一轉,“我不是我的兄長。”

  不是那個總能在最恰當的場合做出最恰當抉擇的人。

  段立崢不是段浩初。

  他深知這一點并且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

  他和兄長走在不同的道路上,都做出了成績,并且各自沒有干預對方的意思。

  不過是紫陽書院里的人先后教過他們兩人,常會作些比較,天策書院里的人也會這么做,他已經習以為常。

  雖然他一直扮演著完美的世家公子的角色,他深諳人情世故,更知道所謂的公平并不常見,也明白只要有足夠的權力,國試早就不是鐵板一塊。

  他什么都知道,但偏偏不會接受,不會遵循這些規則,不會像兄長一般巧妙地加以利用。

  因為他不喜歡。

  這就是他的性情,不涉及道德。

  他不覺得兄長的做法有什么問題,只是他不喜歡而已。

  只是因為不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他就是個十五歲的少年,真正的少年,看到不明之事要辨,看到不公之事要嘆,看到不喜之事要管,看到不平之事意難平。

  南山先生看著眼前少年的眼神,嘆了口氣。

  “還是像以前那樣倔,”老人嘆息道,“國試不公的確不能放過,但你心里也清楚,這篇文章不可能是那個女子寫的。”

  “這文章觀點之利,論證之豐,意識之明,極為少見。更難得的是言詞如刀,鮮活有力,字里行間仿若烈火叢生,基本功如此扎實,卻又不死板,我看只怕是位苦讀半生的老夫子,一朝明悟,方才有此功力。”南山先生慢慢說道,“厚積薄發,才能如此不俗,這般怎可能是一個十四歲小女子能做到的?”

  “這…”段立崢眼中閃過一抹猶豫,“可先生你也看到了,這文章的確是她當場所作,之前搜檢也未發現夾帶。”縣試考題更是考生們入座到考棚之后才公布。

  “陳縣令才能平庸,年年出的考題都中規中矩,押中題目也不是什么難事。”南山先生沉聲道。

  “先生是懷疑…”段立崢遲疑道。

  “這女子在暮云會的事我也聽說了,”南山先生眼中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這一切發生的都太過巧合。”

  “她的那篇文章,如果退一萬步是她本人所寫,”南山先生目光沉了下來,“那她就是一個天生的煽動者。”

  段立崢站到南山先生身邊,看著蜿蜒起伏的群山,靜靜看了會兒后,忽然道,“先生,我不覺得她的背后有人指使。”

  “縣試木已成舟,”南山先生道,“所幸她進入了末榜,如果她真有那本事,那到了鄉試,正好能試出深淺。”

  南山先生繼續說道,“如何解決暗算,也是一個人的本事之一,只會讀書的人不可能在官場上活下去。”

  “弟子明白。”段立崢拱手。

  “準備你的鄉試去,”南山先生瞪了他一眼,“苦主都沒有伸冤,你倒立馬上山。”

  段立崢笑著道,“因為我覺得先生這里應該能看到她的文章,”他捏緊手上紙張,“弟子可以謄抄一遍嗎?”

  “抄吧,抄吧,我就應該燒了它,”南山先生不耐煩地揮手。

  段立崢捏著考卷再次恭敬地行了一禮。

  另一座山頭上,也有學生在向先生行禮。

  朱鸞和朱戎魚斯年仨人乘車來到了天泉書院所在的碧泉山。

  和五曲隱屏峰不同,碧泉山是一座孤山,周圍沒有聯袂的山峰,突兀地出現在面前。山上怪石嶙峋,從石頭縫隙中,多股山泉汩汩而下,宛如從天而降,這也是山頂的書院,天泉書院名稱的由來。

  和其他書院也不一樣,天泉書院的山門別出心裁的由怪石搭就,朱鸞三人下了滑竿,剛剛穿過山門,就聽見山門內學子的議論。

  按照慣例,放榜后,上榜的弟子會來叩謝恩師,望溪先生也會特意為縣試前百的得意弟子設宴慶祝。

  天泉書院今年參加縣試的學子不少,進入縣試前一百名的足有三十余人,現在已經大部分都到了,其他名次不如人意,或是沒有參加縣試的弟子也都來湊熱鬧,草堂前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望溪先生還沒有出來,所有學子就聚在一起隨意聊著天。

  往年不過是互相恭維祝福,但今年有了新的話題。

  “你知道嗎?居然是最后一名。”

  “還不如干脆落榜的好,這樣掛在末尾公示簡直是丟天泉書院的臉。”

  “你這話可別給斯年聽到了,聽說當時他還親自去送了呢。”

  “所以說女人參加什么國試,那個女子不過是死記硬背強一些,真正到了要寫文章要思考時事的時候就不行了。”

  學子們聚在一起,聚精會神地討論著。

  一個穿著洗的發白的長衫的學子道,“所以說,女人根本沒有寫文章思考復雜問題的能力,就算認字也只會死讀書,還是待在家里才比較合適。”

  他哼了一聲,“憑女人的腦力還想要染指爺們的功業,這下吃苦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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