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世喋血火海,在那樣慘烈的死法里,朱鸞被奪走全身將近一半的血。
在她的天賦血脈覺醒之后,她的血是她的力量,但同時也和她的神魂緊密相連。
神魂是修行者的靈魂,神魂缺失最大的影響就是對記憶的影響。
丟失記憶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某種意味上,一個人的記憶是一個人的一切,大片的記憶空白會讓人不安,甚至會讓人懷疑自己的存在。
朱鸞前世第一次重生,就意識到了記憶里好像少了什么,那個時候因為完全身處不同的世界,她什么都做不了,在穿回朱九小姐身上后,她重新整理了前前世的記憶,意識到了記憶的斷層。
比如說她記得她十一歲第一次進入天牢時的情景,但下次再搜尋和天牢相關的事,就已經到了十五歲時。
她梳理了后,發現自己沒有十二歲到十四歲之間的記憶。
這當然是很讓人不愉快的事情,但相比于丟失將近一半的血,最后損失的只有三年的記憶,已經算是不錯的結果了。
看著眼前一臉驚愕地看著自己的晉陽公主,朱鸞低下頭來,現在看來,還是有些不方便。
“是我忘記了,你之前和我說過,因為神魂受損…”晉陽公主眨了眨眼睛,想起之前朱鸞和她說過的話。
晉陽公主眼神復雜地看著朱鸞,停住話頭,沒有忍心繼續說下去。
對一個擁有天賦血脈的修行者來說,神魂受損是非常嚴重的事情,過往修煉的一切連同記憶都一起被奪走,實在是太過于殘忍。
但眼前的女子實在是表現的太過自然,看上去和以前一般無二,讓晉陽公主險些遺忘了她失去了什么。
她失去了很多許多,比如大段的記憶。
朱鸞笑了笑,安撫地摸了摸晉陽公主的頭。
她抬起頭,凝視著床邊跳動的燈火,在英國公府地下的密室里,在每次生死一瞬的時候,她的腦海里都曾經出現過陌生的片段,和陌生的聲音。
像是有許多碎片,在腦海里凌亂地飄著。
不管她怎么追逐,都沒法拼湊到一起。
那是她的記憶嗎?還是朱九小姐的記憶呢?
朱鸞不清楚。
“所以你剛剛說二十年內的那次謀反,是發生在哪一年?”朱鸞問道。
“十七年前,”晉陽公主答道,隨后攤了攤手,“我兩歲的時候,所以我不清楚也是理所當然。”
果然是發生在自己十二歲到十四歲之間。
“母后也好皇叔們也好,都對那次的事情諱莫如深,卷宗上也沒有任何記載,”晉陽公主繼續道,“所以我猜測,那次的謀反很可能和皇室有關。”
朱鸞瞇起眼睛。
謀反是十惡之首,這樣天大的案子,會昭告天下,對罪人處以極刑,以儆效尤。
但聽晉陽公主的說法,皇室居然諱莫如深,就很有問題了。
皇室內部操戈,骨肉殘殺的話,才有可能發生這樣的事。
“我還是在聽你的傳聞的時候才得知這件事的,”晉陽公主看了一眼朱鸞,“我現在在皇族的位置你也知道,這么大的案子,我是接觸不到的。”
“更何況寒冰天牢的事,除了父皇母后還有古石叔,了解些情況的人,”晉陽公主頓了一頓,目光落到朱鸞身上,“就只有你了。”
眼前華貴的女子看著朱鸞,眼神含著憂慮,皇族的人對寒冰天牢都有著天然的畏懼。
“沒事,我就隨便問問,”朱鸞笑了笑,“我們現在遠在徽州,和那個地方可是相距千里呢,多想無用。”
她揉了揉正在緩慢恢復暖意的胸膛,柔聲對晉陽公主說道,“不早了,快睡吧。”
晉陽公主抱著被子側身面向墻壁,閉上了眼睛。
現在在徽州的確如此,但如果有朝一日回到神都,到底會發生些什么呢?
這樣的疑問被她深深藏在了心底。
寂靜的雪夜終將過去,等到滿城的雪融化的差不多的時候,那個時刻終于到來了。
縣試即將開始。
大周國試對前朝的科舉考試進行了不少改良,除了文武并重之外,還簡化了流程。
前朝科舉取士,要先過縣試,過了縣試還有府試,還要過道試,然后是鄉試,會試,最后殿試。
但大周自太祖皇帝起,免除了府試和道試,只有加入國家承認的書院的學子才可參加縣試,各個州在各個縣衙設考點,同時考試考相同的題目,文試由各個縣的縣令交叉閱卷,最后經巡撫敲定。
武試則是采取抽簽淘汰制,輸家敗退贏者一輪輪晉級,最終決出高下排名。
每個縣根據人口分配不同的名額通過縣試,直接進入鄉試,整個州的學子開始角逐全國會試的資格。
因為去除了府試和道試,縣試的地位也就直線上升,每年參加的人數最多,淘汰的學子也就最多。
對于大周的學子來說,縣試是一切的開始,也是極為重要的一關。
而今天,整個大周的盛事,國試終于拉開了序幕。
縣試首先舉行的是文試。
“沒想到居然有這么多人,”清晨到達五曲隱屏峰下的時候,朱戎看著山下密密麻麻的馬車和滑竿,睜大眼睛驚訝不已。
“畢竟是紫陽書院,”朱鸞坐在馬車里道。
徽州是名副其實的狀元鄉,學風濃郁,參加縣試的學子之眾,在全國范圍內也是數一數二的。
由于大周的國試對戶籍有著極高的要求,所有學子參加國試必須按照祖籍,所以即便徽州縣試競爭比其他地方都要激烈,但學子們還是要咬牙參加。
而朱家的祖籍休寧縣,正是徽州府治所在地,參加的學子更是格外多。
縣衙自然是容不下幾千名學子,所以從太祖時期開始就形成慣例,縣試會在知名書院設考點,將考生隨機分配。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人為,朱戎和朱鸞被分到的考點,正是紫陽書院。
朱鸞坐在馬車里掀起車簾,熟悉的山峰出現在眼前。
“開始了,”她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