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懷竹瞥了一眼安靜站在原地的朱鸞,眼中的迷霧更深。
上面傳來了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這樣真的沒有關系嗎?雖然會影響到你之后的修行道路,但此時此刻你需要力量不是嗎?他的聲音平靜悅耳,但卻透露著毫不掩飾的誘惑。
“畢竟,世間的一切悲劇都是由當事人的能力不足決定的。”宋懷竹看著朱鸞的眼睛。
“即便你現在是儀天境界巔峰,但在敢出來闖蕩的修行者里,這個境界還是遠遠不夠。”
男子的聲音越來越冷,“沒有能力,反而想要上去,不過是自尋死路。別忘了你已經沒有命能夠再拼了。”
在未明境的宗師眼中,修行道上登極境以下的修行者都會變成螻蟻一般的存在。
而蒼鷹何時需要在意螻蟻的看法?
他看著那面前的那個少女,就像是高高在上的青天,看著地面上的螻蟻。
只要不夠強大,那么不管你多么仁義多么聰慧,都沒有用。
“無能者并不低人一等。”朱鸞對男子的話絲毫不為所動,“螻蟻亦可翻天。”
出人意料的是,聽到朱鸞的反駁,宋懷竹沒有表現出不快,霧靄迷深眸子怔愣了一下。
“這句話是誰告訴你的?”
男子的聲音很安靜,但是整個人身上的氛圍發生了改變。
晉陽公主抬起頭,看向宋懷竹。
“我的母親。”朱鸞依舊不為所動,含笑答道。
“是嗎?”宋懷竹低低的重復了一遍。
“說得好聽,”他深深地看著她,“我等你證明給我看。”
宋懷竹身上的氣息壓抑低沉,眼神冷漠如冰。
陶女官不安地看向站在場間的三人。
密道里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屋內略顯詭異的氛圍。
“九妹妹!”
打頭的是朱戎,段立崢跟在其后,隨后是衛勇和十數名護衛。
朱戎的臉色蒼白,手執重劍,有鮮紅的液體從劍尖上滴下,整個人的身形已經有些搖晃,全靠重劍拄地支撐。
段立崢的狀態要好一些,但臉上的表情十分嚴峻。
看到站在密室中央的朱鸞,朱戎的臉上陡然一驚,隨后嘴角揚起,少年人俊秀的臉上露出大大的笑意。
雖然沒有告訴其他人,但在外面拼殺的時候,他其實很抗拒重新回到密室。
他害怕他回到這里,看到的只是一具尸體。
但沒想到,能看到她站在這里。
看上去和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一樣,臉上原本看著讓人火大的笑,這個時候看起來居然讓他也想笑出來。
隨后他就看見站在她身邊的陌生男人。
朱戎停住了腳步。
他記得自己離開的時候沒有見到這個人。
“你是?”他問道。
“是你?”身后段立崢突然開口。
段立崢握緊了赤子劍的劍柄,“果然是你。”他說道。
“雪齋回去了?”宋懷竹的視線依舊停留在朱鸞身上,淡淡問道。
“嗯。”段立崢點頭應道,聲音中有些屈辱。
對這位在徽州少逢敵手的神童而言,這個和尚帶給他的挫敗感實在不小。
雪齋和尚站在門口一刻,他就一步不得進入門內。
就在二人對峙了沒多久,地下突然傳來只有修行者能感知到的巨大波動,那波動是如此的劇烈,他心急如焚想要趕去,但雪齋和尚就像是一座無法跨越的高山。
無論他如何出劍,都無法刺中這個人。
在他無數次的嘗試無數次的失敗之后,地下的暗潮突然消失,雪齋和尚道一聲佛號,消失在日光里。
隨著趕到的朱戎一起進入密室,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男子。
那個曾經在靈巖寺見過兩次的男子,雪齋和尚的那個師兄。
“你在這里做什么?”段立崢赤子劍唰的一聲出鞘,直指宋懷竹。
“沒事的,是他救了我。”朱鸞看出了段立崢的驚駭,笑了笑在一旁說道。
“救了你?”段立崢狐疑地問,視線移到朱鸞身上。
隨后他的身體僵硬了一瞬。
如果不是因為他一直沒有離開,一定會無法相信這個女子,和他被晉陽公主喚來威脅為朱戎斷臂時見到的那個躺在床上的女子是同一個人。
因為,站在他身前的是一個儀天境的修行者,而不是之前躺在床上垂死少女。
僅僅在幾刻鐘的時間里發生這么大的轉變,是絕無可能的。
“你是…”段立崢試探的問道,“朱瑛?”
朱鸞點點頭。段立崢深吸了口氣,將驚訝和懷疑都咽下。
“是這位公子救了舍妹?”朱戎用重劍撐住身體,向宋懷竹問道。
宋懷竹眉頭微皺,“不敢當。”他看著朱戎答道,隨后再次看向朱鸞。
“我走了。”他說道抬腳就走,這次沒有停下。
朱鸞朝他的背影揮了揮手,“有緣再見。”這次是她說了這句話。
宋懷竹的背影看上去很干脆,但有一聲回應傳到了她的面前。
“嗯。”這次是他回應了一聲。
朱戎和段立崢目送著宋懷竹離開,在男人的背影徹底消失后,朱戎轉移過視線看著朱鸞著急的說:“九妹妹,你現在能走路嗎?”
朱鸞點點頭,不僅能走,跑也可以,不過自己還是不說為好。
“那我們趕緊從這里出去吧,”少年如臨大敵,“太奶奶說擔心外面圍著的那些人會放火燒屋子,到時候就跑不出去了。”
朱鸞點點頭,隨后問道,“外面到底怎么了了?
“據說是進了山賊和盜匪。”
“山賊和盜匪?”朱鸞一臉難以置信。
“這個時候,說自己是山賊,這也是難得的。”朱鸞一聲嘆息,不知該說什么好。
沒有什么山賊盜匪敢打劫英國公府。
她雖然一直呆在地下,但經脈和竅穴恢復后,地上的動靜就如在她耳邊。
英國公朱寬此次下如此大的手筆,自然不可能尋常收場。
朱鸞看了一眼朱戎,更何況白老太君已經不可能再容下別的英國公存在。
今日,英國公的兩大勢力退無可退,必然面臨直接的交鋒。
外面的廝殺聲變得愈發猛烈,刀劍入肉的噗嗤聲,骨頭斷裂的嘎嘣聲中,唯有喊殺聲一直沒有停止,整齊劃一,令人膽寒。
哼,山賊盜匪?
朱鸞眼中劃過一絲光亮,嘴角彎彎笑了笑。
如果是山賊盜匪最多喊著兄弟們上啊或者金錢姑娘在前面等著之類的喊叫,喊出殺這種字眼沖鋒的,只有一種場景。
那就是在戰場上。
能做到這樣的事的只有一種人。
那就是訓練有素的兵將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