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禪房的房梁崩塌下來,而在禪房的背后的草地上,一群人或伏或倒,狼狽不堪地大聲咳嗽著。
這正是剛剛死里逃生的朱鸞一行人。
在房梁垮塌下的前一瞬,禪房后面的墻壁在段立崢的劍下四分五裂,并被段立崢釋放出的劍氣推散開來,劍光火石之間,晉陽公主一聲清喝,眾人都朝禪房后方撲了出去——
朱鸞是在段立崢揮劍的一瞬前就蓄力往外撲出,以不撞南墻不回頭的氣勢往禪房后墻沖去,就在她將將要撞到墻壁的瞬間,她身前的墻壁化為齏粉,她也最終得以一頭撞了出去。
朱鸞趴在草地上抬起頭來,四處都是全身沾滿了黑灰的人,一時間分不出誰是誰。
她的不遠處,傳來晉陽公主的聲音,“陶姨。”
“奴婢在這!殿下,您無事吧?”陶女官的聲音傳來。
“我無事,傷亡如何,都跑出來了嗎?”晉陽公主問道。
不遠處傳來陶女官點數的聲音,不久后,聽到她激動地回答:“殿下,所有人都沒事!”
不光是晉陽公主、段氏兄弟、新安郡王和陶女官等人,連六名宮女全部都跑了出來。
在死亡與火光的威脅下,所有人都發揮出了自己全部的力量。
但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奇跡。
諸多因素碰在一起才能發生的奇跡。
段立崢破墻速度之快,太平宮宮女訓練之有素,還有在場所有人對段立崢這個人的信任。
幾乎所有人都在段立崢揮劍之時就開始準備往外跑,所以才能在時間如此緊迫的情況下撲出來。
朱鸞趴在草地上,呼出了一口氣。
“你還好吧?”段立崢來到了她的身邊,他是在場眾人中唯一一個站著的,少年的手上還握著赤子劍,臉頰和身上的長衫都沾上了黑灰,但絲毫無損風采。
這和之前在紫陽書院見到的那個少年書生又是不一樣的感覺。
鋒銳,燦爛。
朱鸞回想起自己剛剛的豪賭,她并不了解這個少年的能力和境界,即便是登極境,也不一定能在如此短的時間一劍破墻,更何況不是開一個口子,是讓整堵墻破碎倒塌。
但她別無二法,因為在剛剛的情況下,如果有人來不及跑出來,那么一定是自己。
連太平宮的宮女身上都多少有些境界,自己身無境界,而且剛剛從脫力的狀態下緩過來。
所以在場眾人她的腳力是最差的。
等墻倒塌后再跑是來不及的。
她已經被孤身一人留在火場中太多次,即便燒不死,垮塌的房屋還是非常危險。
燃燒的房屋,這種場景她太熟悉,熟悉到已經不想再見到第二次。
即便冒著撞墻而死的風險,她也還是要試一試。
但還好她賭對了。
段立崢劍光的明銳超過朱鸞的想象。
她之前一直以為自己至少會被磚瓦砸個頭破血流,但沒想到,他在一劍破墻的瞬間,還將所有磚瓦都一氣推了出去。
這需要極快的決斷力和澎湃浩瀚的真氣。
朱鸞微微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溫和的微笑著的少年。
如果她還沒有記錯,這位未婚夫才十五歲。
文武雙修的俊才本就少見,文武均能取得不俗成就的更是鳳毛麟角,而像段立崢這樣的,文和武都能達到如此之程度的,可以說是世所罕見了。
朱鸞第一次認真打量自己今生今世的這位未婚夫。
突然她的視線停住了。
一個高大的人影出現在了段立崢身后。
段浩初的手搭上了段立崢的肩膀,“辛苦了,如何?”
段立崢點點頭,“現在還無事。”
朱鸞低下頭,收起自己打量的視線。
段浩初看來真的很信任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但…朱鸞的眼中波光流動。
雖然剛剛是段浩初第一時間指揮了眾人,但以成就而論,段立崢的成就已經不輸給他的兄長十五歲的時候了。
段浩初即便文才和政治才能再杰出,但在武道上,一直無法踏入那道門檻。
不知道段浩初到底是如何看待這個小他十五歲的弟弟的呢?
“沒想到你居然能跑出來。”段浩初站在草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趴在地上的朱鸞。
這個男人的態度也是夠反復無常的了。
一根冰涼的手指突然搭上了朱鸞的脈門。
朱鸞一時不察,有些驚訝地抬起頭。
段立崢半跪下來,將赤子劍珍惜的放到草地上,一手還緊緊握著劍柄,另一只手搭上了朱鸞的手腕。
“冒犯了。”他說道。
朱鸞眨了眨眼睛,沒說什么。
感覺著少女手腕上清晰的脈動,段立崢呼出一口氣。
他在墻倒塌后的一瞬間,才聽到背后房梁垮塌的聲音。
他揮劍的時候過于全神貫注,卻忘記了,她能不能及時跑出來。
這是他第一次在揮劍之后回頭。
卻未想到這個女孩子雖然腳步遲緩,但剛巧擦著被他的真氣拂出的磚瓦沖了出去。
可見是在他揮劍伊始就開始往外沖。
這份決斷和信任足以讓人欽佩,也讓他感覺很好。
“剛剛謝謝你。”他看見這女孩子抬起頭,眉眼彎彎的道謝。
因為半跪的姿勢,她的臉離他近了不少。
即便臉上沾滿黑灰,那雙美麗的眼睛依舊熠熠生輝,看上去似有星光閃爍。
段立崢不知為何有些緊張。
“沒什么,這是我應該做的。”他用盡量平靜的聲音答道。
“你救了我兩次,我會記住的。”朱鸞點點頭,視線轉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段立崢不露聲色的移開了自己的手指。
朱鸞默默聚氣,四肢如灌了鉛一般沉重,她費力挪動四肢,咬牙從草地上爬了起來朝晉陽公主走去。
眾人也都聚集到了晉陽公主身邊。
不遠處依舊能聽到放箭和鎧甲摩擦的聲音,眾人都喘著氣,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傷。
“晉陽公主殿下,為今之計只有離開九華山,如果山下駐軍還有殘余的話,先和駐軍會和。”段浩初沉聲說道。
晉陽公主點點頭。
段立崢收劍入鞘,雙手捧起赤子劍,“殿下,您的劍。”
晉陽公主手握住劍鞘,頓了一頓,又重新松開了手。
“這劍今晚屬于你。”
她說道。
朱鸞的視線在赤子劍上一掃而過。
在沒有護衛的現在,臨時出現在這里的段氏兄弟是最重要的力量。
段立崢接劍,“微臣一定盡全力保護殿下!”
晉陽公主心有余悸地瞥了眼身后的禪房,看著黑暗的前路,臉上有些迷惘。
朱鸞走到她身邊,含笑道。
“走,我們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