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此蠱無解。
當年,白老太君放棄了尊嚴,將兩個孩子綁在背后,一步一叩首爬上雪山,千年古剎前,頭破血流的老人流淚求高僧救救自己的曾孫。
德高望重的梵音寺住持扶起跪倒在地的她。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是老衲不救這兩個孩子,實在是施主您來晚了一步。”觀海住持一臉的不忍。
“此蠱名喚鬼鴆,源自大周后宮,一旦有女子中蠱,此蠱可在人體里潛伏數年,直到女子懷孕,分娩時必然會產后大出血,后誕下丑陋的鬼胎,可謂惡毒非常。當年的成宗皇后也就是當今的大周皇帝曾下懿旨在后宮剿滅此蠱,據老衲所知,此蠱確實已經絕跡。”
老和尚搖了搖頭。
“此蠱曾害人無數,誕下的鬼胎大多剛出生就被溺死,像老人家這般堅持養大實屬慈悲,”觀海住持憐愛的看著白老太君背上的孩子,并沒有因為孩子模樣丑陋而大驚小怪。
“老衲孤陋寡聞,沒有聽說過此蠱得解的鬼胎,但蠱毒的解法有常例可循,如果能得到鬼鴆母蠱之血,加上修行者的真元催發,老衲窮畢生所學,也許還能有所作為,但…”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鬼鴆的母蠱已經于六年前被剿滅,世間唯有當初殺死母蠱之人能克制此蠱。”
白老太君的雙眸如燈火般被點亮,她急切的問道,“還求大師告訴老身此人是誰?”
“所以說施主您晚來了一步,”老和尚一聲嘆息,繼續說道,“當年殺死母蠱之人已經不在世上了。”
老和尚深邃如海的眸子里透出濃重的哀意。
“所以此蠱無解。”觀海和尚停頓一下,“除非公主死而復生。”
“所以你明白了嗎?”白老太君淡淡的敘述完觀海住持說過的話,略帶幾分諷刺的看著朱鸞,“觀海住持已經把一切都明明白白的告訴了我,此蠱無解。你還是老老實實交代清楚從哪知道蠱毒這件事吧。”
她的話音落,就見朱鸞神情微微一怔。
“除非?”她重復了一遍。
“除非公主復生。”白老太君不耐煩道,“想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她皺緊眉頭看著眼前的少女,不懂為什么這么簡單的事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問。
果然還是之前那個蠢笨的丫頭。
聽到白老太君的話,朱鸞沉默了一下。
這就是所謂的命運?還是巧合?
在男子面具掉下來的一瞬間,她就感覺到了冥冥之中的惡意。
在再次穿越回大周以來,她一心只想著為娘娘報仇,十年過去了,她以為很多事情都應該成為了歷史,卻沒想到,在她從未到過的地方,有一些人還在因為那些過去的歷史受著折磨。
當年她和娘娘拼命想要斬斷的悲劇的連鎖還沒有完全斬斷。
看到朱鸞沉默下來,白老太君也松了口氣,算這丫頭還有一點自知,想必會放棄繼續作妖,但下一刻朱鸞像是下了什么決心似的點了點頭。
“既然觀海都這么說了,堂哥和堂姐身上的蠱毒如今世上也只有我能解了。”她說道。
這話說的如此大言不慚,簡直不自量力到讓人發笑的程度,但白老太君笑不出來,少女臉上的表情是那么的理所當然,語氣中甚至帶著點大義凜然的意味。
仿佛是她做了多大的犧牲似的。
白老太君愕然,又有些怒火中燒,而這怒火讓她忽視了女孩子在話中熟稔的直呼了觀海住持的法號。
“為什么?為什么就只有你能了?”她失笑道,“你是聽不懂人話了嗎?能解這個毒的人已經死了十年了。難不成你是…”
白老太君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粗魯的打斷了。
一直說話安安靜靜的女孩子像是被戳到了逆鱗似的,提高了音量。
“你管我為什么。”
這話非常直接,直接到白老太君一時都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說實話,眼前這樣的語氣和措辭才像是朱九小姐原本的作風,但自從她火海逃生以來,脾氣似乎是變得溫和了很多,白老太君已經習慣了她安靜說話的樣子。
突然大聲起來,反而覺得被嚇了一跳。
最重要的是,女孩子身上的氣場陡然一變化,突然變得很是鋒利。
“我本來不想管這些的。”朱鸞收起了臉上的笑意。
這下子白老太君也感受到了夏婆子曾經感受到的壓力。她身居高位已久,不會像夏婆子那樣感覺那么明顯,但她還是覺得四周的空氣都緊繃起來。
“我是覺得曾祖母如此費心培養堂哥堂姐長大,非常不容易,所以即便曾祖母之前那樣對我,我還是想著幫一下忙。”女孩子漫不經心的說道。
“但看來曾祖母對現狀很是滿意,也完全不想改變什么,那我也就懶得管這事。”
女孩子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男子和女子。
“就讓堂哥堂姐一輩子都呆在這不見天日的地下好了,”她說道,“反正你們也不想出去,那就這樣像鼴鼠一樣活著好了。”
白老太君不由得心慌起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因為這個小丫頭的話心慌,但那種自己做錯什么事的感覺又來了。
“不是,”她急忙的辯解起來,整個人急得不得了,“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是這個事情那么多年都沒有解決,你現在突然說可以解決,沒有任何證據,我不敢相信這也是很正常的。”
“太奶奶,您不用再說了。”遠處的男子突然開口,然后看著朱鸞,“太奶奶只是關心我們而已,你何必對長輩說話如此過分,不知禮儀。”
他的語氣滿是嫌棄。
“不管怎么說,這件事我們懷疑也是正常的,你不用這么生氣。”男子淡淡說道,“當世能解此蠱的人已經死了,你突然闖進密室,說能解我們身上的蠱毒,正常人都不會相信。”
“信不信拉倒。”朱鸞并沒有因為男子不客氣的語氣而動怒,依舊一臉淡漠。
“本來你們和我就沒有什么關系。”她同樣淡淡說道。
“相不相信是你們的事,能不能做到是我的事,現在是我好心來解救你們,我沒有理由還要說服你們。”
少女說完,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