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命難為…
好一句君命難為,道盡了多少辛酸與無奈?
陸王位極人臣,地位崇高,戍邊二十年,從未有過錯。而如今,卻審也不審,就要處決了?
一時間,一種天威難測的心寒,從不少人心中升起。
“夫君,你我有多年未見了?”陸王妃凝著陸荇晁的俊顏,含笑輕問。
這一句話,讓陸荇晁眸中浮現出愧疚。“夫人,為夫戍邊二十年,上一次奉旨還朝是六年前。”
“是啊,六年了。如今,我們好不容易見面,你還想拋下我嗎?”陸王妃的語氣中,滿是埋怨。
她話中之意,陸荇晁怎會不知?他想要阻止妻子的任意妄為,可是對上那雙如水般柔情,卻又堅韌的眸子時,他眼中的掙扎最后化成了妥協。
“夫君…”陸王妃露出勝利的微笑,身體前傾,靠在丈夫懷中。“死不可怕,我只怕孤獨的活著,被思念吞噬。只要能與你一起,無論是上碧落,下黃泉,我都甘之如飴。”
陸荇晁的心,宛如被刀絞般痛苦。
男兒流血不流淚,只是未到傷心處。此時此刻,妻子的話,卻讓他再也忍不住,淚流兩行。
刑臺下,又有多少人被陸王妃這一番話所感動兩人之間的深情?忘卻了,所謂的叛國之罪。
“絨絨,你可曾后悔嫁于我?”陸荇晁強忍著撕心裂肺之痛,喊出了陸王妃的小名。
陸王妃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抬起頭,伸出手在他鼻尖輕刮了一下,“傻子,絨絨這輩子做得最不后悔的事,就是嫁給你為妻。只可恨,老天嫉妒你我夫妻情深,非要拆散我們。絨絨才不會讓他如愿,生,絨絨要與夫君同活,死,絨絨也要與夫君同死。”
陸荇晁心中酸楚,眼中被淚水模糊。唯獨看見的,便是愛妻臉上的笑容,仿佛,在恍惚間,他們重回了少年時代,她還是少女時的天真固執。
‘我要嫁給你!今生今世夫君不嫁!你若不娶,我便告訴世人,你占了我便宜,還想賴賬!看你這陸氏公子,羞與不羞!’
“哈哈哈哈——!”陸荇晁仰頭長笑,讓淚水倒流回眼眸。“今生今世,得妻如此,夫復何求?絨絨,我錯了。你我夫妻同體,本就該一同生死。”
“知錯便好,這次我饒了你。”陸王妃在他懷中,笑得燦爛安心。
這一幕,不知震撼了多少人,那種生死相依的情感,回蕩在親眼目睹的每個人心間。
“陸氏…有情有義的陸氏,難怪會讓最是無情帝王家的皇室害怕!”容暻心中如同被驚濤拍岸,忍不住低聲喟嘆。
他所在之家族…
想起家中至親,容暻卻緩緩搖頭,流露出一絲苦笑。
“時辰到——!”
行刑官艱難如度日般,好不容易守到了行刑的時辰,終于迫不及待的喊了一聲。
可是,要執行的劊子手卻不忍去打破這一幕,躊躇不前。
“夫君,雖說是君要臣死,但是,絨絨實在是不忍夫君再受辱。你我共飲一杯酒如何?”陸王妃接過老仆遞過來的酒杯,一只放在唇邊,一只遞到了陸荇晁的唇前。
那酒中有何物,再傻的人都猜到了。
“好。絨絨有此雅興,為夫自當相陪。”陸荇晁微笑頷首,無視了身外一切,只是專注的看著自己妻子。
兩人相視而笑,一同飲下杯中毒酒。
鐺鐺!
兩支空了的酒杯落地,砸在刑臺之上。
行刑官見此,眼中滿是震驚。事情,已經完全不受控了,雖然要陸荇晁死的結果未變,但是,他總覺得這不是陛下所想的大局已定,而是一個未知的開始。
劊子手也傻眼了。
犯人居然服毒自盡,那他對一個死人實施剮刑又有何用?
“夫君,從此之后,咱們再也不用分開了。”陸王府靠在陸荇晁的懷中,唇角已經流出黑血。
陸荇晁笑了起來,黑血同樣從他唇角滴落。“是啊,再也不用分開了。”
“老奴等,恭送王爺王妃!”
隨陸王妃而來的十名老奴,看著男女主人微笑合目后,紛紛單膝跪地,向二人叩首三下。
隨后,他們不約而同的拔出隨身所帶的匕首,在行刑官以為他們是要行刺而驚慌之時,紛紛將匕首對準自己頸部劃去。
咚咚咚——
忠心老仆,在刑臺赴死追隨。
十二具尸體,震撼了所有的人。
轟隆——!
一聲雷鳴乍起,朗朗晴天,卻突然烏云蓋日,漂泊大雨傾盆而下。
在白垣書院尋找南無恨的陸玹和姜璃,被這突來的雷雨驚了一下。正打算繼續尋找南無恨,便聽見門外有匆匆路過之人,口中說起了陸王府之事。
“陸王一世英名,怎會是那等叛國之輩?陸王妃也是英烈,居然與夫同死。”
“是啊!我聽說,陸王妃和陸王在刑臺上時,那行刑官連大氣都不敢出。”
轟隆——!
雷聲,更大了些,說話之人匆匆消失在雨幕中。
震驚的陸玹,在反應過來后,沖進大雨,朝白垣書院外而去。姜璃從震驚中醒來,看到陸玹消失在雨中的背影,不假思索的也追了出去。“陸玹——!”
蘇南郡,蘇南城。
異常安靜的陸府中,正站在桌前執筆而書的陸玠,手中突然一頓,筆桿在他掌中化為兩截。
他留在母親身上的念力消失了,這也就意味著…
“噗——!”定身沉默了許久的陸玠,突然張口噴出一口污血,灑落身前紙上。
“少主!”伺候在身側的陸華見此,忙上前扶住陸玠搖搖欲墜的身體。
他焦急萬分,看向被血水染紅的紙墨,忙道:“我這就去叫藥夫子!”
可是,陸玠的手卻抓緊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離去。陸玠緩緩抬起蒼白的臉,那雙慵懶而如云霧般的琉璃眸中滿是冰凌,他的雙唇,因為染血而變得妖冶殷紅。
“吩咐下去,火燒陸府!”陸玠的聲音氣若游絲,卻字字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