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送王爺出門!”
顧琤跟隨在齊王身邊。
齊王“嗯”了一聲,直接朝大門方向走去。
快到大門,齊王突然停下腳步,手里把玩著扳指,仰頭看著天邊。
“王爺有何吩咐?”顧琤小心翼翼問道。
齊王斟酌著說道:“本王瞧著外祖父病情嚴重,還是要靜養。”
“王爺說的是!太醫也說家父需要靜養。”
齊王點點頭,“本王告辭,舅舅止步。”
顧琤堅持將齊王殿下送出大門外。
直到馬車消失在拐角,他才轉身回府。
顧知禮暫時不鬧騰了,院子里也跟著安靜下來。
見顧琤返回,顧珙和顧琿兩兄弟都朝他看去。
“王爺可有交代什么?”顧珙張口就問。
眾人都很好奇。
顧琤很實在,說道:“王爺很關心父親的身體,說是要靜養。”
“哦!就是不能出門啰。”顧珙笑了起來,還挺開心的,“老頭子在齊王面前悔過,無非就是為了出門。結果哪想到,齊王直接否了他。不愧是皇室子弟,有決斷。”
顧琤蹙眉,“你偷聽父親和王爺的談話?”
顧珙翻了個白眼,“我是順耳聽見,不算偷聽。再說了,我耳朵本就比一般人更靈敏,他們說話沒壓著聲音,傳到我耳朵里,這事我能裝不知道嗎?再說了,我也沒瞞著你們。”
裴蔓出聲問道:“老爺子果真想要出門?”
顧珙笑了起來,“聽他求人的語氣,恐怕做夢都在想。”
裴蔓“哦”了一聲,“伯爺上次寫信回來,還提醒道老爺子的事情得尊重皇后娘娘的意見。”
顧珙似笑非笑,不動聲色地掃了眼裴蔓。
她分明是在敲打顧琤,提醒顧琤別心軟,不能放顧知禮出府邸大門。
顧琤緊蹙眉頭,心頭煩悶不已。
他問顧珙,“你還聽到什么?”
顧珙也沒隱瞞,“王爺問老頭子恨不恨皇后娘娘。”
“啊!”胡氏失聲尖叫,又急忙捂住嘴巴。
顧琤也沒想到齊王問得這么直接,他很緊張,“父親怎么回答的?”
顧珙挑眉,“老頭子是個聰明人,當著齊王的面自然是回答不恨。”
顧琤和胡氏兩口子齊齊松了一口氣。
他們照顧顧知禮多年,對顧知禮的脾氣太了解了。
那就是個受不得委屈的主。
還是個能把身邊人折騰瘋癲的主。
若非皇后娘娘下令,不許顧知禮出府邸大門一步,顧知禮早就跑出去瀟灑了。
反正顧琤和胡氏兩口子,大部分時候都管不住顧知禮。
直到顧知禮身體每況愈下,走不動路,跑也跑不動,兩口子的日子才好過了一些。
所以聽到齊王問顧知禮恨不恨皇后娘娘,兩口子才會那么緊張。生怕顧知禮脫口而出來一個“恨”。
顧琤皺眉說道,“父親身體不適,太醫叮囑需要靜養。你安排好伺候的下人,不可怠慢。”
他轉頭叮囑胡氏,叫胡氏安排可靠的人照顧顧知禮,以免出意外。
胡氏點頭答應下來。
顧珙問得直接,“瞧著老頭子的情況,一時半會肯定死不了,你把我們叫回來做什么?”
顧琤惱怒不已,“父親病重,你們身為人子,難道不該回來看望?你心頭委屈,我心頭難道就不委屈嗎?五個兄弟,一個二個全都找借口不回家,給父親養老的重擔,全落在我一個人身上。我是欠了你們嗎?”
誰也沒想到,顧琤會突然發作起來。
顧琿有點慫,“那,那我就搬回來住幾天。”
顧琤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他就盯著顧珙看,等著顧珙表態。
顧珙卻說道:“學院還有事,我得趕回去。別急著發火,以后每五天我回來住一晚,就這么定了。”
顧琤松了一口氣,能想到回來住一晚,算是很好的開端。
他對顧珙沒辦法要求太多,也怕顧珙突然爆發,那場面太嚇人。
至今他還記得顧珙提著一把斧頭,將門窗全部砸得稀爛的場面。到現在依舊心有余悸。
裴蔓出面說道:“伯爺那邊什么情況,天高路遠,我也不清楚。南邊這戰事還沒結束,不知道他能不能提前回來。這事還是要請皇后娘娘定奪。”
顧琤嘆了一口氣,“老爺子的情況,你們都看到了,說不定什么時候就…總歸,大哥和二哥那里,我都去了信。希望他們能早日回京。”
裴蔓說道:“那就早點預備起來,以免到時候手忙腳亂。有什么我能做的,盡管開口。”
“家里的事,不勞大嫂費心。”顧琤直接拒絕了裴蔓。
裴蔓也不強求,她只是表明一個態度。態度有了,將來別人也無法指摘她做得不夠。
時間一天天流逝。
顧知禮盼著,望著,稍微有點動靜,都會問一句:“是不是宮里來人了?”
“老爺子,宮里沒來人。”
顧知禮滿臉失望,到絕望。
他掙扎,他怒吼,“為什么宮里沒來人?齊王答應過老夫,會如實轉達老夫的悔意。老夫后悔了,后悔了,皇后娘娘總該有點表示,宮里早該派人過來。是不是你們把宮里的人送走了?你們是不是瞞著老夫?”
“老爺子,宮里真的沒有人到過府中。您誤會了!”顧全賭咒發誓。
顧知禮不相信,“一定是你們背著老夫,干了什么事。否則宮里不可能沒有人過來。去,把顧琤給老夫叫來。”
“啟稟老爺子,三老爺今兒當差,得天黑后才能回來。”
顧知禮咬牙切齒,“派人去衙門將他請回來,就說老夫找他有要事。”
管家顧全一臉為難,“三老爺最近一段時間都回來得挺晚,據說衙門很忙。不如請五老爺過來?”
顧知禮意外,“老五在家里?”
管家連連點頭,“五老爺是昨晚上回來的,天黑之前就要離府回軍事學院。”
顧知禮這會也顧不得了,“去,將老五叫來。老夫倒是要問問他,他們幾兄弟到底安的什么心。是不是成心想逼死老夫。”
管家顧全應了一聲,派小廝去將五老爺顧珙請來。
他心頭有點不安,五老爺可不是個善茬,一會別鬧起來。
很快,顧珙來到臥房見顧知禮。
天氣熱了起來,臥房里面充斥著一股難言的味道。
盡管小廝天天為顧知禮清洗身體,依舊有種老人味在鼻尖縈繞,令人渾身不暢。
“父親叫兒子過來,可有要事?”顧珙客客氣氣問道。
顧知禮命顧全將他扶起來,坐在床頭。
他板著臉,不顧顫抖的雙手,指著顧珙,“你老實告訴老夫,宮里是不是來了人,又被你打發走了?”
顧珙挑眉,“父親聽誰胡說八道呢?”
目光一掃,掃到顧全身上。
顧全渾身一抖,連連擺手,表示什么都沒說過。
“你看顧全干什么?這事同他沒關系。老夫就問你,宮里到底來沒來人?”
顧珙望天,偷偷打了個哈欠,然后擲地有聲地回答:“沒有!”
“沒有什么?”顧知禮緊張地問道。
顧珙扯著嗓子喊道:“齊王離開后,宮里就沒來過人。”
“不可能!絕不可能!”顧知禮連連搖頭,“一定是你們合起來哄騙老夫。皇后娘娘得知老夫的心意,不可能不派人過來。”
顧珙譏諷一笑,“你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原配妻子,皇后娘娘的生母。你覺著皇后娘娘會因為你一句悔過,就放過你嗎?老頭子,你別天真了,好嗎?”
“你你你,你說什么?”
顧知禮手指雞爪瘋,一直哆哆嗦嗦,指著顧珙。
顧珙態度很隨意,就像是朋友閑聊,“我說你害死了皇后娘娘的生母,就不要指望皇后娘娘放你一馬。”
“一派胡言!”
顧知禮抄起桌面上的茶碗就朝顧珙面門扔去。
路程不到一半,茶碗應聲落地。
顧知禮手不行了,控制不了力道,失了準頭不意外。
自始至終顧珙的雙眼都沒眨一下。
“要是沒別的事,我先出去了。你呢,就安心養病,少喝點酒,爭取多活個幾年。千萬別生氣,當心將自己氣死。”
“逆子!老夫要去官府告你。你這個混賬玩意,就因為你殘廢,顧家的臉面都被你丟光了。因為你殘廢,到現在還沒有女人肯嫁給你。你就是個廢物!”
顧知禮口不擇言。
管家顧全嚇得一臉慘白,緊張得關注著顧珙的動靜。
已經站起來準備離開的顧珙,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顧知禮。
“我殘廢,你覺著丟臉,是嗎?”
“不丟臉,難道還要替你自豪?荒謬絕倫!你們就是蠢貨,不聽老夫的話,非要去當兵。這下好了吧,一只手都沒了。堂堂顧氏一族,出了個殘廢,說出去沒臉啊!”
“既然你嫌我給你丟臉,那好,等你哪天死了,我再回來給你燒紙。”
說完,顧珙就走了。
沒有動怒,沒有砸東西,沒有對罵,走得異常平靜。
管家顧全拍著大腿,“遭了!老爺子,五老爺說他不回來,那就是真的不回來了。要不您勸勸他。”
“放屁!讓老夫給他服軟,你開什么玩笑。他不回來,老夫也不稀罕。”
顧全嘆氣。
顧知禮罵罵咧咧,一直罵到顧琤從衙門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