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瞎搞!”
“這樣搞下去不行啊!”
“陛下是被人蠱惑了嗎?這么搞下去,劉氏江山都會分崩離析。”
一群宗室,聚在一起,嘰嘰咕咕。
“陛下這一招實在是太過狠辣!照著這么搞下去,別管有沒有功名,是不是勛貴,無論皇室宗親,只要名下有土地,哪怕只有一畝土地,都要繳稅。陛下這是鉆到錢眼里去了嗎?”
“歷朝歷代,就沒聽說過高官顯貴還要繳稅。”
“聽聞皇后娘娘名下的產業,從成立之初,就一直在繳稅。”
“少府的產業,自陛下登基第二年開始,好像也在繳稅。”
“少府繳稅?哈哈哈哈…無非就是從左手倒換到右手。皇后娘娘,哼,她能一樣嗎?”
“話可不是這么說的。皇帝和皇后都在繳稅,我們還有什么資格不繳稅。”
“十稅一也不貴。”
“放屁!這是十稅一的問題嗎?這是原則問題。從不繳稅到繳稅,別說十稅一,就算是二十稅一,也得堅決反對。”
“是啊,這個口子不能開。今年十稅一,我等要是妥協了,誰知道明年會弄出什么名堂。”
“朝堂上那群當官的,到底怎么回事。這么重要的律法,竟然妥協了。平日里不是挺能噴的嗎,這會怎么全都成了啞巴。”
“噓,不可說,不可說。”
“有什么不可說的。不就是那幫當官的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吃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好處,當然得管住嘴巴。”
“朝堂上那群當官的,特么的全都是慫包。”
宗室們罵得起勁,不敢大聲罵皇帝皇后,專門逮著當官的罵。
有激動的人,帶著一群小廝,往官員大門上潑糞。
官員:“…”
mmp,這是他一個人的鍋嗎?
這么大的事情,又不是他一個人能夠決定的。
他心里頭還一肚子委屈。
潑糞又算得了什么。
已經有人在報紙上公開抨擊朝堂,認為朝堂官員是在胡搞瞎搞。
有人抨擊,就有人站出來支持。
山河書院堅定不移地支持新土地律法。
盡管這個律法,也在損害他們的利益。
過去,只要考上功名,就可以免稅免徭役。
只要有錢,土地隨便買。別人要投獻,收下來就成。
心狠一點,要不了十年八年,就能積攢大筆的家業。
反正土地都是免稅。
現在不行啦。
即便有了功名,照樣要納稅。
十稅一很少,卻依舊要納稅。
土地買得多,還要加倍征稅。
說到底,新出來的律法損害的是讀書人和權貴的利益。
在報紙上寫文章抨擊朝廷的人,基本上都是讀書人。
山河書院的學生,有人反對,有人贊成。
意外的是,贊成新土地律法的人,竟然是多數。
這幫人天天寫文章在報紙上替朝廷,替皇帝皇后搖旗吶喊,儼然成了皇帝皇后的小粉絲。
報紙上打嘴仗打得厲害,你來我往。
市井小民則是樂呵呵。
高興啊!
歡欣鼓舞啊!
這回別管讀書人,地主士紳怎么忽悠,他們都不會上當。
大大的十稅一,他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就算不認識字,也有四海肉菜店的伙計幫忙解釋。
歷朝歷代,土地稅率基本上都是十稅三。遇到戰爭年間,十稅四都有。
加上地方攤派,那負擔就是更重了。
這是自耕農的待遇。
佃戶交了稅,還要交租子。最后落到手頭上的糧食,恐怕兩成都沒有。
而且,隨著土地價格高企,田租也有抬頭的趨勢。
個別地方,已經出現了五成,甚至六成,七成的租子。
這要是推廣天下,佃戶就別活了。
朝廷頒布的新土地律法,只需要十稅一這一條,就獲得天下小民的堅決擁護。
大街小巷,小商小販,如今碰面不是問吃了嗎,而是問知道十稅一嗎?
“知道,知道!聽說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壓著朝堂老爺們,強行頒布了這條律法。”
“陛下和皇后娘娘心中,惦記著我等小民。”
“陛下和皇后娘娘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幫讀書人天天在報紙上亂罵,報業司的人怎么不管管。”
“管什么管啊。沒看見罵的都是朝堂那群當官的,還有內侍省…”
“內侍省是什么玩意?”
“應該算是替皇帝皇后背鍋的衙門吧。”
“啊?還有專門背鍋的衙門嗎?”
“沒有人背鍋,難道要陛下和皇后娘娘承擔責任嗎?”
“那不能,那不能。”
“從今以后,讀書當官,如同我們這群小民,統統都要繳稅。我這心頭,哈哈,都高興了好幾天。”
“讀書科舉要繳稅,那以后誰還愿意讀書科舉?”
“別看那幫讀書人叫得厲害,該讀書科舉的還是要讀書科舉。不就是一點稅,十稅一能有多少。不讀書,個人名下就只能有一百畝,超過一百畝就得十稅五,甚至是十稅六…”
“最高十稅九!”
“就是說嘛!一百畝就把人給限制了。除非讀書考科舉,或是當兵打仗掙功勞,才能突破一百畝的限制。”
“只要考取了進士,就能擁有十頃十稅一的土地,還能萌十個人。這么好的事情,你說那些讀書人能拒絕科舉嗎?”
“以后科舉的人,只會越來越多,不會越來越少。”
“這話沒錯。但凡有點家底的人,都會送孩子去讀書。”
“這是為何?”
“因為光是有錢沒有功名,也只能和我等小民一樣,一人一百畝土地。對有錢的老爺來說,這點土地哪里夠。想要拿到十稅一的土地,就得督促家里的孩子讀書。即便只是秀才功名,都能多出兩百畝十稅一的土地。”
“有道理,有道理。以后不讀書不行啊!”
“不讀書就只能死守著一百畝土地,超過一畝都要被課重稅。”
“如此一來,豈不是不能隨意開荒。”
“沒看律法嗎?新開荒的土地,可以賣給官府,官府按照市場價溢出兩成購買。溢出的兩成算是辛苦費。”
“這還差不多。”
“不管那些讀書人怎么鬧騰,新律法實實在在惠民,正兒八經是在替我等小民著想。”
“這話沒錯。”
“十稅一,能活很多人啊。”
“遇到減產,都不用賣兒賣女賣土地。”
“是啊!家里倉庫終有一日可以裝滿。”
“你家還有倉庫?有錢人啊!”
“我這不是想著十稅一,能省下很多糧食。往年遇到青黃不接的月份就沒得吃。十稅一,再遇到青黃不接的月份,肯定有的吃。”
“這話有理。”
“等到明年開春,就知道能不能剩下糧食。”
“律法從八月初一開始實施,朝廷是考慮到秋收。擦著秋收,今年大家的負擔都會減輕不少。”
“有的官府想趕在八月初一之前收秋糧,發一筆橫財,大家千萬不要上當。”
“多謝提醒!”
王學成提著酒水去找嚴辭。
“還是嚴兄有遠見。當年你說不想收鄉民的土地投獻,那時候我還當你杞人憂天。如今一看,還是嚴兄考慮得周到。”
嚴辭摸著頭發稀少的腦袋,有些發愁。
“王兄別夸我了。我如今愁得很。”
“為何發愁?”
“我雖然沒有收下鄉民投獻的土地,但是這些年,我家里人拿著錢買了很多土地,已經超出了朝廷規定的十稅一畝數。”
王學成愣了一下,“嚴兄有舉人功名,名下可擁有五頃十稅一的土地,還能萌還幾個人。你家名下的土地,已經超過這個數了嗎?”
王學成很吃驚。
嚴辭苦笑著點頭,“前幾日回家,翻了翻家里的地契,這才知道,這些年家里人拿著錢陸陸續續買進了大約八十頃的土地,超標接近兩倍。”
八十頃就是八千畝,光是購買土地,都得花費大幾萬兩白銀。
“嚴兄果然有錢。”
“王兄別取笑我了。我現在正在發愁,多出來的土地要怎么辦。”
“何必發愁。律法規定了,過去買賣的土地,有三年的延緩期。三年內,你那些土地照舊。”
“王兄果然是在嘲笑我。律法規定了,像我們這種情況,三年內,十稅一那部分土地可以繼續免稅。超出的土地,就得按照稅率十稅一繳稅。等到三年結束,超出的土地就得課以重稅。”
“十稅一,這么一點,對嚴兄來說應該不算是負擔吧。”
嚴辭抹了一把臉,“王兄,以前這些土地都是免稅的。”
王學成張口結舌,回過神來,拍拍自己的腦袋,“是我糊涂!眼看就快到秋收的季節,嚴兄打算怎么辦?”
“這個時候肯定不能賣土地。”
“說的是。這個時候買土地,肯定有人趁機壓價。總有人能吃進大批土地。”
嚴辭搖搖頭,“王兄還是沒有看透這里面的名堂。這條律法的頒布,最終結果就是官府,也可以說是少府,會成為天下最大的地主。看著吧,接下來幾年,會有大量的土地落入少府的手中。”
王學成有點懵逼,他本就不聰明,這里面的彎彎繞繞他是真沒想明白。
他不恥下問,“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