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息怒!”
錢富有些緊張。
皇后娘娘極少遷怒,也不會動輒杖斃,可他就是會緊張。怪得很!
顧玖深吸幾口氣,終于平復了心頭的怒火。
她問道:“西涼現在是什么情況?詳細說說。”
錢富躬身說道:“安西王屠戮西涼王族,激起了西涼人的仇恨,烽煙四起。西北軍人數有限,只能掌控西涼王城。王城以外的地方,鞭長莫及。甚至連通往西域的商道,都被截斷。
一段時間后,估計安西王也感受到了壓力,采納了無望大師以及謀士的意見,收買西涼貴族,讓他們出面治理西涼民眾。加上安西王出臺了一些列有利于西涼民眾的措施,又誅殺了一批反抗者,局面才漸漸緩和下來。”
顧玖松了一口氣,“局面能穩定,這第一步勉強算是合格。安西王可有接納本宮的意見,開辦學堂,鼓勵通婚?”
錢富點頭,“老奴離開西涼之前,西涼王城已經開辦了兩所免費初級學堂,主要教授大周文字文化。軍中將領帶頭,先后同西涼貴族通婚。下面的普通士兵,通婚的較少,情況不是很樂觀。”
顧玖點點頭,“萬事開頭難。安西王肯接納本宮的意見,至少說明他沒有失智,還知道現在不是享受戰爭成果的時候。無望和玄清道長是什么情況?”
錢富微微躬身:“因為西涼王城被破,西涼王族被屠戮,無望大師在當地的聲望不如往昔。后來,玄清道長到了西涼,二人私下里會面談了三天三夜,具體聊了什么老奴并不清楚。談話結束后,無望大師就開始在西涼王城開壇講經,每五天一次,民眾云集。半年下來,無望大師的聲望日益高漲,快要趕上他當西涼國師時候的聲望。”
顧玖終于笑了出來,“無望沒有辜負本宮對他的期望。玄清又做了什么?”
“玄清道長帶人在西涼王城修建了兩座道觀,他的弟子每天也會開壇講經。玄清道長本人則在整理西涼文字書籍。老奴回京之前,他找到老奴,讓老奴帶一句話給娘娘。”
“說!”
“玄清道長說,他要追根溯源,為西涼人尋找祖宗。無論過程如何,結果早已注定,西涼人的和大周是同一個祖宗,只是因為戰爭氣候地域等等關系分開。現在,西涼是時候回歸大周這個大家庭。”
“哈哈哈…”
顧玖高興得放聲大笑。
“本宮沒有看錯玄清道長,有了他,西涼大局可定。那些造反的宵小,不過是秋后螞蚱。”
“娘娘高瞻遠矚,令眾人佩服。”
“少拍馬屁。安西王有沒有讓你帶話?”顧玖有點好奇。
她和安西王沒有見過面,然而二人交鋒數次,持續一二十年。
或許她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機會同安西王見一面。
錢富說道:“啟稟娘娘,安西王老了!”
“七十歲的老頭能不老嗎。他身體如何,還能支撐幾年?”
“安西王老當益壯,不過他已經試著放權,很多事情就交給裴蒙處理。另外,安西王已經立裴蒙為王世子,請立王世子的奏本,老奴已經交給陛下。”
顧玖笑了笑,“看來他暫時沒有和朝廷翻臉的打算。”
安西王寫不寫請立世子的奏本,其實無關緊要。因為西涼一應事情,他可以一言而決。
奏本,只是形式。
區區形式,安西王肯費心思去做,還讓錢富不遠萬里帶回京城。
很顯然,安西王是在以這個方式表明自己的決心。
就算裂土封王,名義上他還是大周的臣子,他會用心經營西涼,不會同朝廷翻臉。
大周的商隊,可以自由前往西涼經商,只需交一批昂貴的關稅就行。
前往西域的商道已經打通,商隊可以放心前往西域各國。
同樣的,需要交一筆昂貴的出關關稅。
錢富告訴顧玖,“安西王靠著收取大周商隊關稅,就足以養活軍隊。他現在巴不得有更多,規模更大的商隊前往西涼。西涼市場不夠,就開放西域商道。
安西王親口同老奴說,做生意他不如娘娘,但是他是個好學生,他從娘娘身上學到了一個道理,就是做生意不能吃獨食。開放西域商道,所收取的關稅,遠遠高于他們自己組織商隊前往西域交易的利潤。”
顧玖哈哈一笑,“他倒是謙虛,竟然類比學生。本宮可不敢收他這樣的學生。照著你的說法,現如今西涼商貿很繁榮?”
錢富點點頭,“勉強算是吧。我們大周的商隊,帶去了很多當地百姓都需要也買得起的物資。比如下等茶葉,比如麻布,還有藥材紙張等等…安西王顯然是要扎根西涼,他接納謀臣的意見,減輕了西涼民眾的賦稅和徭役。這個措施一出,局面很快就得到了大大的改善。”
顧玖提筆,將錢富說的內容,進行總結歸納,全部寫下來。
“民生,經濟,算是打開了局面。剩下的就是教育,信仰,軍隊,還有通婚融合。不知道安西王還能活幾年。”
錢富小聲說道:“去年安西王還納了一個二十歲的妾,老奴離開西涼的時候,聽說那個妾有了身孕。”
這話從側面證明安西王老當益壯,身體倍棒。
沒有意外的話,再活十年八年不成問題。
顧玖輕咳兩聲,“安西王身體好,本宮也就放心了!以西涼目前的局面,安西王必須再支撐三五年,才能完全放手,把西涼交給裴蒙。不知道裴蒙能不能擔起大任。”
錢富欲言又止。
顧玖輕輕敲擊桌面,“有什么話盡管說,不必有任何顧慮。”
“是這樣的,老奴在西涼期間,同裴蒙多次來往。老奴發現,以前真的小看了此人,不僅帶兵打仗是個好手,管理民政方面也有獨到之處。”
顧玖冷哼一聲,“本宮早就看出裴蒙此人不老實,以粗魯的外貌言行蒙蔽他人,讓人誤以為他是個只會打仗的大老粗,從而對他少了防備。實則他是個奸詐狡猾的老狐貍。當初,本宮也是差點看走了眼。你能發現他的真面目,很不錯。”
“老奴在去西涼之前,已經關注裴蒙多年,竟然被他騙了過去,實在是不應該。請娘娘責罰!”
“不是你的錯。被裴蒙騙過的人不止你一個,陛下不也照樣被裴蒙騙了過去。”
劉詔同裴蒙是表兄弟,兩人很早就有來往。這么多年,劉詔都沒能看透裴蒙的真面目,只能說裴蒙的外表太具有欺騙性,劉詔看人的眼光的確不咋地。
錢富低著頭,不敢應聲。
皇后娘娘吐槽皇帝陛下,他只恨自己存在感太強,沒個地洞給他鉆。
顧玖曲指,輕輕敲擊桌面。
“等裴蒙掌控了西涼的局面,西涼定會變一個模樣。可有安排探子潛伏在裴蒙身邊?”
錢富搖頭,“很難!裴蒙的防備心很強,他身邊的人都是用了十幾年二十幾年的老人。新啟用的人,多半都和身邊的老人有血緣關系,每個人都是知根知底。我們的人,很難取得他的信任。反倒是安西王身邊,探子已經成功打入內部,可以打聽到一些機密內容。假以時日,說不定還能到安西王跟前進言,左右安西王的決定。”
顧玖想了想,說道:“探子不好用,那就改用收買。這筆錢,本宮會另外撥給你。”
“娘娘想要收買誰?”
顧玖笑了起來,“當然是老朋友竇先生。”
錢富蹙眉,“竇先生是安西王身邊的謀臣,并且得到了裴蒙的信任和看重。財富地位女人,竇先生全都有了,不好收買啊!”
“你不懂讀書人的心思!”顧玖含笑說道:“讀書人的追求,同裴家人的追求,終歸有所不同。人擁有了物質上的一切后,就會產生更高層次的需求,也就是精神需求。通俗的講,竇先生現在想要的是名望,在大周境內的名望。這個名望,只有本宮和陛下能給他,裴家父子給不了他。”
錢富恍然大悟,“娘娘高見!”
顧玖吩咐道:“想辦法傳信給竇先生,他想要的,本宮給他。文青書局在全天下替他造勢,讓他成為比肩三元公和周世安的大學者,大謀士,名垂千古。該怎么做,他心頭明白。”
錢富斟酌了一下,“要不老奴再走一趟西域。這事還是面對面談更有把握。”
顧玖擺手否定,“不用面對面談。你在西涼有沒有信得過,能力出眾的探子?”
錢富點頭,“有!”
“就讓這個探子出面替你接觸竇先生。”
“老奴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