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三房。
孫狀元當眾宣布:“老夫決定,三房分宗。”
此話一出,猶如一個深水魚雷在水中炸裂,炸得每個人暈頭轉向,手足無措,久久反應不過來。
為什么分宗?
老糊涂了嗎?
孫狀元宣布了決定后,不欲多說,也沒給大家足夠的反應時間,抬腳離開大堂。
長子孫民榮首先回過神來,急匆匆追上去。
“父親,萬萬不能分宗啊!我們三房會成為孫家罪人!”
孫狀元抬頭望天。
孫家富貴幾百年。
他們現在住的宅子有著兩三百年的歷史,比大周的國祚還要久遠。真正意義上的深宅大院。
以至于祠堂都從定州搬到了京城。
每年祭祀,都在京城操辦。
族中每個房頭主要成員,不分嫡支,旁支,齊聚祠堂。
那場面,令人震撼。
可以說,孫家的祠堂,比皇室的奉先殿還要大,可以容納幾百近千人。
當世第一家族,絕非浪得虛名。
家大業大,難免滋生暗瘡罪惡。
孫狀元回頭看著兒子,“你是不是以為老夫老糊涂?”
孫民榮嘴角顫抖,難道不是老糊涂嗎?
“兒子只是不明白,好好的,父親為何突然做出這個決定?分宗,這可是天大的事情。父親事先為何不和大家商量?”
孫狀元自嘲一笑,“和你商量,你就會同意嗎?”
孫民榮臉色呈豬肝色,“兒子的確不會同意,可是父親…”
“你多久沒回定州祖宅?”孫狀元打斷兒子的話,問了一句。
孫民榮愣了下,“早幾年回去過一趟。”
果然如此!
孫狀元心中了然,“定州族人干的那些事情,你都知道吧。”
孫民榮臉色微變,十足十的驚訝。
“是不是有人在父親耳邊胡說八道?父親告訴兒子,究竟是誰在詆毀孫家。”
“這么說定州那邊的事情,你全都知道。”
“兒子只是略有耳聞,當不得真。”孫民榮如此說道。
孫狀元譏諷一笑,“真當老夫老糊涂了嗎?家里是你在當家,老夫問你,公中的賬目你清楚嗎?”
孫民榮說道:“公中的賬目,都是白氏在管。”
“老夫說的不是三房的賬,指的是族中的公賬,你是否清楚?”
孫民榮點點頭,“兒子清楚,每年盤賬,每個房頭都會派人對賬。”
“那你同老夫說說,族中的收入足夠支撐開銷嗎?若有虧空,是不是靠定州祖宅填補?定州祖宅,哪來的那么多錢,填補虧空,你同老夫好好說道說道。”
孫狀元步步緊逼。
孫民榮額頭冒汗,心中發虛。
突然,他又變得強硬,“父親到底聽誰胡說八道?難道就因為這點事情,就要分宗嗎?父親做出這個決定之前,可曾問過我們一句?”
孫狀元臉色一沉,“老夫還沒死,讓你管家不等于你就是三房的主。老夫才是三房的房頭,三房的事情,老夫當然能做主,無需征求你們的意見。”
“父親這是要將我們三房逼上絕路啊!”
孫狀元冷冷一笑,“要么分宗,要么人頭落地,你怎么選?”
孫民榮震驚不已,滿眼地不敢置信。
孫狀元嘆息一聲,“老夫也不想走到這一步,然而老夫騎虎難下,已經沒得選擇。”
“怎么會這樣?”孫民榮喃喃自語。
“你真以為定州族人干的那些事情沒人知道嗎?宮里早就盯上了我們孫家,暗中調查,一查一個準。”
“難道就因為這點事情,就要將我們逼迫到如此境地?孫家可是當世第一家族,文壇泰斗。朝堂官府,無數人受過我們孫家的恩惠,何至于就如此?”
孫民榮終究是不甘心,難以接受這個結果。
孫狀元苦笑一聲,“正因為孫家的影響力從朝堂到文壇,樹大招風,分宗還能有一條活路。不分宗,也就不要指望宮里高抬貴手。此事老夫只告訴你,若你傳出去,宮里追究起來,休怪老夫不念父子之情。”
孫民榮臉色煞白,“父親是想逼死兒子啊!”
孫狀元板著臉,“收起你心頭的妄念,你想煽風點火挑起朝堂斗爭,你這是自尋死路。分宗,要不了你的命。負隅頑抗,終有人頭落地的一天。”
孫民榮滿頭冷汗,“父親有沒有想過,一旦分了宗,我們三房還有什么指望?”
“你是不信任老夫,還是不信任你自己?分宗,未必就是絕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未必沒機會。”
“宮里的承諾?”
孫狀元斟酌著說道:“觀宮里的行事,只要我們配合,自會給我們機會。說不定,我們三房有機會壓大房一頭。”
說到壓制大房,孫狀元語氣里隱約透著興奮。
果然是意難平!
好好的狀元,前途無量!
就因為大房的閨女做了太子妃,他就得犧牲自己的仕途前程,落寞了幾十年。
若有機會報仇,他握緊拳頭,他真的不介意給大房一記重錘。
他本以為修身養性多年,心態已經平和。
卻不料,皇后娘娘一番逼迫,倒是將他深藏心中的恨意逼了出來。
皇后娘娘果然擅長誅心!
誅他的心,誅孫氏一族的心。
“七娘怎么辦?”孫民榮急切問道。
“宮里不勉強我們,此事由我們自己做主。老夫不欲和宮里結親。”
這是他的態度。
孫民榮心有不甘,“為什么不結親?他們將我們逼上絕路,理應有所補償。”
“荒謬!將七娘嫁給皇室,你真的認為這是一樁好事?”
“可也不是壞事。那可是大皇子殿下,嫡長皇子,極大的可能繼承皇位。父親別忘了,三位皇子都是皇后娘娘所出,皇位的繼承人,沒有意外,一定會是大皇子殿下。”
孫民榮很篤定。
如果有別的嬪妃,有庶出的皇子,他真不敢打包票皇位繼承人一定是大皇子殿下。
然而,宮里沒有別的嬪妃,也沒有庶出的皇子。
大皇子殿下的未來穩了!
七娘若能嫁給大皇子殿下,將來就是皇后。
孫家同皇室不是第一次聯姻,然而當上皇后卻是第一次。
未來可期,豈能輕易放棄。
孫狀元指著兒子,“老夫真沒想到,你會如此利欲熏心。皇室吃人不吐骨頭,你真想將七娘往火坑里面推?”
“父親何不問問七娘的想法,說不定她愿意嫁給大皇子殿下。”
孫狀元怒氣沖沖,“老夫自會問她。我再提醒你,今兒老夫告訴你的事情,不準往外說一個字。不能我們父子之外的任何人知道分宗一事,同宮里有關。”
“兒子曉得輕重,絕不會出去亂說。但是兒子堅持同皇室聯姻。”
孫狀元冷哼一聲,“你先出去,這事老夫再想想。”
光線漸漸暗下來。
下人點燃燭火,就退了出去。
孫狀元長出一口氣,心中壓抑著太多的情緒。
門嘎吱一聲響。
孫七娘提著食盒,“孫女聽聞祖父還沒用晚飯,特意命小廚房做了祖父愛吃的酒菜送過來。”
孫狀元回過神,盯著七娘。
“你爹人呢?”
“爹爹正在和叔父們談事情。”
孫七娘將食盒放在桌上,酒菜一樣一樣拿出來。
果然都是孫狀元愛吃的。
他樂呵呵一笑,“老夫一年難得回來一趟,虧你還記得老夫喜歡吃鴨頭。”
“祖父的喜好,孫女一直都記得。”
孫狀元心情好轉,“你坐下來陪老夫聊聊天。最近在忙什么?”
孫七娘抿唇一笑,說道:“早上幫著母親打理內務,接待族中嬸娘姐妹。下午去族學上課。”
“現在還在堅持上課?”
“孫女不敢懈怠。學得越多,越發感覺自己淺薄無知。”
“不要將自己逼得太狠,沒做針線活吧。”
“孫女聽祖父的話,已經停了針線活。”
孫狀元贊許地點頭,“針線活傷眼睛,早該停下。我們孫家乃是鐘鳴鼎食的頂級家族,針線活自有針線娘子在做,不需要嫡出姑娘去做那傷眼睛的針線活。”
“謝謝祖父!”
孫七娘甜甜一笑。
孫狀元啃著鴨頭,津津有味。
吃了六分飽,就放下筷子。
他喝著酒,說道:“關于你的婚事,老夫不贊成你嫁到皇室。”
孫七娘愣了一下,“孫女能問問為什么嗎?”
孫狀元的態度理所當然,“皇室就是火坑,你是老夫膝下最出色的孫女,豈能將你往火坑里面推。”
孫七娘想了想,“若是不嫁給皇室,孫女該嫁給誰?”
“門當戶對的世家公子,隨你挑選。”
“可是在孫女眼里,世家公子還不如大皇子殿下。”
“你見過大皇子殿下?”孫狀元驚了一跳,以為孫女私下里偷偷和大皇子見面。
孫七娘搖頭,“上次進宮回家后,孫女回想起游園會。中秋宮宴,大皇子殿下并沒有露面,他怎么就選中了孫女?游園會上,黃去病黃老板暗箱操作,捧一個沒有人氣的小說人物,事后甚至不惜自黑遮掩游園會的真相。
孫女認為,黃老板之所以這么做,可能是因為當天的游園會,有身份不得了的人物參與其中。而且喜好特殊,不喜熱血好男兒,也不喜美嬌娘,只喜歡《官場》里面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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