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過半,暫做歇息。
小張氏來到顧家三姐妹身邊,“三位妹妹在聊什么?”
顧珊抿唇一笑,“就閑聊了幾句,嫂嫂可別多心。”
小張氏笑道:“你不說,我是半點不多心。你這么一說,我反而要多心。快說說,都聊些什么,我也湊個趣,樂一樂。”
大家都看著顧珊。
顧珊不動聲色地說道:“就是偷偷聊了聊這些閨秀,我們年輕的時候和她們比起來,真是差遠了。”
“四妹妹太過謙虛,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小張氏最早嫁入顧家,同顧家姐妹都相處過,彼此之間也算了解。
顧珊抿唇一笑,“多謝嫂嫂。我們還要去給裴嫂嫂打個招呼。”
“同去,同去。”
大家找到裴蔓,聊了起來。
要論關系,自然是顧同皇后娘娘最親。
親兄妹之間的感情,外人比不了。
裴蔓身為顧的妻子,承恩伯夫人,因此也受到了圈子里的熱情對待。
只是,最近這樣的熱情讓她有些疲于應付。
人人都想從她這里打聽皇后娘娘的心意,她哪能知道。
皇后娘娘的心意,她可猜不出。
偏偏所有人,不知怎么想的,篤定她應該知道皇后娘娘的心意。知道皇后娘娘看重誰家閨秀?
以至于裴蔓不得不閉門謝客,才躲過眾人的狂轟濫炸。
今兒宮宴,她也是掐著時間進宮,來得很晚,沒被騷擾,慶幸。
見到顧家姐妹還有小張氏,她是如釋重負。
“你們來得正好,那些人看到你們在就不會過來。”
小張氏了然,“為了大皇子選妻,感覺整個京城都瘋了。好在我們都沒這個煩惱。”
裴蔓朝顧家的姑娘看去,悄聲問小張氏:“你將顧家的姑娘也帶來了?雖說孫輩不用守三年重孝,可也不方便進宮參加宮宴,容易遭人閑話。”
謝氏過世,顧身為人子,要守二十七個月重孝。
胡氏同樣。
他們的子女,身為孫輩,禮節上只需守孝一年。
只是家中還有重孝的情況下,出府應酬,總歸有些晦氣。
今兒又是宮宴,更是觸霉頭。
虧得皇后娘娘是顧家的姑奶奶,否則宮里追究起來,得吃一壺。
小張氏也是一臉為難,“我本不想帶姑娘們進宮,奈何胡弟妹巴巴地求到我跟前,我也是沒辦法。只好將姑娘們帶進宮里,就當長個見識。”
裴蔓了然,“家里守孝,姑娘們的青春都被耽誤了。胡弟妹心中著急,能理解。”
顧珊有些尷尬,“嫂嫂也真是,顧家姑娘本就沒機會,讓侄女們留在家里不好嗎?”
她口中的嫂嫂,自然是說胡氏。
她口中抱怨,心里頭也有幾分不滿。
小張氏聞言,拉住顧珊,“四妹妹,你怎知顧家姑娘沒機會?”
顧珊說道:“這還用說嗎,如果皇后娘娘看重顧家的姑娘,怎么著也會在宮宴之前,將姑娘們接到宮里住些日子,了解了解。”
小張氏笑了,“四妹妹果然通透,可惜胡弟妹看不透。”
裴蔓替胡氏開脫,“她是當局者迷,也不能怪她。”
顧珊嘀咕了一句,“守孝都守傻了。”
胡氏過去多精明,守了兩年孝,做事就顯得過于急切。
顧珍拉著顧珊的衣袖,提醒她別亂說話。
顧珊捂著嘴,悄聲說道:“大姐姐放心,我不亂說。”
信你才怪。
顧琳突然冒出一句,“顧家姑娘挺好的,為何皇后娘娘看不上?”
眾人皆沉默。
顧琳傻眼,“我是說錯話了嗎?”
顧珊拉著她就走,并數落道:“叫你別亂說話,你怎么就不長記性。”
顧珍也跟著離開。
只留下小張氏和裴蔓。
小張氏問裴蔓:“剛才那個問題,你怎么想?”
裴蔓低頭一笑,“皇后娘娘自有她的考慮,看不上顧家的姑娘,也不奇怪。”
小張氏心生感慨,說道:“隔壁侯府的老夫人曾說皇后娘娘在下一盤很大的棋,我們都是棋盤上的棋子。大皇子妻這個位置,或許顧家沒資格占據。”
裴蔓笑了笑,說道:“這些事情,我并不關心。輪也輪不到我家閨女。”
“弟妹灑脫!”
直到宮宴結束,顧玖也沒有對哪個閨秀特別看重,甚至連一點訊息都沒透露出來。
眾人心中七上八下。
她們和皇后娘娘不熟,想猜測皇后娘娘的心意都無從猜測。
顧玫取代裴蔓,成為香餑餑。
大家都和她套近乎。
要說誰清楚皇后娘娘的心意,非顧玫莫屬。
顧玫早料到這種情況,宮宴還沒結束,提前出宮回府,閉門謝客。
顧玖倒是問過大皇子劉御的意見,“可有喜歡的?”
劉御搖頭,“沒有!”
顧玖發愁,“連看得順眼的都沒有嗎?”
“都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人,不好判斷。”
劉御說了句大實話。
閨秀們都是盛裝打扮,雖說各有各的美,然而言行舉止都是一樣的端莊規矩,很難判斷性情脾氣。
要讓劉御在一群閨秀中,一眼相中某個人,很難。
他所經歷的歷練,讓他早早脫去了少年的沖動,隱藏了情感。
他的喜歡,會很謹慎。
他不可能輕易喜歡上某個人。
若是喜歡,會是始于才華,會是始于談吐,絕非始于容貌。
無論是才華,還是談吐,都需要來往了解。
區區一面,就談喜歡,未免過于膚淺。
劉詔不滿親兒子。
他心疼顧玖操心這么多,人都累瘦了。
兒子果然是討債鬼。
“別管臭小子的婚事,這個不喜歡,那個不順眼,干脆叫他打一輩子光棍。”
顧玖哭笑不得。
劉御生無可戀。
估計他是從石頭縫里面蹦出來的,才會被父皇如此嫌棄。
顧玖一巴掌拍在劉詔的手背上,“別胡說八道。心里頭明明關心孩子的婚事,為何說出的話如此難聽。”
劉詔梗著脖子,“別瞎胡說,朕才不關心他們的婚事。連媳婦都找不到,和朕當年相比差遠了。滾滾滾,看著就煩。”
劉詔特嫌棄親兒子。
劉御揉揉鼻子,惹不起,那就趕緊跑吧。
孩子不在跟前,劉詔渾身舒爽。
不用再繃著身為父皇的威嚴,隨意往軟塌上一躺,不要太舒服。
孩子在跟前,就得維持體面,累!
故而在劉詔眼里,孩子都是討債鬼,害得他休息的時間都不得輕松。
顧玖直接甩了個白眼給劉詔。
“瞧把孩子嚇的,有你這么當爹的嗎?”
“臭小子的眼神你沒看見嗎,他是巴不得趕緊離開,他才不耐煩被我們問東問西。”
“總得知道孩子的喜好。”
“他都說了他沒喜歡的人,就按照你的心意給他挑選一門親事,保證沒錯。”劉詔當甩手掌柜當習慣了,兒子的婚事也不上心。
顧玖氣壞了,掐著他的腰眼,“就沒你這樣當爹的,太不負責。”
劉詔氣呼呼地說道:“管他小時候就算了,如今他都長大了還要朕來管,朕怕是累死都管不過來。而且他也不樂意朕管他,每次到興慶宮請安,都是一副迫不及待想要離開的樣子。”
顧玖氣笑了,捧起他的臉頰,“小氣!”
“朕就是小氣,怎么著?”
劉詔一口氣坐起來,氣呼呼的樣子,像個小孩子。
顧玖哈哈大笑,“你真是越長越回去了。但凡你說話溫和一點,孩子都樂意同你多說幾句。”
劉詔哼了一聲,生了一會悶氣,咬著顧玖的耳朵,悄聲說道:“你兒子太有想法,朕說不過他,懶得和他說。”
顧玖不敢置信,又覺著可笑,“敢情你是怕輸給自己的兒子,所以才對他們兇巴巴的。你真是…”幼稚得可怕。
“噓!”
劉詔一本正經,“朕可是將最大的秘密都告訴了你,你可不能說出去。”
顧玖一邊笑一邊點頭,“我保證不說出去。”
哈哈,真的太好笑了。
劉詔一臉郁悶,兒子口才比老子好,把老子說得啞口無言,這事很好笑嗎?
呵呵!
分明是大不孝。
劉詔怒氣沖沖。
顧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見他生氣,就連連擺手,“我,我不笑了。哈哈…”
劉詔怎么可以這么幼稚。
劉詔往軟塌上一躺,抱怨道:“你也知道朕不擅言辭,更不擅文人那套辯論。臭小子,仗著有點才學,就要和朕辯一辯治國之道,叫朕出丑。朕捶死他。”
顧玖剛憋住笑,聞言,又控制不住笑出聲來。
“你還笑話朕,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劉詔嚴厲控訴。
顧玖笑得話都說不出來,只能連連擺手。
好半天,她才止住了笑聲。
先是輕咳兩聲,接著說道:“你該聽聽孩子的想法,了解他們所思所想。別認為孩子小就不如我們,孩子們很聰明,他們有很多很好的想法。某些問題上,他們甚至考慮得比我們還要成熟。”
劉詔狐疑,自家孩子有這么牛?
顧玖捧起他的臉頰,“不要小看孩子,他們的未來比我們更精彩。”
劉詔不相信,“能超越你我?怕是不能。”
顧玖笑了起來,“寰宇很大,窮盡我們一生,也完不成目標。未來就靠孩子們繼續努力,發掘,探索。讓大周的旗幟永沐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