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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1章 冤大頭

  景明三年,秋。

  京城渭水碼頭,南來北往的船只匯聚于此,走人的,走貨的,熱火朝天。

  為了方便走貨,三和快遞自己掏錢,在碼頭修建了一條鐵軌,直接通往三和快遞京城倉庫,也是三和快遞的大本營。

  雙軌馬車,一趟又一趟拉著貨,比人力快多了。

  弄得其他貨棧的人十分艷羨。

  “看什么看?那是我們玩得起的嗎?老實背貨去。”

  貨棧管事,一筆敲在力夫的頭上。

  力夫嘿嘿一笑,“就是羨慕。”

  “你羨慕個屁。有了這個,你們統統都沒活干。”

  “瞧管事說的話,就算有了鐵軌,不還是需要人把貨從船上背下來。”

  “去去去,趕緊背貨。要是耽誤了時辰,扣你們的工錢。”

  力夫嘻嘻哈哈,走了。

  伙計上前,同管事嘀咕,“東家為何不將貨棧修在三和快遞倉庫邊上,就可以沾光,一起走雙軌馬車運貨。”

  管事撩了撩眼皮,“想什么呢,你以為三和快遞的光是那么好沾的?”

  “這里面有什么名堂,管事說說唄。”

  管事輕咳一聲,“想要沾光,就得守著三和快遞的規矩。第一條規矩,如數納稅。咱們貨棧,為什么生意不斷,不就是因為…懂了嗎?”

  伙計恍然大悟,“懂了!”

  “懂了就去干活。”

  “三和快遞真的逼著客商納稅?”

  “不用逼著納稅,這事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三和快遞不是戶部,他犯不著逼著人納稅。”

  “既然如此,干什么還讓客商如數納稅?”

  “還能為什么,三和快遞背后的東家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說要納稅,誰敢說半個不字。”

  “不是說兵部在三和快遞也有股份。”

  “就知道聊天,趕緊干活去。廢話真多。”管事耐心耗盡,踢了一腳,將伙計趕走。

  一艘三層漂亮的樓船,靠了岸,吸引了碼頭所有人的關注。

  伙計跳起來,“樓船,是三層大樓船。管事,我去看一眼就回來。”

  伙計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管事都來不及反對。

  三層大樓船真漂亮,雕梁畫棟,奢華高調,整艘船都寫著“老子有錢”四個大字。

  “他奶奶的,總算到了京城。”

  一個中年胖子從樓船走出來,穿金戴銀,罵罵咧咧。

  胖子全身上下,看上去比樓船還要高調。

  甲板上,一個三十來歲的清瘦男子輕輕掃了眼胖子,胖子罵咧咧的嘴巴立馬緊閉。

  “大倉船廠造的樓船,的確很舒服。”清瘦男子隨口說道。

  “張老爺說的對。”

  其他人紛紛附和。

  這一群如暴發戶一般的人物,皆是南方各地礦主。眾人以清瘦男子張老爺為首。

  他們名下既有私礦,也有在衙門登記納稅的合法礦產。

  這一次少府搞礦產清查,一個沒跑,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要被清算。

  北邊因為西涼淘金熱鬧騰,南邊就在為金吾衛封礦鬧得沸沸揚揚。

  光是上百人的械斗,就發生了無數起。

  官府頭痛,彈劾少府,金吾衛的奏章四面八方飛入京城。

  然而朝堂上卻毫無動靜。

  這不對勁啊!

  礦主們沒能讓朝堂大佬主持公道,反而收到自京城寄出來的信件,讓他們配合少府,派幾個代表來一趟京城。還說有大富貴等著眾人。

  礦主們面面相覷。

  他們堵住少府的官員,你來我往,數次交鋒,總算弄清楚少府的勾當。

  關外,海外,六品起步的官身?

  只是值不值得用現有的礦場去交換?

  眾人遲疑。

  金吾衛虎視眈眈,大有不合作就抓人下詔獄的流氓架勢。

  罷了。

  胳膊擰不過大腿,先去京城淌一淌深淺,看看朝廷到底在打什么算盤。

  于是,以張姓礦主為首的一二十個礦主,坐著樓船,來到京城。

  后面還跟著幾艘船,全是他們的伙計和護衛。

  下了船,投宿京城最豪華的客棧。

  這幫礦主,全都是不差錢的主。

  張姓礦主,名叫張生水。

  眾人之所以以他為首,因為他和京城張氏同宗。

  京城張氏有位姑奶奶嫁入了京城顧氏,正是皇后娘娘的大伯母。

  有著這層關系,張生水理所當然被人推舉為這次談判的代表核心人物。

  張生水先是給京城張氏遞上拜帖,順利見面,對京城對朝堂的情況有了個大致的了解。

  之后才給鎮軍將軍府顧家遞上帖子,以晚輩身份去拜見皇后娘娘的大伯母張氏。

  張氏拿著拜帖,看了好幾遍,“要不是你提醒,我都不知道還有這么一門親戚。”

  大兒媳小張氏在一旁說道:“這人家里是開礦的。聽聞少府在南邊查封私礦,鬧騰得極為厲害。”

  “少府查封私礦,他們跑京城做什么?難不成是要找朝廷告狀嗎?”

  “那倒不是。據說是少府要給大家一場富貴,他們進京,是為了探一探朝廷誠意。”

  張氏當即明白過來,“身為皇后娘娘的大伯母,搖身一變成了香餑餑。他給我下拜帖,莫非是想通過我試探皇后娘娘的態度?”

  “婆母要見他嗎?”

  張氏琢磨了一會,“你是說少府在清查南邊私礦,北邊沒動靜?”

  “北邊暫時沒動靜。或許是因為北邊近一兩年一直在鬧騰的緣故。”

  張氏搖搖頭,又點點頭,“北邊沒動靜,恐怕和西北軍西進西涼有關系。罷了,這些朝廷大事,我一個婦道人家何必過問。你派人去把他請進來吧。總歸禮數差了些。”

  張氏決定見一見張生水,又嫌棄他的禮數差。

  張生水被請進鎮軍將軍府,在花廳見到了張氏。

  “侄兒給姑母請安,頭次拜見姑母,一點心意,請姑母笑納。”

  張生水遞上禮單,丫鬟接過,放在張氏面前。

  張氏掃了眼,禮單很豐厚。

  她微蹙眉頭,給大兒媳小張氏使了個眼色。

  小張氏心知肚明,悄悄退下,準備回禮。

  “坐吧!你們那一支,老身以前聽娘家人提起過,只是多年不曾來往,有些生疏。”

  “都是我們禮數不周。從今以后會年年派人到京城送節禮。”

  “那倒不必。你這是第一次來京城?”

  “正是!”

  張氏同張生水天南海北的閑聊,并不說正事。

  張生水本人也不著急。

  直到用過酒席,他起身告辭,也沒提一句他來京城的目的。

  仿佛這就是一次親戚之間的普通會面。

  這倒讓張氏高看一眼。

  管家送他出門,并回禮。

  張生水說什么也不肯收,跳上馬車就跑了。

  管家無可奈何,只能如實回稟張氏。

  張氏聞言,哈哈一笑,“隨他去吧。”

  “張生水不曾過問任何有關少府和皇后娘娘的事情,也不肯要回禮,他這么做到底有什么用意?”

  小張氏有些不解。

  張氏笑著說道:“他只需要讓人知道他上我們家做客,并且留下吃了一頓酒席就足矣。少府知道他和我們家有親戚關系,總歸會對他客氣些。”

  “這些開私礦的,彎彎繞繞挺多。他送來的禮單著實太過豐厚,收下沒問題嗎?”

  “打聽打聽他住在哪里,找機會回禮。”

  “兒媳曉得!”

  以張生水為首的一群私礦主,暫時在京城安頓下來,感受著有別于南方的風土人情。

  西涼淘金熱還在發酵,報紙上也在鼓吹。

  國子監周圍的房子炒的火熱。

  這群人,全都是不差錢的主。

  好奇雙軌馬車,特意去體驗了一番。

  車票是小錢,上了豪華車廂,又是吃又是喝,消費近百兩。

  車站員工都將這群人當成了南邊來的土豪鄉巴佬冤大頭。

  車站站長牛老大一巴掌拍在手下伙計的頭上,“能這么說衣食父母嗎?給老子伺候好了!要是多來幾個這樣出手大方的老爺,這個月大家的獎金就都有了。”

  “好嘞!”

  伙計們齊聲答應。

  礦主們坐著雙規馬車樂此不彼,一趟又一趟。商量著找寰宇車行,到南邊給他們修一條。

  “用來拉礦極好!”

  “成本太高,不如用力工。”

  “力工忒慢,哪有這個快。”

  “少府關停我們的礦場,鐵礦,銅礦都該漲價了吧。”

  “先不說漲價的事情。少府將我們晾在客棧,這么多天只出現了一個小吏接待,到底何意?”

  “難道耍我們的嗎?”

  “真是豈有此理。”

  “不如回去得了。”

  “來都來了,總得談一談。談不攏再說回去的事情。”

  “哼!我就不信少府和金吾衛能一直盯著所有的礦場?總有撤走的那一天。等他們撤走,我們就開工。”

  “著什么急!來都來了,好生看看,多借鑒借鑒別人生意經。”

  張生水一發話,所有人都結束了這頓牢騷。

  “張老爺,難道我們就一直這么等著?”有人發出疑問。

  張生水盯著車窗外面,“快了!”

  他們已經到了京城足足十天,少府繼續晾著他們,很沒道理。

  “估計這幾天,少府應該會派人來見我們。大家打起精神,到時候別亂說話。先聽聽少府說什么。”

  “行!就聽張老大的,你是讀過書的人,比我們這群大老粗都有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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