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臣武將吃肉,連點湯都不肯給宗室吃。
宗室區區幾萬人,還不是一條心,能干個屁的大事。
如今連商人子弟都能科舉,宗室憑什么不能科舉?
連流放犯都可以從軍,靠著軍功重獲身份,宗室憑什么不能從軍建功立業?
又沒要求開后門,只要求一視同仁,憑什么就跟十惡不赦似的。
分明是文臣武將怕宗室搶了他們的機會,奪了他們的利益,所以才會急得跳腳,一力反對宗室科舉從武。
文臣武將說什么為民請命,分明是一群自私自利,只為私利,哪管百姓死活的奸賊。
湖陽公主帶頭,包下各大報紙頭版,在報紙上發出連聲質問。
“難民安置,全是皇后娘娘一力籌謀。請問為民請命的文臣武將在哪里?”
“是皇后娘娘貼錢讓三和快遞取代民夫,免了數十萬民夫的徭役,請問這個時候文臣武將在哪里?可曾出過一文錢?”
“歷朝歷代,難民十不活五,這都是口口聲聲為民請命的文臣武將干出來的事情。”
“只有在本朝,在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主持下,難民十存十,最后全都平安回到家鄉。”
“宗室吃的是少府的飯,喝的是少府的水。國祚兩百年,沒吃過文臣武將一粒米,也沒喝過一口水。反倒是文臣武將蠶食百姓利益,逼良為仆,侵占良田,將自耕農變為佃農甚至是奴仆。這事,宗室可比不上文臣武將。”
“宗室被圈在京城,手伸不到京城以外的地方。也就是說,地方上的不平事,多半都是這幫文臣武將搞出來的。”
“凡是文臣武將反對的事情,必定有利于百姓。凡是文臣武將贊同的事情,必定有損于百姓。”
“宗室絕不會和文臣武將沆瀣一氣,宗室只會牢牢盯著文臣武將,防著他們禍亂朝堂。所以一聽陛下要放開對宗室的限制,全都慌了。”
放屁!
放屁!
全都是放屁!
文武百官氣得跳腳。
“以湖陽為首的宗室貴女,臭不要臉。公然在報刊上拍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馬屁,其心可誅。”
“公然污蔑朝堂,污蔑文武百官,簡直十惡不赦!”
“下作,無恥,毫無底線。拍馬屁拍到報紙上,不愧是公然養面首的湖陽公主。”
“這種一生荒唐的宗室放出來做什么?陛下難道不知道宗室都是一群根子上爛掉的人嗎?這種人全都是禍害。朝廷肯花錢養著他們,已經是格外開恩。”
“給老夫寫文章狠狠罵這群宗室貴女,一群肆無忌憚的宗室女也敢出頭,教他們知道我等的厲害。”
“對對對,叫她們見識見識讀書人到底怎么罵人。”
“真當朝廷無人嗎?”
陸大人也很生氣。
湖陽太不講究了,等于是直接掀桌子,半點面子都不給。
他拍著桌子,怒氣沖沖。
大有沖動之下,自己下場子將這群無法無天的宗室收拾一頓。
任丘啃著雞爪子,特嫌棄他,“你激動什么啊!就讓那群御史和宗室吵去,市井小民還能看個熱鬧。”
“荒謬!這是亂象。”
任丘笑了起來,“自陛下登基以來,有不亂的時候嗎?”
陸大人語塞。
劉詔登基,亂子是一場接著一場。
要求御史考《大周律》,禁足裴太后,在宮里興修土木,興大獄,放裴家人離京,維護顧珽,私下里策劃驅趕西北軍,入侵西涼。
如今又爆發出宗室同朝堂的混賬。
一樁樁一件件,這才景明二年啊。
陸大人很累,“陛下太能折騰,西北的問題還沒解決,就不能先消停消停。”
任丘一口氣啃完半碗雞爪子,灌了兩口水,然后說道:“與其指望陛下消停,不如想一想陛下這么做的用意。”
“還能有什么用意,無非就是要用宗室制衡文臣武將。”陸大人一眼看透了事情的本質。
任丘笑了起來,“你都知道陛下的用意,很顯然這件事勢在必行,攔是攔不住的,你生氣有什么用。你該換個角度想,就宗室那群爛人,除了幾個被警惕防備的王爺外,一個像樣的人才都找不出來。宗室想在朝堂上占據一席之地,沒有十年二十年的努力,休想。趁著這十年二十年,文臣武將好好干事,到時候就算宗室從藍泥潭里面爬起來,也威脅不到大家。”
宗室有人才。
然而宗室的人才都被嚴防死守,各種限制。
陸大人蹙眉,想了想說道:“以皇后娘娘的氣度,說不定會將幾位王爺請出來,先在朝堂上把位置占住了。那些王爺,按規矩本來就可以上朝聽政。”
任丘說道:“皇后娘娘肯定有這個氣度,容得下那些王爺,她不怕那些王爺背地里耍小手段。但是陛下有這個氣度嗎?比如讓陛下給親弟弟端郡王分配一點差事,你看他樂意嗎?”
陸大人擺手,“話不能這么說,陛下還是頗有氣度。”
任丘頓時翻了個白眼,偷偷嘀咕了一句,“比氣度,陛下比皇后娘娘差遠了。皇后娘娘除了不能容忍后宮女人,其他任何身份的人,在她眼里都是可用之人。”
陸大人狠狠瞪了眼任丘,“你是朝廷命官,休要胡說八道。”
任丘繼續吃他的雞爪子。
陸大人一拳頭捶在桌子上,“即便陛下必須用宗室,但是我等朝臣絕不能放任宗室胡鬧。一定要殺一殺宗室的囂張氣焰,叫他們知道好歹,繼續給老夫夾著尾巴做人。”
任丘豎起大拇指,“這種事情,御史和大理寺最拿手。叫他們出馬,那群宗室一抓一個準。罪證擺在陛下案頭,陛下肯定要有所表示。不過如此一來,陛下處置了出頭的宗室,相應的朝堂也得做出妥協,同意對宗室開放科舉和軍武。你可想好了,操作不當的話,你會被人在報刊上罵成狗。”
“誰敢在報刊上辱罵老夫,老夫拿他是問。”
“不點名罵人。”任丘嘿嘿嘿笑起來。
現在大家都學精了,除非必要,在報刊上罵人都是不點名罵人。
知道的一看內容就知道罵的是誰,內心暗爽。
不知道的當然是一臉懵逼,四處打聽。
陸大人十分不滿,“照著你的意思,這事放任不管?”
任丘啃完雞爪子,洗洗手,說道:“你傻了嗎?”
陸大人暴怒,他哪里傻,哪里傻。
任丘不管不顧,繼續說道:“逮著幾個宗室打一頓,除了能出氣,半點用處都沒有。陛下要用宗室,態度強硬,逼著朝堂妥協。那好辦啊,讓陛下和皇后娘娘拿出足夠的利益交換。否則,宗室堂而皇之參加科舉,朝堂半點好處沒落到口袋,反而還背上一身罵名,百年之后被后人戳脊梁骨,你樂意啊?”
陸大人想象著百年后,被后人戳脊梁骨的場面:都是你們錯,你們為什么不強硬點,為什么不攔著宗室,你們就是罪人。
頓時抖了抖,渾身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想象出來的畫面太令人心塞。
他捋著胡須,暗暗點頭,“的確是該讓問陛下還有皇后娘娘要點好處才行。”
任丘笑著問道:“那你想好要什么好處嗎?”
陸大人搖頭,“還沒頭緒。”
能插手的好處看似很多,其實可供挑選的很少。
必須得符合大部分文臣武將的利益,否則還沒干掉宗室,文臣武將就會掉過頭來對付他。
“我聽說皇后娘娘成立了一個審計司,常恩常公公任大總管,專門審計四海寰宇的賬目。按照皇后娘娘以往的事風格,她喜歡走一步算步,我大膽猜測這個審計司,估摸著幾年后就會插手衙門的賬目審核。”
“當真?”陸大人詫異。
任丘點頭,“以我對皇后娘娘的觀察了解,審計司將來一定會派上大用場。”
陸大人緊蹙眉頭,“你繼續說。”
任丘說道:“想要問皇后娘娘和陛下要好處,得跳出以前的思路。宗室要科舉,要地位,要出仕,那么文臣武將需要什么?需要一個能保證子孫富貴的機會。”
陸大人嚴肅道:“沒人能確保子孫后代永世富貴。”
任丘說道:“所以我才說,只是一個機會。機會在西北,在海外。陛下的西北計劃,你一清二楚,你就沒想過做點什么?審計司同少府合作,準備清查天下礦產,目標是關停一半以上的礦場。然后以利益誘之,將那些貪婪的礦場主驅趕到西北大草原,以及海外。只要去,就給官身。占了地皮歸自己,自己派人經營,百年不變。”
陸大人大吃一驚,“這事還沒透出風聲吧,知道的人應該很有限。你怎么會知道得這么清楚?”
任丘得意一笑,“你也不看看我是誰啊,我夜觀天象…”
“閉嘴吧!”
陸大人才不相信任丘的鬼話,他鄭重提醒,“我不管你的消息是怎么來的,你安插在皇后娘娘身邊的探子趕緊撤回來。當心引火燒身。”
任丘連連擺手,“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哪來的探子啊,別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