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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0章 儲君之爭

  起風了!

  常恩趕緊拿出披風,卻不知該不該上前。

  劉詔從激動的情緒中冷靜下來,見狀,朝常恩招手。

  常恩急忙上前,將披風交給劉詔,又忙不迭退下。

  劉詔親手將披風披在文德帝身上,“起風了,當心著涼。”

  文德帝笑了笑,“朕不記得你竟然會關心人。”

  劉詔委屈,“兒子面冷心熱,一直都會關心人。”

  文德帝嗤笑道:“分明是面冷心冷,在朕面前從不懂妥協。”

  劉詔辯解道:“兒子并非不懂妥協,只是認為爭取一番,或許有不同的結果。”

  文德帝哈哈一笑,“這就是你和你其他兄弟最大的不同。你懂得據理力爭,而他們因為懼怕朕,凡事,一旦朕露出不滿的情緒,即便他們內心堅持自己是對的,也沒膽量說出來。”

  “兒子以為幾個兄弟都挺能爭。”

  文德帝搖頭一笑,“權利的滋味很美好。他們渴望權利,同時又懼怕權利,所以束手束腳。你呢?你為什么不怕?”

  劉詔坦蕩道:“兒子不做虧心事,當然不怕。兒子數次據理力爭,并非為了私利。”

  這話有點不要臉。

  文德帝也沒拆穿劉詔。

  他將披風摟緊。

  突然變天,看樣子會下雨。

  “父皇要回行宮嗎?兒臣背父皇下山。”

  文德帝很詫異。

  劉詔已經蹲下來,做上了準備。

  文德帝面色遲疑,該讓劉詔背他下山嗎?

  被人背下山,等于公開承認他身體衰老的事實。

  有些事情心里清楚,不等于愿意被人當面說出來。

  若是拒絕,不過是掩耳盜鈴。

  常恩有些著急,斗膽上前,小聲說道:“陛下,老奴安排了軟轎。陛下若是需要,軟轎隨時都能上來。”

  文德帝哈哈一笑,“朕有很所懼!”

  說完,他干脆的趴在劉詔背上。

  劉詔身體一沉,“父皇,兒臣要動了。”

  “下山吧!看看你有沒有力氣將朕背下山。”

  “兒臣別的沒有,就是有一把子力氣。”

  “甚好!”

  劉詔背起文德帝,起身。

  想象中分量頗重的父皇,背在身上卻覺著輕飄飄的。

  劉詔眸光一沉,心頭有些酸楚。

  再強大的人,也有老去的一天。

  等他老了,會是什么模樣?

  會不會也如父皇一般,老態龍鐘,像個糟老頭子。

  想到那個畫面,劉詔心頭一陣驚慌。

  他完全沒有做好準備迎接老去的自己。

  他一直堅信,自己如同顧玖一樣,一直保持著年輕力壯。

  “朕重嗎?背不動?”

  劉詔連連搖頭,“兒臣是在想,父皇可曾背過兒臣?”

  文德帝語塞,“你身邊隨時隨地都有下人伺候,朕可沒機會背著你。”

  劉詔踩著臺階下山,一邊笑著說道:“兒臣也沒背過御哥兒他們,倒是抱過他們。”

  “能抱抱孩子,很不錯。”

  “兒臣也這么認為。”

  常恩跟隨在旁邊,心驚膽戰,生怕秦王殿下一個踉蹌,將文德帝甩了出去。

  他緊張得額頭冒汗,渾身濕透。

  比他自己背文德帝下山還要累。

  他真是操碎了心。

  身為一個太監,他容易嗎?

  秦王殿下為什么要搶他的活干!

  太欺負人。

  臺階好像沒有盡頭,猶如常恩起起伏伏的心情。

  當終于走完最后一階臺階,常恩的心也總算從高處落到了地面。

  “剩下的路,就讓老奴來背吧。”

  “不必,朕可以自己走回去。”

  文德帝從劉詔身上下來。

  父子二人,頭一次這么親近,彼此都感覺有點怪怪的。

  劉詔率先說道:“父皇若是沒別的吩咐,兒臣準備去給母后請安。”

  “去吧!叫你母后不用瞎操心,有空聽聽曲子,看看閑書,讀讀報紙。”

  “兒臣謹遵父皇的教誨。”

  劉詔目送文德帝離去,這才轉身前去拜見裴皇后。

  爬了一趟山,文德帝累了。

  回到寢殿,泡了會溫泉,就上歇了一覺。

  待到午后起床,望著窗外天色。

  天色暗沉,淅淅瀝瀝的下雨沒完沒了。

  “什么時辰?”

  “啟稟陛下,申時一刻。”

  “這么晚了。”

  文德帝從床榻上起來。

  常恩親自伺候洗漱。

  “將政事堂的幾位愛卿都叫來,朕有要事吩咐。”

  “老奴遵命。”

  常恩趕緊吩咐人,將幾位朝中大佬請來。

  估摸著,陛下是有要緊事。

  陸大人領著一干朝臣來到寢殿。

  文德帝已經穿戴整齊,一切都顯得很正式。

  幾位朝臣都有些詫異。

  今兒怕不是小事。

  “參見陛下!”

  “給諸位愛卿賜坐。”

  幾位朝臣謝恩后,分別落座。

  文德帝背著雙手,在大殿內來回走了好幾圈。

  最后,他的目光從每個朝臣的臉上掃過。

  “朕已過耳順之年,身體老邁不堪。為大周江山社稷考慮,朕打算立皇儲。”

  眾臣大驚!

  “陛下春秋鼎盛…”

  “說廢話就滾出去。”文德帝怒斥拍馬屁的朝臣。

  一時間大家都不敢說話。

  最后,還是陸大人站出來,“陛下心意已決?”

  “正是!”

  陸大人再次問道:“不知陛下屬意哪位皇子繼承大統?”

  文德帝的目光,再一次從每個朝臣臉上掃過,“朕還沒有決斷。想先聽聽諸位愛卿的意見。”

  朝臣們面面相覷。

  陛下是真想聽他們的意見,還是試探?

  文德帝心知肚明眾臣心中在想什么,“但說無妨,說錯了也不要緊,朕恕他無罪。”

  眾臣依舊遲疑。

  文德帝干脆點名,“陸愛卿,你屬意哪位皇子?”

  陸大人沉吟片刻,“啟稟陛下,微臣以為秦王殿下堪為儲君。”

  文德帝不置可否,繼續點名。

  有人支持劉詔,有人支持四皇子劉議,還有人支持二皇子劉評。

  文德帝聽完每個朝臣的意見,問道:“幾位皇子中,誰能力最強?”

  “若說辦差能力,微臣認為二皇子當屬第一。”

  “臣不同意。論勇武,誰比得上秦王殿下。”

  “秦王也只有勇武可以稱道。”

  “荒謬!你們眼睛都是瞎的嗎,秦王先后在兵部,尚書省當差,期間表現可圈可點,哪里不如二皇子殿下?”

  “但是二皇子殿下…”

  “休要制造事端。秦王殿下乃是嫡長,在嫡長沒有明顯過錯,并且還有大功在身的前提下,越過嫡長立庶子為儲君,此乃禍國殃民之策。陛下,請誅胡大人。”

  “姓陳的,你分明是公報私仇。你才是禍國殃民的奸賊。”

  “不管大家怎么爭論,以嫡庶論,四皇子都比二皇子更有資格被立為儲君。四皇子既是嫡出,辦差能力也是有目共睹。”

  “微臣反對立四皇子為儲君。”

  陸大人站出來義正言辭,“四皇子后院不寧,庶子眾多。若是他為儲君,可以想象,將來后宮必起紛爭,進而引起朝堂黨爭。秦王殿下不一樣,三個兒子全是一母同胞的嫡子,在很大程度上免去了后宮紛爭,最大可能的減少了黨爭。而且秦王妃也比議夫人更有資格成為皇后,統領后宮。”

  “這都是一面之詞。四皇子也是嫡子…”

  “但他不是長子。比起嫡子,嫡長子是不是更有資格?而且秦王殿下還有軍功在身,以他的軍功,若是武將,封侯都有資格。”

  “儲君之位,豈能光靠勇武。”

  “儲君之位當然不能光靠勇武,但是沒有勇武的儲君必定不是合格的儲君。很明顯,秦王殿下是最合格的儲君人選。”

  陸大人堅定不移的支持劉詔。

  就如當初顧玖要求的那般,必要的時候,請堅定地站在劉詔這一邊。

  此刻,陸大人是在盡忠,也是在兌現承諾。

  他是文德帝的心腹謀臣,別人看不清文德帝的心意,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文德帝心中早有答案。只是需要借臣子的口說出來。

  陸大人愿意當這張嘴。

  所以他據理力爭,步步緊逼,不曾退讓半步。

  “請陛下治陸大死罪。他分明是要結黨營私,內外勾結,居心不良。”

  “居心不良的人分明是你!四皇子殿下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不遺余力的替他說話。”

  “荒謬!臣忠心體國,一心替大周江山社稷著想。”

  “你分明是在替自己的私利著想。陛下,微臣懇請誅殺劉大人。”

  “姓陸的,本官和你無冤無仇,你休要胡亂攀咬。”

  “劉大人慌了嗎?你心頭沒鬼,你慌什么慌。”

  “陛下,微臣冤枉啊!”

  “夠了!全都閉嘴!陸愛卿,陳愛卿留下,其他幾位愛卿全都退下。”

  文德帝一發話,沒被點名的幾位大佬,立馬知道大勢已去。

  大家面面相覷,頹然而沮喪。

  秦王殿下竟然勝得如此輕易而簡單。

  同其他幾位先帝在位時,白熱化動刀子甚至逼宮造反的奪嫡之爭比起來,太特么的不可思議啦。

  沒死人!

  沒造反!

  沒人動刀子!

  沒人逼宮!

  什么都沒有,儲君之位就定了。

  這這這…

  怎么可以如此簡單?

  這讓他們做大臣的,情何以堪。

  有種毫無用武之地的感覺。

  太傷心了。

  感覺心都碎成了一片片。

  他們這一屆朝臣,一定是最失敗的朝臣。

  沒有腥風血雨的奪嫡之爭,哪有資格被史書大書特書。

  嚶嚶嚶!

  讓他們找個地方療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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