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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3章 舍得

城北難民營。ㄨ菠≦蘿≦小ㄨ說  難民來了又走,走了又來。

  夏天的時候,兩軍休戰。

  一聽到休戰,無數難民開始打包行李,準備啟程回家鄉。

  不論工作人員如何解釋,這只是暫時的休戰,戰爭并沒有真正結束,還是有一部分難民不肯聽勸,執意要回去。

  攔不住,也就不攔著大家。

  知道難民惦記著家里的土地,房子,惦記著地里的莊稼,指望著今年還能有點收成。

  工作人員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難民。

  整個夏天,偌大的難民營顯得有些空蕩蕩。

  一部分一開始聽了勸告,沒離開難民營的難民,當時間進入秋天的時候,紛紛后悔起來。

  他們指責工作人員,耽誤了他們回鄉的時間。

  原本今年還能有點收獲,如今秋收已經過去,今年徹底沒了收成。

  難民營亂糟糟的,人心思動。

  每天都有人拖家帶口,大包小包,坐著驢車,騾車,打算回家鄉。

  結果還沒走到家鄉,就聽說北榮軍再次南下,戰爭又一次打響。

  于是乎,這些人再一次回到了難民營。

  夏天離開的那批人,更是凄慘。

  許多人都住在廣袤的鄉下,這些地方,邊軍無法守衛。理所當然遭到了北榮軍隊的洗劫。

  北榮軍隊沿途劫掠,一個村落沿著一個村落。

  剛剛忙完秋收的鄉農,遭到殘酷無情的洗劫和殺戮。

  幸運的人逃了出來。

  不幸的人則身死道消,或是被俘虜,做了北榮的奴隸。

  難民營再一次擠滿了從北方各地逃難而來的難民,個個愁云慘霧。

  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悲戚的味道。

  很多聽了勸告沒有離開的難民,紛紛慶幸起來。

  朝廷不靠譜,不過偶爾說的話還是值得信任的。

  曹老爺一家,已經在水泥房住了好幾個月。

  曹老爺每天都去官道對面的窩棚區走一趟,每次回來,都是一臉沉重。

  “老張頭一家,就剩下他和小孫子兩口人。一家十來口人,都死了。哎…”

  “東頭老李家,全家一個都沒活下來。”

  曹老爺的妻子曹許氏拜著菩薩,嘴上念念有詞。

  聽到曹老爺的嘮叨,曹許氏悄聲嘀咕道:“幸虧當初聽了大郎的話,沒和他們一起回去。否則,咱們一家人,不知道能保住幾個。”

  曹老爺深深地皺著眉頭,“這仗,怕是一年半載打不完。”

  曹許氏小聲建議,“以后多聽聽大郎的話。他整日在外面走動,見識多。”

  曹老爺盯著老妻,“你什么意思?嫌我老了,光吃不干活,還拖累大家是嗎?”

  曹老爺一發火,曹許氏頓時不敢啃聲。

  曹大郎回來了,懷里揣著一份登記證,貼身放著,十分寶貝。

  曹老爺沖他吼,“又跑到哪里滾混?整日不見人,錢也不見拿回來,一家人喝西北風嗎?”

  曹大郎慌了一下,很快鎮定下來,“兒子出門幫人跑了幾趟貨,割兩斤肉回來,今兒打牙祭。”

  “能出去嗎?不是說難民不能隨意進出難民營嗎?”曹許氏很擔心兒子。

  曹大郎嘿嘿一笑,掩飾不住的得意,“兒子早就和守門的兵將混熟了,又辦了腰牌,如今可以隨意進出。還可以憑借腰牌進城。”

  “你去了京城?”曹大郎媳婦一臉艷羨,她做夢都想進京城看一眼。

  曹大郎笑嘻嘻的,“得東家信任,今兒進城跑了兩趟,拉了幾車貨。”

  曹許氏下了竹椅,穿上鞋子,從背筐里翻出曹大郎買的肉。

  “這肉得分著吃,不能一頓吃完。”

  說著,就要拿鑰匙開櫥柜,打算把肉藏一半。

  曹大郎媳婦十分不滿,頻頻給曹大郎使眼色。

  曹大郎趕緊攔住曹許氏,“娘,一家人好長時間沒聞到肉味,這兩斤肉今兒晚上全弄了。”

  說著,強硬地從曹許氏手中搶過豬肉,遞給媳婦。

  曹大郎媳婦拿到肉,生怕橫生枝節,一溜煙地跑了。

  氣得曹許氏在門口大罵兒媳婦不是個東西。

  婆媳矛盾,爺們不過問。

  曹老爺語氣沉重地同曹大郎說起那些遭災的老鄉。

  曹大郎聽完,也是一臉唏噓。

  他抹了一把臉,又很慶幸,“虧得當初兒子攔住父親沒跟著他們一起回去,否則我們一家人怕是也要死幾個。”

  “休要胡說八道。死不死的,休要再提。”

  曹大郎笑嘻嘻的,“兒子聽父親的,以后不提死字。”

  曹老爺額頭上,滿是溝渠。

  他盯著曹大郎,第一次發出疑問:他老了嗎?見識跟不上時代了嗎?這個家,他還能當家做主嗎?

  他斟酌著措辭,問道:“你瞧著這仗,能打贏嗎?”

  “有西北軍在,肯定打得贏。不過兒子聽京城的人說,接下來要打拉鋸戰,估摸著兩三年內,都未必有結果。”

  曹老爺一聽,頓時急了,“家里的土地,豈不是要拋荒好幾年。這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將土地侍弄成良田,這一拋荒,得多少年才能恢復過來啊。

  曹大郎心寬,“我們一家住在京城,有吃有喝有活干,每天都有工錢拿,就算兩三年不回去,我們曹家也跨不了。兒子打算趁著在京城這段日子,攢點錢,等將來打完仗,回去就買田置地。”

  曹老爺聞言,心頭松了一口氣。

  兒子沒有扎根京城的想法,很好很好。

  他問道:“一大家子吃喝,能攢下錢來嗎?”

  “總有辦法。父親別擔心。”

  “我不擔心。你有空也去隔壁窩棚區看看,看看老鄉們,能幫就幫一把。”

  “兒子曉得。兒子明日就過去看望他們。”

  出門在外,需要同鄉守望相助,才不會被其他地方的人欺負。

  這個晚上,許久不見肉味的曹家人,終于打了一回牙祭。

  每個人都吃得滿嘴是油。

  曹許氏想留一碗肉,改日再吃。

  曹大郎媳婦十分嫌棄。

  什么留一碗改日再吃。真讓老太婆把肉藏起來,哪還有他們的份。

  桌子下面,曹大郎媳婦頻頻踢曹大郎的腳。

  后知后覺的曹大郎回過神來,“爹,吃肉。娘,你也吃。媳婦,你也多吃的。天天忙針線活,這家里的家用都是你掙回來的。”

  曹大郎媳婦滿心舒服,露出笑容。

  曹老爺不置可否。

  婆婆曹許氏則大為不滿。

  很想將筷子一扔,發脾氣不吃。又心疼一桌子的肉菜,不吃豈不是便宜了兒媳婦。

  她不僅要吃,還要多吃。

  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豈有此理。

  什么叫做家用都是兒媳婦掙回來的?這是在嫌棄他們兩老吃白食嗎?

  曹許氏越想越氣,越氣就吃得越多。

  最后吃撐了,一晚上沒睡好,鬧肚子。

  曹大郎媳婦一邊伺候婆婆,又偷偷在心里頭幸災樂禍。

  忙到半夜,總算安穩下來,可以回房休息。

  兩口子躺在床上,身體很疲憊,精神卻十分亢奮。

  “買了嗎?快給我看看。”

  點燃燭火,曹大郎拿出登記證交給媳婦。

  曹大郎媳婦一把抓在手里,“這就是登記證,上面寫的什么?”

  曹大郎一臉得意,咬著媳婦的耳朵,悄聲說道:“最上面一排字,寫的是寰宇運輸商行股份登記憑證。下面一排寫的登記數目三股。最下面寫著日期,還有我的名字籍貫之類的東西。有了這個證,就可以買到寰宇運輸的股份。”

  曹大郎媳婦一臉興奮,臉蛋紅撲撲的,“這紙張真奇怪,捏在手里硬邦邦的,卻不粗糙。”

  “這是文青書局特意為寰宇運輸造的新紙,聽說少府錢莊的銀票,用的就是類似的紙張。這種紙張,仿都仿不了,而且防水。要不要試試看。”

  曹大郎媳婦掐了他一把,“這么重要的東西,豈能往水里扔。我問你,什么時候去買寰宇運輸的股份?”

  “再過兩天,就是正式的認購期。”

  “三股豈不是要九十兩銀子,柜子里的錢還差了些。”

  “別擔心,我來想辦法。”

  曹大郎媳婦頓時興奮起來,“難不成你打算問爹要錢?”

  “想從老頭子手里拿錢可不容易,我打算從娘手里要錢。”

  曹大郎媳婦呵呵兩聲,“也就是你,才能從娘手里拿到錢。”

  “好了,好了,別說了。”

  曹大郎很機靈,知道再說下去,又是一頓婆媳矛盾。他趕緊止住話頭。

  “明兒還要早起,趕緊睡吧。登記證我拿著,免得被娘發現。”

  “你得和娘說一說,別有事沒事就跑到我們屋里翻箱倒柜。好似我藏了金山銀山似的。”

  “知道知道,改天我一定說她。”

  如曹大郎一般,識得先機,想辦法購買寰宇運輸股份的難民可不少。

  這些人,在老家的時候,就屬于頭腦靈活,日子過得風生水起的一群人。

  做了難民,他們其中大部分依舊是難民里面的佼佼者,時不時就能買點肉回去打個牙祭。

  別人不看報,不舍得花錢買報,他們舍得。

  別人不舍得花錢打關系,他們舍得。

  當京城小民為寰宇運輸發行股份狂歡的時候,這群人跟著一起狂歡。

  而且這部分人,大都住在水泥房。

  只有極少一部分人住在窩棚區。

  到了正式認購這股份這一天,一大早,他們拿著腰牌出了難民營,朝京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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