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見方的號舍,濃郁的臭味撲鼻而來,王學成快要崩潰了。
當考卷發下來,一瞬間,他滿腦子空白。
題目認識他,他完全不認識題目。
啪啪啪…
他使勁拍打自己的臉頰數下,終于從緊張不安的緒中冷靜下來。
提筆,先寫姓名,籍貫,年齡,號舍。
然后開始做題。
腦袋有點懵。
盡管已經冷靜下來,可當他做到理解題的時候,已經感覺到無從下手。
這是什么類型題?
刷題的時候沒見過這種題型,怎么辦?
跳過去,直接做論述題。
論述題一;發現有人作弊,要不要當場揭發?為什么?
論述題二:欠債五十兩,現有三十兩,離最后還款期只剩下三天,怎么辦?
這是什么鬼問題?
為什么會有這種神奇的考題?
王學成大腦一片空白。
完了,完了!
這回徹底完了。
怎么走出考場,王學成不記得了。
他一路走回去。
房東看見他,打了聲招呼,他都沒理人。
房東見多識廣,嘀咕道:“又是個沒考上的。”
他上樓,進房,坐在頭呆愣愣。
許久后,樓梯方向傳來咚咚咚的響動。
“王兄,王兄…我的三娘子,快快給我。”
王學成機械地拿出鑰匙,木然地打開抽屜,叫嚴辭自己拿書。
嚴辭興奮地將《七郎十戰采花賊》第十三回抱在懷里,跟親兒子似的,就準備回房看書。
結果后知后覺發現王學成狀態不對,克制了又克制,才克制住回房看書的沖動。
“王兄這是怎么了?”
王學成哭無淚,“我,我沒考好。”
“這有什么,大家都是這么過來的。考個次,你就熟練了。”
“世上怎會有這種考題,太折磨人了。”王學成想哭。
“什么考題啊?王兄說來聽聽。”
王學成瞪大眼睛,“兩道論述題,一道問我看到有人作弊,要不要當場揭發。一道問欠債五十兩,手頭只有三十兩,怎么辦?嚴兄,你告訴我,這是什么題?習題集上就沒有這樣的題目啊?”
王學成大哭,太難了!考試太難了!
嚴辭拍拍王學成的肩膀,“我悄悄告訴你,你別往外說。最后兩道論述題,是沒有標準答案的。看到有人作弊,要不要當場揭發,怎么回答都能得分。”
王學成一臉傻愣,“怎么回答都能得分,那出題的人到底想考什么?”
嚴辭小聲說道:“考你是個什么樣的人!這兩道論述題,你就沒看出名堂來嗎?”
王學成懵逼),“考我是個什么樣的人?”
“對啊!以文觀人嘛。分高分低,就看你能不能自圓其說,將人說服。”
王學成陷入懵逼)狀態中無法自拔。
嚴辭又說道;“你這點難度算得了什么,我們這回才是真的難。一公子與百人,救一人死百人,救百人死一人,你是救一人還是救百人?換做一人與一城,救一人死一城,救一城死一人,你救一人還是救一城?這題難吧。”
王學成回過神來,“嚴兄考得如何?”
嚴辭哈哈大笑起來,“考得很不錯,我這回肯定能考上。”
“這個救一人還是救百人,嚴兄是怎么回答?”
嚴辭得意一笑,“這題沒有限定份背景條件,我就取了個巧。假設這位公子,是一個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將軍,一人和百人之間,我選擇救一人。救一人,死百人,卻能救下千千萬萬百姓的命。
一人與一城之間,我選擇救一城。一個城池,少說幾萬人。將軍命貴重,卻抵不上數萬百姓的命。救下一城,死一人,死得其所也!”
嚴辭顯然對自己的答案十分滿意,搖頭晃腦,得意洋洋。
王學成:“…”總算學到了一點有用的東西,原來論述題是可以取巧,自個設定條件。
“恭喜嚴兄心愿得償!”
“太早,太早。過幾天等成績出來,你再恭喜我也不遲。一次沒考好,王兄不必介懷。晚上一起喝酒,現在我先回房看三娘子。”
“嚴兄自去。”
晚上,處處都是喝醉的考生,個個引吭高歌。將一個新民縣吵得天翻地覆。
大部分考生都租住在二期,二期更是滿地污穢,到處都是嘔吐物。
以至于保潔員不得連夜爬起來清掃地面,順便逮著幾個考生,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這些讀書人,喝了二兩貓尿,一個個都不得了了。
要命的是,過幾天出成績,到時候這些考生更加瘋狂。
酒館的生意是好了,保潔員的任務卻加重了。
數天之后,成績揭曉的子。
一大早,縣衙外面的公告欄前面就被圍得水泄不通。
縣衙周圍的幾個茶樓酒館,也都坐滿了考生,等待著成績揭曉。
“怎會如此緊張?趕得上考科舉。”
“兄臺有成竹,一定能金榜題名。”
“借你吉言。”
考生們你一言我一語,攀著交。
這些人當中,竟然還混跡了其他書院的學生,甚至國子監的學生。
他們來干什么?
自然是來看鬧。
每月月底的大戲,不容錯過。
“來了,來了!”
山河書院的先生從縣衙走出來,手里頭拿著紅榜。
凡是被錄取的人,名字都會出現在紅榜上。依著成績,從高到低排列。
整面公告欄,被大紅的紙張蓋住。
上面一排排的名字。
眾人紛紛涌上去,搜索自己的名字。
嚴辭被擋在人群外,伸長了脖子也看不到紅榜上的名字。
王學成對他說道:“嚴兄稍等。”
說完,就朝人群里面擠進去。
王學成出山區的優勢發揮了出來,只見他形十分靈活,三兩下,就叫他擠了進去。
嚴辭急得不行。
這么長時間,王兄還沒出來,莫非紅榜上面沒他的名字?
完了,完了!
愧見老父老母啊!
嚴辭老淚縱橫,心頭哇涼哇涼。
“嚴兄為何哭泣?”
嚴辭抬頭望著王學成,悲戚道:“王兄什么都別說,我都知道了。”
王學成啊了一聲,有點懵。緊接著又說道:“嚴兄果然厲害,不用擠進去,就已經知道你榜上有名。”
“什么?王兄,你剛說我榜上有名?”
“正是。而且還排在前一百名。”
“哈哈哈哈…”
嚴辭放聲大笑,恨不得脫衣奔。如此,方能表達他的興奮之。
有人比他更快,早已脫光衣服,奔在大街上,疾馳如飛。
國子監和其他書院的學子:“…”
“斯文掃地!”
“成何體統!”
“有傷風化!”
“這等學子,山河書院竟然也錄取,果然是世風下,人心不古。”
“此等無恥之人,就該被罷名。”
“山河書院不過如此。”
大姑娘小媳婦:“…”
“啊,那人沒穿衣服!”
“快把眼睛捂上,小心得針眼。”
“不許偷看!”
街上閑漢伙計來往商人:“…”
“脫脫脫,全脫光!”
“再來幾個!”
“凡是奔者,本店今一律免費,隨吃隨喝!”
“老板豪氣!”
大街上氣氛越發鬧。
嚴辭受此感染,也急著要脫衣服。
王學成急忙攔住他,“嚴兄三思,當心被人恥笑。”
嚴辭不聽,因為又有數人開始奔。
王學成著急上火,跺跺腳,直接扛起嚴辭往回走。
“王兄放我下來。”
“不放!我決不能眼睜睜看著嚴兄自毀前程,留下把柄。”
“哈哈哈…”
湖陽郡主發出爽朗的笑聲。
“新民縣月月都有新鮮事,不過都比不上每月月初發榜時候的鬧。下回本宮還要來看鬧。”
顧玖抿唇一笑,“年輕人放浪形骸,可以理解。”
湖陽郡主盯著樓下奔者,嘖嘖兩聲,“那小子長得還不錯,高腿長。大侄子媳婦,能不能幫我打聽打聽,那人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顧玖搖頭,“姑母就別惦記書院的學生。都是正經讀書人。”
一聽到正經讀書人,湖陽郡主又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她笑著合不攏嘴,“一個個當街奔,也算正經讀書人?”
顧玖扶額,心塞。
發榜奔,似乎已經成了傳統。
也不知是誰開了頭,反正從去年年初開始,每回發榜,都有奔者。
仿佛不奔,不足以表達興奮的心。
以至于,每月發榜,無數人涌來新民縣看鬧。
此事儼然是街頭巷尾的聞。
名副其實的京城一景。
“不許看!”
劉詔不知從哪里鉆出來,將顧玖的眼睛捂得嚴嚴實實,一臉暴躁。
顧玖伸手推,推不開。
“你放開,我不看。”
“不放!”
肯定趁他沒來之前,已經大飽眼福。
氣煞人也。
山河書院搞得什么狗傳統,竟然奔。
統統抓起來,去挖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