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這世上還有誰能仿制出一尊真假難辨的傳國玉璽。”
陳大昌神平靜,像是在說著今兒天氣真好,又是在海上,干脆吃個龍蝦鮑魚。
容信依舊一臉震驚,被嚇住的模樣。
“可是陳公公不是說真正的傳國玉璽缺了一個角。”
“誰知道?”
陳大昌翻了個白眼,“中宗朝先帝扔玉璽,玉璽因此缺了一個角,知道此事的人全天下不超過五人。其中四人已經過世,只剩下咱家還活在世上。
你也聽說過宮里的傳聞,傳聞中宗因為朝臣逼)迫,砸了玉璽。可曾聽說過中宗被先帝氣狠了才砸了玉璽?”
容信緩緩搖頭,玉璽被砸,缺了一個角的傳聞故事中,的確沒有先帝。
陳大昌繼續說道:“沒有人知道真正的傳國玉璽缺了一個角。或許當年先帝登基的時候,有人懷疑過。然而那些人要么作古,要么已經被先帝處死。
先帝為何剛剛登基,就大開殺戒。世人都說先帝脾氣暴躁,嗜血,其實當時先帝是為了殺人滅口。任何膽敢懷疑傳國玉璽的人,不論原因,都會被先帝下旨處死。
殺到后面,人人自危,只想著保命,哪里還有人關心傳國玉璽。等到殺戮告一段落,以假亂真的贗品橫空出世,無人能分辨真假。也沒人能想到,宮里的傳國玉璽竟然會是贗品。”
說到這里,陳大昌劇烈咳嗽起來。
容信回過神來,趕緊給陳大昌喂藥,包扎傷口。
處理了傷口后,兩人精神都有些萎靡。
陳大昌疲憊地說道:“顧老爺子為了制作這尊贗品,親自走了一趟西北,在群山中找到了廢棄的礦脈,研究礦脈屬。并循著線索,在皇宮里找到了和真正傳國玉璽原石出產于同一個礦脈的玉石。精雕細琢,花費一年時間,制作出絕世精品。
你可知道,當那尊玉璽制作成功,擺放在先帝面前。若非知道真正的傳國玉璽缺了一個角,連先帝都分辨不出那尊玉璽真假。不過現在,真假已經不重要。
真的可以變成假的,假的也可以變成真的。那尊玉璽,先帝已經用了三十幾年,陛下也用了好幾年。就算是贗品,這么多年過去,也足以變成真的。
至于地宮里面那尊缺了一個角的玉璽,已經不重要了。即便真有人將那尊玉璽盜出來,也沒有用。因為皇室不會承認,朝廷不會承認,天下也不會承認。想出盜取傳國玉璽的人,分明就是個蠢貨,腦子不清醒。”
聽完這一切,容信心很沉重。
他沉默了許久,才問道:“那尊玉璽,是顧老爺子最后的作品嗎?”
陳大昌很奇怪,容信怎么會問這個問題。
不過他還是誠實回答,“并不是他的最后一件作品。按理,顧老爺子知道這么多秘幸,還親自制作了那尊玉璽,事后他就該被處死。
然而,先帝卻一反常態留下了他的命,結果就是顧老爺子進入朝堂,一輩子被朝廷規矩束縛著,徹底告別紈绔生活。咱家看得出來,顧老爺子過得很憋屈,一直忍著忍著,忍到子女長大成家立業,他就干了一件瘋狂的事。”
“什么事?”容信好奇地問道。
陳大昌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
用著懷念的語氣說道:“他仿制了一份詔書,假傳圣旨。圣旨內容,是叫他致仕養老。結果這份圣旨還沒制作完成,先帝就知道了。先帝氣笑了,干脆如了他的愿,將他趕回家,卻保留了他的官職,還不許他隨意出府。”
“這就是顧老爺子多年不出府的原因?”容信問道。
陳大昌哈哈一笑,“是啊,這就是他常年不出府的原因。他本是個紈绔,吃喝玩樂樣樣精通。年紀大了,依舊不改本。
可是先帝卻故意壓著他的本,叫他一輩子不痛快。這就是先帝許他活著的代價。直到他死,也沒能出府痛快玩一場,委屈他了。”
陳大昌有些遺憾。遺憾顧老爺子活著的時候,竟然沒能痛快活過一天。
“是先帝下旨處死他?”容信急忙問道。
陳大昌輕輕搖頭,“先帝不需要下旨處死他。當先帝病重,顧老爺子就知道自己時無多。他必須死在先帝前面,從一開始這一切就注定了,對此他早就做好了準備。順便利用自己的死,換顧大人一條活路,何樂不為。”
“你是說,顧老爺子心甘愿赴死?”
陳大昌點頭,“是的,他是心甘愿赴死。其實,早在開耀三年的時候,他本該死去。然而他活了下來,多活了三十幾年,夠本了。”
容信嗤笑道,“多活了三十幾年,卻沒有過過一天痛快子。”
陳大昌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道:“世上有幾人能過痛快子?痛快和活著,只能二選一。換你,你是選痛快一天,還是多活三十幾年。”
容信回答不出來。
這個問題太難。
陳大昌繼續說道:“顧老爺子沒有絲毫遲疑,就做出了選擇。他選擇活著,為自己活,為家族活,為子孫后代活。”
容信花費了一點時間,才平復自己的緒。
“顧老爺子臨死前,曾被先帝召見。能不能告訴我,先帝和顧老爺子說了什么?夫人她想知道。”
陳大昌笑了起來,“就是兩個老熟人閑聊,聊聊家常,聊聊孩子。當年的事,一個字都沒提起。顧老爺子同先帝之間,一直都有默契。”
容信躬一拜,“多謝陳公公實言相告。”
陳大昌哈哈一笑,卻不料牽動傷口,痛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等傷口沒那么痛了后,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告訴夫人,該說的咱家都說了。沒有下一次。”
“陳公公放心,不會再有下一次。”容信鄭重承諾。
陳大昌冷哼一聲,“嘴巴說得再動聽都沒有,咱家得看你們怎么做。”
他看著船艙外面,一望無際的大海,波濤翻涌。
這是他的夢想,是他人生新的。
他笑了起來,“若非咱家心中還有念,咱家絕不會與虎謀皮。”
容信說道:“陳公公心中既然還有念,那么就趕緊養好傷。等到了船廠,還需要陳公公調度指揮,將土著殺個片甲不留。”
陳大昌冷笑一聲,“不用你提醒咱家。只要咱家不死,咱家一定會將那些不聽教化的野猴子殺個尸山血海,叫他們懂得畏懼,服從。”
“祝陳公公馬到功成。”
“滾出去!”
陳大昌直接翻臉。
容信不以為意,起,走出了艙房。
他叮囑屬下,“好好守著陳公公,一應需要盡量滿足。”
“屬下遵命。”
容信回到自己的艙房,取出信紙,開始寫信。
他要將打聽到的況,及時送回京城。
等到下一個碼頭,會有自家船只接應。屆時,他會將信件交給妥當的人帶回陸地,寄回京城。
信件內容乍眼一看很普通,其中暗藏玄機。
如此,才能確保信件丟失,落入其他人手中后,信件內容不會被人知曉。
寫完信件,放入信封,密封。
他打開艙房大門,望著大海。
已經臨近十二月,此處卻依舊炎無比。
也不知此次出海,何時才能回到江南。
或許一年,或許兩年…
他唯一能確定的事,等到他回到江南,四海商行在江南的處境將大為改觀。
屆時,四海商行將是首屈一指的大海商。
至于那些海盜,容他們繼續活著。
驅狼吞虎,是個不錯的策略。
容信面對陸地方向,揮動手臂。
“再見!”
“你是擔心自己回不去嗎?”
陳大昌竟然讓人將他抬了出來。
“陳公公不休息?”
“你不是說服下保命藥,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能活下來。既然死不了,咱家就沒必要窩在小小的艙房內。”
容信笑了笑,“陳公公想說什么?”
“你在擔心回不去了嗎?”
容信搖頭,“只是不確定回去的時間。”
陳大昌譏諷一笑,“果不其然,安排咱家出海,從一開始就沒安好心。”
容信說道:“陳公公別忘了,我一直陪著你。”
陳大昌卻說道:“你的命不值錢,至少不如咱家的命值錢。”
容信呵呵一笑,“陳公公別自視太高,今非昔比,到底誰的命更值錢,你說了不算。”
“哈哈…呼…”陳大昌明知會牽扯到傷口,依舊忍不住發笑。
他伸出手,拍著容信的臂膀,“你說的沒錯。在詔夫人眼里,你的確比咱家更值錢。只可惜,我們現在在海上,遠離陸地。你的命已經變得不重要。”
容信回敬他一個輕蔑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