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昌走出寺廟。
幾個干兒子干孫子簇擁在他周圍。
“干爹,就這樣放棄嗎?要不要兒子進去將那個女人教訓一頓?”
陳大昌冷哼一聲,“別節外生枝。等著瞧吧,她遲早會主動找咱家求饒。”
陳大昌一路疾馳,回到城里。
容信已經等候多時。
“陳公公,夫人來信了。夫人對我們在江南的進展有所不滿,尤其是對海外的布局極為不滿。”
陳大昌接過信件看了起來。
他緊皺眉頭,說道:“海外的況,容公公應該如實稟報夫人知曉。我們設在海外的碼頭,倉庫,船廠,以及糧倉,多次遭到當地土著的襲擊。進展緩慢,并非咱家所愿,實在是無可奈何。”
容信不緊不慢地說道:“陳公公放心,海外的況,我早就如實稟報了夫人。夫人已經做出了安排。這一回隨信件一起來的,還有兩千護衛。”
陳大昌大感吃驚,“兩千護衛?哪里來的這么多人?”
容信笑了笑,才說道:“有招募的退伍士兵,也有買來的戰俘,礦工,還有一部分漁夫。陳公公放心,這兩千護衛已經過了明路,份上沒有問題。
這些人過去干的都是刀頭添)血的活。而且他們在來之前,已經在水澤進行了將近半年的培訓,熟悉水,長期在水上生活不成問題。”
陳大昌長出一口氣,“竟然已經進行了半年的培訓,這么說夫人早就有此計劃。”
容信小聲提醒,“陳公公忘了嗎,夫人當初親口說過,要建立我們自己的護衛隊。這兩千人是第一批,后面陸陸續續還會送人過來。
有了這兩千人,只等黃道吉,陳公公親自領他們出海,將海外土著殺個片甲不留。夫人說了,海外土著既然不聽教化,那就殺個血流成河,殺個膽戰心驚,殺得他滾尿流。”
陳大昌盯著容信,“夫人要求咱家出海?”
“難道陳公公不想出海?不想建功立業,不想親自帶領兩千護衛將那些土著殺個血流成河?”
“咱家當然想!容公公你呢,夫人又是如何安排你?”
“我將隨陳公公一起出海,聽從陳公公的安排行事。”
陳大昌詫異。
顧玖就這么放心他?
竟然讓他帶隊,連容信都要聽從他的安排行事?
陳大昌心頭生出疑問的同時,又滿腹豪。
大好男兒,誰不想建功立業,誰不想開疆拓土,誰不想殖民海外。
陳大昌難掩內心激動。
盡管出海的決定有些倉促,盡管兩千人似乎少了些,盡管心中有疑問,但是他愿意走這一趟,愿意去冒險。
“好!咱家接受夫人的安排,帶領這兩千人出海殺他個片甲不留。”
“陳公公豪氣。”
接下來,就是準備出海的事。
兩千護衛隊,直接拉到島上,先適應海上生活。
內陸湖泊河流,可不是大海。
能在內陸水上長期自如生活,不等于能適應在海上生活。
陳大昌忙著組建船隊,忙著籌備貨源。
等到開船前三天,顧玖安排的大禮終于到達。
十尊五千斤黃銅大炮被安裝在海船上,足以抗衡海盜。
陳大昌看著黃銅大炮,根本無法掩飾臉上的震驚。
“這都是從哪里弄來的?咱家怎么不知道詔夫人竟然還做著軍械生意。”
容信笑了起來,手放在黃銅大炮的炮上,輕輕撫摸,猶如是在撫摸自己的人。
他輕描淡寫地說道:“夫人當然沒有從事軍械生意。不過南邊莊子上抓來幾個海外夷人,為了活命什么都肯干。
幾個夷人擅長鑄炮,夫人秉著廢物利用的原則,讓夷人鑄炮,沒想到真的成功了。這十尊銅炮,是第二批成品,能更優越。”
陳大昌一下子抓住了關鍵問題:“第一批黃銅大炮,送去了哪里?”
容信搖搖頭,“廢了!”
“廢了?”陳大昌不理解。
容信鄭重說道:“第一批黃銅大炮,極容易炸膛,很不安全,沒能通過夫人的要求,全都廢了。浪費了數萬斤黃銅。其實也不算浪費,那些摻雜了雜質的黃銅,賣給少府,也能賣點錢。”
陳大昌被震撼了。
他知道顧玖玩得大,卻沒想到竟然玩得這么大。
竟然連大炮都鑄造了出來。
容信又說道:“按照夫人的計劃,等到了海外船廠,這些大炮全都卸下來,就按照船廠箭樓。當地土著膽敢進犯,直接轟他娘的。不過這一切的前提,我們得順利通過海盜封鎖的海路。”
陳大昌面色嚴肅地說道:“李海龍和江南大都督府達成了協議,不在近海禍害,就跑到海外禍害自己人。真不是個東西。”
容信笑了起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海軍目前只能在近海活動,去不了大洋。到了大洋,只能靠我們自己,還有后兩千護衛。都是刀口討生活的漢子,陳公公一定要善加利用。我等命,可都在你手上捏著。”
“容公公放心,咱家知道輕重。”
三后,黃道吉,宜遠行。
陳大昌率領由二十艘貨船組成的船隊從海港出海,南下前往海外船廠。
船隊沿著海岸航行,一切順利。
等經過嶺南,船隊進入深海,船上的氣氛也隨之繃緊。
海上討生活的人都知道,最近兩三年,李海龍率領的海盜,就在深海一帶活動。
他們以島嶼為基地,進退靈活機動,打劫來往貨船,而且不留活口。除非投降做海盜,或是替海盜銷贓,才有可能保下一命。
戰斗是什么時候打響的,很多人事后回憶起來,記憶都是模糊的。
只清晰的記得牛角號吹響,大炮轟鳴。
船只在大海上,就像是一頁扁舟,劇烈楊晃。
海盜裝備更新,竟然也裝了大炮。
雙方炮彈齊飛,互相轟炸,誰也別想討到便宜。
戰斗從中午打響,一直持續到傍晚。
靠著兩千護衛悍不畏死,終于打退了海盜這一波兇殘地進攻。
然而,自家知自家事。
一場戰斗下來,兩千護衛減員三成,損失慘重。
陳大昌靠著艙門,渾是血。
他受傷了,鮮血咕咚咕咚的往外冒。
不及時止血,他將死在這里。尸體也就被丟入大海。
容信朝陳大昌走來,渾浴血,不過都是敵人的鮮血。
他蹲下來,壓著陳大昌的傷口,卻沒有急著救治。
陳大昌張大嘴巴,死死地盯著容信,“你想殺了咱家嗎?今兒倒是好機會,殺了咱家,人不知鬼不覺,事后夫人也不會追究。”
容信緩緩搖頭,“陳公公誤會了,我沒想過要殺了你。”
“那你現在在做什么?既然不想殺我,為何不肯救治我?難道你是想眼睜睜看著咱家失血過多而死?”
陳大昌喘著粗氣,憤怒地質問。
容信再次搖頭,“公公只需要回答我一個問題,我立馬替公公止血。”
說完,他從懷里拿出一個瓷瓶,并說道:“這里面裝著夫人獨家秘方配制的止血藥。有了這個藥,再嚴重的傷勢,也能救回來。”
陳大昌瞳孔大張,緊盯著容信手中的藥瓶,“哈哈哈…咳咳…是不是夫人叫你這么做?這一切都是夫人安排的,對不對?咱家上船,受傷,皆是夫人在背后cāo)控,是不是?”
“是也不是!夫人只是安排陳公公上船,可沒安排你受傷。只能說老天爺都站在夫人這邊。”容信嚴肅地說道。
陳大昌譏諷一笑,“咱家上船之前還在想,這一趟怕是有意外。果不其然。只是沒想到,算計咱家的人會是夫人。說吧,夫人到底想問什么?”
容信鄭重說道:“夫人只有一個問題,夫人想知道顧老爺子因何而死。”
陳大昌臉色劇變,想都沒想,直接反駁,“顧老爺子因何而死,咱家怎么可能知道。想要弄死咱家,何必那么多廢話。直接將咱家丟入大海就行了。”
容信搖頭,“陳公公誤會了,夫人自始至終都沒有要殺你的想法。夫人一直都說,陳公公有大才,一定要保護好陳公公的安危。海外殖民,還要依靠陳公公的才干,方能有實現的一天。我等數人加起來,皆不如陳公公。”
陳大昌譏諷一笑,“事到如今,說這些做什么?”
容信嘆了一聲,又從懷里掏出一封密封好的信件。
“這是夫人給你的親筆信。夫人囑咐我,當況緊急,就將這封信交給公公過目。”
陳大昌雙眼大睜,“她還有什么話可說?”
“公公看完后不就知道了。”
說完,容信撕開信封,拿出信紙,放在陳大昌手中。
并且打開藥瓶,往傷口上灑上傷藥。
顧玖親手制作的止血藥,止血效果沒得說。藥粉灑上去,眼可見出血量逐漸減少。
陳大昌重重喘了一口氣,展開信紙,逐字逐句看完顧玖給他的親筆信。
看完之后,他頹然一嘆,“她都猜到了真相,又何必問咱家。咱家的答案真的那么重要嗎?”
容信等著他的回答。
陳大昌自嘲一笑,搖搖頭,“告訴夫人,顧老爺子的確因此而亡。當時先帝時無多,而顧老爺子是除我之外,唯一一個知者,所以他必須死。”
容信點點頭,“你的話,我會如實帶給夫人。”
陳大昌擺擺手,繼續說道:“當年先帝也曾想開啟中宗地宮,拿回真的那尊玉璽。顧老爺子于古玩玉器鑒賞方面,無人能及,先帝欽點顧老爺子負責此事。
顧老爺子親自帶人前往地宮,卻不料,剛進入甬道,人就死了一半。剩下一半,沒死也是半殘。
接下來,我要說的是皇室秘幸,出我口,入你耳,止于詔夫人。務必告訴詔夫人,此事決不能告訴大皇子下,更不可讓陛下知道。”
容信發下毒誓。
陳大昌一聲嘆息,“扶咱家去艙房,此處人多眼雜,不是談話的地方。”
容信叫來兩個小黃門,帶著陳大昌進了最大的一間艙房。
船只晃動,人也跟著晃動。
陳大昌躺在椅子上,他傷得重,又流了那么血,這會已經是強弩之末,急需修養。
容信又拿出一個藥瓶,喂了陳大昌一粒藥丸。
“放心,給你吃的保命藥。夫人獨家秘制,只要還有一口氣,吃了這藥就死不了。”
陳大昌哈哈一笑,“夫人真是無所不能啊!她若是男子,咱家一定為她打下江山,助她登基稱帝。”
容信嗤笑一聲,“夫人可沒打算造反,你別胡說八道,給夫人招禍。”
“正因為夫人沒有造反的打算,咱家才會慶幸。慶幸夫人懂得克制。”
“廢話少說,還是說說你的秘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