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之見,這第一條由朝廷主持修建的水泥路,該從哪里開始修?”
文德帝直接將問題拋給顧玖。
顧玖覺著后槽牙有點痛。
她委委屈屈,“兒媳不是朝廷大員,實不知這水泥路該怎么修。”
文德帝當她傻啊!
這么明顯的坑,她當然不可能跳下去。
朝廷官員,按照地域,可是劃分了很多派系。
這年頭當官,講究同鄉,同窗,同年。
看到沒,同鄉排在第一位。
一個地方出來的官員,天然就是利益同盟。
小事上可以有不同意見,可以有爭執。
但是事關修路,事關一地利益,同一個地方的官員勢必會聯合起來。甚至還會拉攏沿途所經過地方的官員,形成一個修路聯盟。
顧玖要是真回答了文德帝的問題,那真的成了眾矢之的。
比如說,顧玖說該先修京城到河西的官道。
信不信河西以外的官員能恨死她。
尤其是河東地區出來的官員,絕對視她是眼中釘。
這種明顯的坑,顧玖是萬萬不會跳進去的。
她又不是劉詔那個棒槌,心頭不爽誰都敢懟。
她可是生意人,生意人講究和氣生財。
文德帝哼了一聲,“在朕面前,你也敢耍滑頭。”
顧玖低眉順眼,暗暗吐槽。
這種要命的問題,她不耍滑頭,難道要頭鐵往前沖嗎?
她可沒有英勇犧牲自己的覺悟。
面對文德帝的申斥,她能怎么辦?
“兒媳不敢耍滑頭,兒媳是真的不懂。”
即便被文德帝拆穿了,顧玖也不會輕易就范。
該叫窮的時候千萬別裝富,該裝傻的時候千萬別表現得精明厲害。
因為一次,二次,能得到文德帝的贊許。三次四次之后,就會變成理所當然。
一旦她出錢出力出腦子成了理所當然,但凡有一次沒做好,那就成了罪名。轉眼就會遭到厭棄和懲治。
所以,就算人人都知道她有錢,她在人前還是一如既往地叫窮。
就算人人都知道她有很多辦法,十次里面她至少要推辭九次。最后一次,也是勉為其難幫忙。
文德帝很不滿,板著臉怒道:“你倒是一點都不怕朕。”
顧玖嘴角抽抽,特別誠懇地說道:“兒媳是怕的,怕得腿都在打顫。”
文德帝腦門抽搐。
顧玖和劉詔學壞了,一樣的厚臉皮,竟然睜著眼睛說瞎話。
腿打顫?
哪條腿打顫?
文德帝直接問道:“若是叫你出錢修路,你準備修哪條路?”
顧玖眨眨眼,“兒媳有了京城到洛州的水泥路就已經很滿足了,不敢奢求再修第二條水泥路。”
“誰管你滿不滿足。朕只問你,叫你出錢修路,你要修哪條?”
顧玖腦仁疼,為什么文德帝非要逼)著她回答這個問題呢?
她想了想,小聲說道:“如果真有這樣的機會,兒媳會選擇修通京畿地區所有官道,聯通每個縣城。其次就是將京城內,凡是黃泥路都修成水泥路。讓京城的百姓,再也不用為了雨水天出門苦惱。”
偌大的京城,不是所有道路都鋪了青石板。
青石板是要成本的,從采石到運輸到鋪路,每個環節都填著人命。
京城內,除皇城和東西南北幾條主干道,其他道路幾乎都是泥巴路。
一到下雨天,那酸爽。
出門一趟,半條褲子都是黃泥巴,鞋子徹底報廢。
這年頭,草鞋生意甚至比布鞋生意還好,和惡劣的路面條件脫不了關系。
文德帝很不高興。
在他看來,顧玖的回答十分討巧,分明是在敷衍。
他冷笑一聲,“那朕就讓你把京畿所有官道都修成水泥路,你可愿意。”
鬼才愿意。
那些路,多半都不能設收費站。
她花錢去修,卻無絲毫回報。她又不是朝廷,她沒義務擔起這個責任。
可是文德帝擺明了將她一軍,作為懲治。
她能怎么辦?
只好出大招了!
“哎呦!兒媳肚子痛,好痛…救命,救命啊…”
顧玖捂著腹部,直接往地面倒下去。
冷汗直冒,臉色煞白,痛苦不堪。
“詔夫人怎么啦?”
“陛下,詔夫人這況,還是請太醫吧。”
文德帝:“…”
朕很心塞,朕很想罵人。
“請太醫!將詔夫人帶到偏安置。”
“陛下,要不要通知大下一聲?”
文德帝嗯了一聲,“叫老大進宮。”
常恩趕緊吩咐人辦事。
顧玖被宮女扶起來,安置在偏。
文德帝站在書案后面,直接抄起硯臺砸了。
上好的端硯,被砸成兩半。幾片碎片飛濺。
大內,自常恩以下,所有宮人齊齊跪下,大氣都不敢出。就怕刺激到文德帝,成了炮灰。
“簡直是大膽包天。如今都敢在朕面前耍這樣漏洞百出的小花招。她真以為耍了個花招,就能躲過去嗎?做夢!”
“陛下息怒!等太醫診治后,若詔夫人果然是在耍花招,陛下再懲治也不遲。”
頓了頓,常恩又繼續說道:“或許詔夫人真的體有恙。”
文德帝嗤笑一聲,“朕幾個兒媳婦,就數老大媳婦子骨最健康。這些年,你可曾見她生過什么病?以前外界還傳言她是病秧子。若是天下的病秧子都如她這般健康,怕是人人都能活到八十八。”
常恩無言以對。
是哦!
自詔夫人嫁給大下,好像是沒生過什么病。
倒是二夫人和四夫人,年年都要請醫問藥,病上幾回。
文德帝很憤怒,“平里健健康康,一到朕問話的時候,竟然膽敢裝病。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她這是欺君之罪。”
常恩給干兒子使了個眼色。
干兒子心領神會,悄無聲息離開,前往偏查看詔夫人的況。
一旦太醫有了結論,必定要第一時間稟報陛下。
常恩勸慰文德帝,“陛下息怒,或許詔夫人只是太害怕,才會出此下策。”
文德帝眼一瞪,“朕會吃人嗎?”
常恩眉眼抽動:陛下啊,你發起火來,比吃人還可怕。
常恩嘴上說道:“詔夫人畢竟是女眷,膽子小。”
哈哈…
文德帝仿佛是聽見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她膽子小?朕就沒見過比她膽子更大的女人。”
都敢在他面前裝病,分明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偏內,顧玖躺在榻上,一副虛弱無力的模樣。
內侍將太醫請來,給她診脈。
“請詔夫人伸出手。”
顧玖嗯了一聲,虛虛的伸出右手,“有勞太醫。”
“夫人客氣。”
半截入土的太醫一邊捋著胡須,一邊仔細診脈。
眉頭輕蹙,似乎遇到了疑難雜癥。
于是太醫又叫顧玖伸出左手,繼續診脈。
內侍在一旁盯著,有些膽戰心驚,“太醫,詔夫人的體沒問題吧?”
太醫沒作聲。
顧玖輕咳一聲,“不管病多嚴重,還請太醫如實相告。我能承受。”
太醫放開顧玖的手腕,沉默了片刻,才說道:“夫人有喜了。”
“到底是什么病,太醫你…”內侍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太醫剛才說什么?再說一遍。”
太醫鄭重說道:“詔夫人有喜了,大約一月有余。”
“果真?”
“千真萬確。”
內侍張大了嘴巴,不可思議地看著顧玖。
顧玖睫毛輕輕顫抖,明顯是在克制著內心激動的緒,“太醫,我真的懷了孕嗎?”
“夫人的小子應該推遲了吧。”
顧玖咬咬唇,“子有些不準,不敢肯定。”
太醫了然。
婦人的小子,多半都不太準。小子推遲,拿不準主意也是常用的。
“詔夫人好生歇息,你這胎像瞧著有些不穩。下官給你開兩副安胎藥,好生吃著。不能再受刺激了。”
顧玖從善如流,“多謝太醫。”
太醫開藥去了。
“恭喜夫人,賀喜夫人。陛下哪里還等著消息,老奴告辭。”內侍說著吉利話,之后急匆匆離開。
顧玖長出一口氣,這一關總算過去了。
她輕撫腹部,本想再晚半個月再揭曉孩子到來的消息。
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被文德帝一逼),只能提前宣告懷孕的消息。
“什么,懷孕了?”
文德帝詫異。
內侍十分肯定地點頭,“詔夫人的確是有了孕,太醫診斷差不多一月有余,還說胎像不太穩,不能再受刺激。”
文德帝蹙眉,“真的懷孕了。”
常恩忙說道:“看來詔夫人并不是存心欺瞞陛下。”
文德帝點點頭,“這么說是朕誤會了她。朕就說她不是個怕事的人,叫她修路卻推三阻四,原來是因為懷孕。”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詔夫人有了孕,皇室又將添丁進口。”
文德帝也高興起來,“老大兩口子都不小了,成親多年才一個孩子,朕都替他們著急。如今老大媳婦又有了孕,這是喜事。哈哈…”
正高興著,有內侍進來稟報,“啟稟陛下,大下來了。”
“叫他進來。”文德帝收起笑容。
內侍卻一臉糾結。
文德帝眼一瞪,“怎么回事?”
內侍戰戰兢兢地說道:“啟稟陛下,大下去了偏看望詔夫人,老奴攔不住啊!”
到了興慶宮,不先拜見皇帝,而是巴巴地跑去看望媳婦。
劉詔是皮癢了,想找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