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回到未央宮。
當坐上熟悉的羅漢榻,裴皇后酸軟如泥的體,總算恢復了一點點力氣。
只是拿著茶杯的手,還是會緊張得發抖。
在坐的,無論是顧玖,蕭琴兒,還是劉議,都是人精。
全都低下頭,只當沒看見裴皇后的手在顫抖。
裴皇后喝了一口茶,冰涼涼的心口總算有了點乎氣。
她吐出一口憋在心口許久的濁氣,好歹放松了體。
“母后,您還好吧?還是叫太醫來看看。”劉議關心地問道。
裴皇后說道:“把太醫請進來吧。”
劉議趕緊命人將太醫請進來。
太醫提著藥箱進來,半點不敢怠慢,細心診脈。
“娘娘體疲勞,心力憔悴,需得好生歇息。微臣開個養地方子,娘娘每準時服用,有助于強健體。”
裴皇后嗯了一聲,“老了,熬不得夜。這不,守了一晚,什么毛病都出來了。”
劉議擔心不已,“母后一定要保重體,這后宮萬萬不能沒有母后。”
裴皇后笑了笑,擺擺手,太醫收拾好藥箱急忙退出去。
“議兒,你別擔心,本宮自會保重體,不會給那些狼子野心的人絲毫機會。”
“可是昨晚的晚膳?”劉議問出藏在心中許久的問題。
裴皇后的臉色沉了沉,“本宮絕沒有害太后之心,也絕不會做這種卑劣且自取滅亡的事。”
這話顧玖相信。
裴皇后不是蠢人,就算要下毒,也不可能在自己置辦的酒席上下毒。
而且宮中最忌諱中毒一類的事。
但凡發生這樣的況,后宮必定會大肆搜捕,不知道多少人會遭殃。
“可是…”劉議還有疑問。
裴皇后顯然很不高興。
顧玖趁機打斷劉議的疑問,出口問道:“母后,太后娘娘可有對什么過敏?”
裴皇后眉眼微動,“老大媳婦,你是說娘娘服用了過敏的東西,才會腹痛嗎?”
“兒媳只是姑且一猜。太后她老人家吃壞了東西,總得有個源頭。或許是食物相克,或許是吃了過敏的東西。母后最好派人問一聲,太后娘娘的癥狀是不是只有腹痛,可有其他癥狀出現?”
顧玖提供了一個思路給裴皇后。
后宮要查食物源頭,自然是裴皇后出面更合適。
顧玖一個晚輩,在宮里也無職責,更主要的是她不想沾染宮中的麻煩,所以她只提供思路,不會親自動手。
裴皇后連連點頭,“你說的對,太后吃壞了肚子,總得有個源頭。此事本宮會著人細細調查。然而現在要緊的是陛下的態度。”
“母后放寬心,只要查明了真相,父皇那里不會有事的。”
劉議一味地寬慰裴皇后。
蕭琴兒低著頭,神色糾結。
裴皇后這會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實實在在的建議。
她畢竟熬了一晚上,又受了刺激,疲憊加上恐懼,讓她的思維遲鈍。
她需要有人幫她查漏補缺。
她揉揉眉心,“老四,不要光顧著說好聽的話。你父皇的脾氣…就算查明了真相,這件事恐怕也會在你父皇心中留下一個疙瘩。
就算最后查明,一切同本宮無關,你父皇心中對本宮也會生出不滿。畢竟酒席是本宮命人置辦的,也就是說本宮給了歹人機會。你父皇會恨本宮,你懂嗎?”
劉議張口結舌。
顧玖跟著說道:“母后的擔心有理。此事不僅要查明真相,還得查出幕后指使。兒媳斗膽一問,母后怎么突然想到置辦一桌酒席?可是有什么原因?菜單是誰擬定的?”
裴皇后臉色微變,瞳孔放大,“老大媳婦,你的意思是本宮邊有人背主?”
顧玖面色平靜,聲音沉穩,“此事不可不防。最好沒有人背主,但是想要查明此事,必須追根溯源。母后,你是突然生出置辦酒席的想法嗎?還是誰給了你啟發,亦或是誰給的建議?”
裴皇后微微閉起眼睛,“不不不,本宮那天經過御花園,聽到花叢后面有人談話,正好議論到太后娘娘。本宮就止步多聽了兩句。”
“然后母后就生出了要置辦酒席的想法嗎?”
“太后她老人家最近有些貪嘴,也曾在人前抱怨過陛下太忙,就連請安也要撿著子。本宮這不是,想讓太后高興,置辦酒席還將陛下請來。太后見了,果然十分開心。”
裴皇后越說,眉頭越發緊皺。
劉議咬牙切齒,“母后,御花園的人是誰?這里面肯定有名堂。”
裴皇后發愁,“本宮沒有見到人,只聽見了聲音。后來又看見了一個背影,看穿戴,應該是宮中低品級的美人才人。”
劉議同樣發愁,“難道要將所有美人才人都叫來,一個個問嗎?這樣一來,豈不是打草驚蛇。”
顧玖四下環顧,出聲問道:“母后那天為何會經過御花園?是臨時決定的,還是早有安排?”
“嫂嫂這話什么意思?你是認定母后邊的人不干凈,有人在害母后嗎?”劉議盯著顧玖。
顧玖面色沉穩,“此事不得不防。四下仔細想想,這里面的巧合是不是太多了些?四下比我熟悉宮里面,你覺著在宮中會發生這么多巧合嗎?”
劉議皺眉,“萬一大嫂判斷錯誤,豈不是害了無辜的人。”
顧玖似笑非笑,“沒有調查,四下確定這未央宮所有人都無辜?”
“本下只是就事論事。”
“就事論事,也該等調查清楚后再下結論。”
顧玖寸步不讓。
劉議略有些難堪,然而他這人心理強悍,轉眼調整過來,“嫂嫂說的也有道理,本下受教了。沒有調查清楚之前,的確不能輕易下結論。母后,此事還需細細調查,不如就從未央宮開始。”
裴皇后這會腦子很亂,思維遲鈍。
她雖然緊張后怕,卻也不能讓晚輩小看,“此事本宮自有主張。老四,你父皇那里,你還要多費心。”
“母后放心,兒子這就去求見父皇。”
“不可!”顧玖出聲阻攔,“陛下此刻正在氣頭上。四下這個時候過去,是不是打算跪在興慶宮門口替母后求?”
劉議抿著唇,沒作聲。
顧玖略顯急切地說道:“此事萬萬不可。此舉只會激怒陛下,讓陛下極為反感,甚至遷怒到母后頭上。
我們為晚輩,這個時候不應該逼)迫長輩,而是要虔誠祈福,祈禱太后娘娘早康復。
母后,兒媳建議您暫時別做多余的事。無論是抄寫佛經,還是誦經念佛,總歸要盡到孝心,不能讓沈賢妃,羅德妃二位娘娘獨美于前。”
劉議心頭很不爽,卻隱忍不發。
顧玖一而再再而三推翻他的建議和決定,一次次地襯托出他的不成熟和應激反應的不合格,劉議的自尊受到了極大的傷害。
顧玖每一句話,就像是一把尖刀,將他驕傲的外殼一層層剝離,讓他痛不生。
得虧強大的理智壓制了心中的憤怒。
他深吸一口氣,“是我考慮不周。母后,兒子關心則亂,腦子也跟著亂了起來,盡想些餿主意。還是嫂嫂穩重,遇事半點不亂。真羨慕嫂嫂這份鎮定功夫。或許不那么在意,就能保持一貫的水準。”
顧玖斜著眼睛看了眼劉議,“正因為太過在意,更應該保持鎮定。我們是來解決問題,而非制造新的問題。”
劉議一口老血噴出來,面上卻還要裝作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
“嫂嫂不愧是做大事的人,弟弟佩服。”
顧玖卻說道:“我也是和你大哥學的。四下果真有心,也跟著你大哥學學。”
盡管劉詔不在,顧玖依舊替他刷著存在感,叫人不要忘了他。
顧玖這么做,也是用心良苦。
劉議心塞,心累。
裴皇后出面阻止了二人繼續爭論,“老四,你依舊去見你父皇,但是不可以跪地不起逼)迫你父皇。
若是你父皇問你為何求見,你就照實說。將剛才我們的分析,猜測,有選擇的告訴你父皇。一會本宮要去佛堂,替太后娘娘祈福,此事也不必瞞著你父皇。
總之,你不必替本宮求。如果你父皇不肯見你,你也不可逞強,老老實實磕頭離開。明兒再去給你父皇請安。”
劉議躬領命,“兒子知道怎么做,母后放心。”
裴皇后怎么可能放心。
蕭太后吃壞東西,雖說現在已經沒了危險,然而這一切只是剛剛開始。
后面不知道還有多大的風暴等著他們。
裴皇后又叮囑顧玖,蕭琴兒,“你們妯娌二人回去后,記得為太后娘娘抄寫佛經。每不得少于四卷。本宮每會派人收取頭天抄寫的佛經。此事你們需親力親為,用心書寫,不可有任何敷衍了事的想法。”
“兒媳遵命。”
顧玖就知道,這回免不了要抄寫佛經。
宮里信佛。
以至于出了什么事,大家就找菩薩。
不是在佛堂里面念經,就是抄寫佛經焚燒于菩薩面前。
此舉以示虔誠和孝心。
偏偏當皇帝的,都吃這一。
于是乎,宮里信佛的風氣越發濃厚。
你要信點別的,人家還當你是異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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