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被關押在別院廂房,體上并沒有受到虐待,只是餓得受不了。
每只有一碗稀粥配上一碟咸菜。
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多余的東西可吃。
她餓得渾乏力,臉頰微微浮腫。
剛開始,她還有力氣叫喊,哭鬧。幾天餓下來,她已經沒有絲毫力氣反抗,問什么她就答什么,只求一口飯吃。
吱呀一聲,房門從外面打開。
陽光跟著透進來,十分刺目。
梁氏抬手擋住光線,心想今天送飯的倒是早得很。
腳步聲凌亂,進來的人顯然不止一個。
梁氏適應了光線后,放下手,看著來人。
奢華,高貴,眼神兇狠的貌美小婦人,她不認識,卻猜出了對方的份。
她神激動,想要站起來,不愿意輸了氣勢,可是腿腳發軟。剛站起來,又跌坐在地上。
蕭琴兒輕蔑一笑,“你就是梁氏?”
梁氏咬咬唇,嗯了一聲,“妾見過夫人。”
“聰明的嘛,一眼就認出了我的份。提醒你,別亂說話。你算那門子妾。”
蕭琴兒不動聲色地打量梁氏。是個美人,弱弱的,難怪劉議喜歡。
“不知夫人有何吩咐?”梁氏低眉順眼。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她沒本錢同蕭琴兒抗衡,只能服軟。
搬出劉議?
梁氏不傻。蕭琴兒偷偷將她虜到這里,就說明蕭琴兒根本不怕劉議。
搬出劉議只會適得其反,激怒對方。
所以她盡可能地柔順,軟弱。
如果幸運,她在蕭琴兒的眼里就是個沒有威脅力的小人物,不值得大動干戈。再幸運一點,說不定還能回到劉議的邊。
蕭琴兒嗤笑一聲,這種女人她見多了。以為耍點小心機,就能蒙混過去。
她輕描淡寫地問道:“你會哄男人的,公子被你哄得團團轉,都不知道回家。本事不錯。”
“婢妾蒲柳之姿,承蒙公子垂,只能盡力伺候。”
“你倒是謙虛的。公子養你小半年,在你上花了不下萬兩。說說吧,你怎么哄的公子?”
“婢妾,婢妾只是盡心伺候,并無哄騙。”
蕭琴兒嘲諷一笑,幾句話就已經試探出這個女人心機深沉。故意做出一副可憐無辜的樣子,不過是為了蒙騙人。
“既然你什么都不肯說,本夫人也懶得同你廢話。”
說完,她起離去。
“夫人,等等!”
梁氏叫住蕭琴兒。
蕭琴兒回頭看著她,“你還有什么話說?”
梁氏斟酌了一番,“婢妾是個下jiàn)人,上不得臺面,對夫人沒有絲毫的威脅。婢妾愿意為夫人驅策,替夫人分憂,請夫人給婢妾一個機會。”
“你為我驅策?”
梁氏連連點頭。
蕭琴兒哈哈一笑,“你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有什么資格供本夫人驅策?
你以為你有一點姿色,有點小聰明,就能哄騙本夫人嗎?做你的秋大夢。
你當本夫人是你過去待的下三濫的地方的女人,沒什么見識,學了一本事全都是為了哄男人?
本夫人什么份,豈會要一個jiàn)人在邊伺候,沒得污了本夫人的眼睛。jiàn)人就要有為jiàn)人的自覺,別妄想得到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話音一落,嬤嬤上前兩步,啪啪啪,連著幾個巴掌抽在梁氏的臉上。
梁氏被打在地上,爬不起來,人也懵了。
嬤嬤呵斥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份,也敢同夫人講條件,真是不知死活的狗東西。”
梁氏大為難堪,偏偏體虛得爬不起來。
蕭琴兒沒有多看她一眼,直接離去。
她過來,只是想看看什么樣的女人勾住了劉議的心。
看了之后,她就沒了興趣。
這種女人,不值得她大費心機。
離開別院之前,她同管事說道:“將人賣到窯子,越偏遠越低jiàn)的地方越好。她既然喜歡伺候男人,本夫人就成全她,叫她下半輩子一直伺候男人,直到死為止。”
管事領命。
蕭琴兒又叮囑道:“此事盡快辦妥,以免夜長夢多。”
管事當即吩咐人備車,他知道什么地方能將梁氏出手,并且保證將梁氏賣入最偏遠最低jiàn)的窯子。
蕭琴兒沒有逗留,余下的事無需她cāo)心。
她回了娘家。
劉議沒有來請她回王府,蕭琴兒怒極反笑。
好,好得很。
劉議不來,她還不回去了。
蕭夫人勸她和氣點,別和劉議置氣。
劉議納妾是遲早的事,不是今年,也會是明年。
蕭琴兒怒道:“就算他要納妾,也必須經過我的同意,得到我的首肯才能納妾。他背著我在外面養外室,他還有理了嗎?
母親,這一回無論如何我不能妥協。他必須來給我道歉,親自請我回去。否則我就將王府嫡長孫養在蕭家。”
蕭夫人急得跺腳,“你這樣鬧下去,豈不是將姑爺整個人往外推。”
蕭琴兒哭了起來,“就算我先服軟,我主動回王府,他的心也不會在我的上。不爭饅頭爭口氣。他欺負人,還不許我鬧一鬧嗎?”
蕭夫人見她哭得厲害,不好再勸,只能由她去。
劉議著急上火,滿嘴火泡。
找遍了全京城,也沒有找到梁氏。
時間一天天過去,也就意味著找到梁氏的機會越發渺茫。
劉議又痛又氣。
他自覺是蕭琴兒動了手腳,只是苦于沒有證據。而且梁氏被人抓走這件事,不像蕭琴兒平里的作風。
或許就如王順所說,梁氏是遇到了拐子。
一想到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梁氏,梁氏可能被人虐待,可能被賣到最骯臟地方,劉議心里就痛。
加上嘴里起泡,害得他幾天沒好好吃一頓。
蕭琴兒還和她慪氣,帶著孩子回了娘家就不肯回來,非要他上門去請才肯回來,劉議就火冒三丈。
“本公子不去,叫她一輩子留在娘家得了。”
劉議將裴氏派來的人趕走,心極度煩躁,看誰都不順眼。
裴氏氣得沒辦法,只能讓寧王出面。
“不能讓老四兩口子繼續鬧下去。這都五六天了,本王妃已經五六天沒見過小孫孫。王爺,你好好同老四說說,這事本就是他做得不對,他去給琴兒服個軟,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寧王漫不經心,“本王聽說老四在外面養的外室被拐子強行拐走了?”
“正是!這都多少天了,人肯定找不到。老四死心眼,非要將外室的事算在琴兒頭上,真是亂彈琴。”
寧王哦了一聲,“隨他去吧。過個十天半月,等他冷靜下來,本王再找他談話。”
“還要等十天半月?這樣耗下去,老四兩口子能好得了?”
“老四現在聽勸嗎?他這會心急火燎,哪有心思去哄人。只怕人沒哄回來,兩口子直接翻臉。”
裴氏想想,這話有理。于是她就依了寧王的意思,暫時不去管老四兩口子。
王府上下,議論紛紛,全都在八卦。
就連顧玖都忍不住問劉詔,“你做哥哥的,不用去看看四公子嗎?”
劉詔將頭枕在顧玖的腿上,手里頭還捏著一本書。
難得清閑,他要抓緊時間享受。
再過幾天,他就要重回軍營。
他哼了一聲,“老四自己拎不清,何必管他。再說,他也不需要本公子管教。”
這語氣,很嫌棄啊。
顧玖替他揉揉眉心,好奇地問道:“你和四公子之間,本是親兄弟,可是我看你們不似兄弟更像是仇人。你和他究竟有何矛盾,怎么鬧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
劉詔的目光從書本上移開,深思了片刻,說道:“我和他并沒有解不開的仇恨,主要還是因為從小就互相看不順眼,積月累,就變成了今天這樣子。”
“原來你和四公子互相看不順眼啊,難怪了。”
劉詔抬眼,看著顧玖。還伸手捏捏她的鼻子,“聽你的語氣,你好像看透了一切。說說看,你都看透了什么。”
顧玖先是一巴掌打掉劉詔的手。討厭,總喜歡捏她的鼻子。鼻子都快被捏變形了。
然后,她才說道:“有人天生是冤家,不管對方做什么事,都能雞蛋里挑骨頭,整挑三揀四。
就算是芝麻綠豆大的事,也能在心頭放大無數倍。
你和劉議,你們兩兄弟前世定是冤家,這輩子做了兄弟,老天爺的本意是要你們化解。
可是看如今這形,你們是化解不了的。當你討厭一個人的時候,他哭是錯,笑是錯,壞是錯,好也是錯。總之做什么都是錯。你和劉議,是不是也這樣?”
劉詔冷冷一笑,“我沒那么小氣,不會哭也錯,笑也錯,壞也錯,好也錯。你太小看本公子。”
“那在四公子心目中呢?他有你這么‘大度’嗎?”
顧玖特意將大度二字咬得重重的,提醒劉詔,別往自己臉上貼金。
劉詔說道:“他自然是個小氣的人,自小就很小氣,又慣會做戲哄人開心。”
顧玖嘖嘖兩聲。
真看不出來,向來深沉的劉詔,也會有孩子氣的一面。這語氣,又酸又嫌棄。
劉詔蹙眉,“你這是什么表?”
顧玖憋著笑,說道:“難怪你問都不問一聲四公子的況。看來在你心頭,早就對這件事下了結論。”
劉詔面無表地說道:“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活該!”
“你為兄長,是不是該稍微大度一點,不要說自己兄弟活該。”顧玖善意提醒,好歹做做面子嘛。
堂堂王府大公子,總得拿出點男人氣概。
劉詔輕哼一聲,顯得很不屑,“本公子無需對誰做面子。”尤其是劉議,更不用給他面子。
顧玖算是看透了,劉詔根本就是傲加嫌棄。
她問道:“你猜四公子會服軟嗎?”
劉詔翻著書籍,說道:“這是遲早的事。”
等到劉議冷靜下來,寧王找他談話。
父子二人關起門來談了半個時辰,劉議出來的時候,眼眶紅紅的,似乎是哭過。
真是令人意外啊。
劉議被寧王勸服,對蕭琴兒服軟,主動前往蕭家,將蕭琴兒還有孩子接回王府。
表面看,蕭琴兒這回大獲全勝,逼)得劉議服軟,還解決了那個礙眼的女人。
但是她是贏了面子輸了感。
不過蕭琴兒如今估計也不太在乎劉議的感。
劉議心里頭沒她,她又何必在意。
蕭琴兒回了王府,裴氏第一時間,叫她將孩子抱到和堂。
好些天沒看見小孫孫,裴氏心頭思念成河。
“孩子是不是瘦了?本王妃早就說了,孩子還小,不能隨意換地方。你做母親的,別光顧著自己出氣,也該替孩子考慮考慮。”
蕭琴兒低眉順眼地說道:“母妃誤會了,大哥兒并沒有瘦,反而還重了半斤。昨在娘家才稱過。”
“是嗎?”
裴氏估摸著分量,不太拿得準。半斤的體重,不僅不明顯。
不過她還是說道:“你啊,就是脾氣太沖。有什么事不能坐下來好好談,非要和老四置氣,還帶著孩子回娘家。就算老四混賬,本王妃肯定會替你做主。你怎么就不懂事。都是當娘的人,以后做事不可以再這么沖動。”
蕭琴兒躬這應下,對待裴氏,簡直是百依百順。
裴氏本來憋了一肚子的話,見蕭琴兒這個態度,就將剩下的話全都憋回去。
她最后叮囑了一句,“你和老四好好談談,以后你們還要一起過子。他已經服軟了,你也該柔順些。女人嘛,就得以柔克剛。不能遇到事,就大吵大鬧,直接同男人翻臉。男人都是要面子的。”
“多謝母妃教誨,兒媳一定謹記。”
“希望你真的將本王妃的話聽進去。孩子就留在本王妃這里,天黑之前,本王妃派人給你送過去。”
蕭琴兒無奈,只能起告辭。
回去的路上她遇到顧玖還有歐陽芙 “兩位嫂嫂,這是打從哪里來?”
歐陽芙說道:“剛在議事堂忙完差事,正準備回房歇息。四弟妹這是從母妃那里出來?”
蕭琴兒點點頭,“是啊,剛從母妃那里出來。”
“四弟妹還好嗎?聽說你和四弟和好了,真是可喜可賀。”歐陽芙恭喜道。
蕭琴兒卻不領,“鬧出這么大的笑話,所有人都在看好戲,有什么值得恭喜的。二嫂,你就別笑話我了。”
歐陽芙忙說道:“哪里敢笑話你,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蕭琴兒哼了一聲,顯然不相信歐陽芙說的話。
她朝顧玖看去,“大嫂沒話同我說嗎?”
顧玖輕聲一笑,“四弟妹既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我們幫你批評四公子。聊別的話題,估計你也沒什么興趣。左右為難,不如緘默。”
“大嫂的理由果然是一一的。”
“那是因為四弟妹做事,也是一接著一。”
蕭琴兒哼了一聲,“今兒不方便,改我請兩位嫂嫂喝酒。兩位嫂嫂切莫推辭。”
歐陽芙好奇,“不年不節,四弟妹為何要請我們喝酒?”
蕭琴兒笑了起來,“我樂意!”
說萬,她就走了。
歐陽芙暗暗啐了一口,望著蕭琴兒遠去的背影,說道:“瞧她的囂張勁。真不知道有什么可囂張的。”
顧玖不想同歐陽芙一起背后說蕭琴兒的閑話,找了個借口,率先離開。
劉詔回了軍營。
只是少了一個人,卻像是少了許多許多人氣。
一個月的相處,夫妻二人倒是熟悉了許多。
顧玖端坐在書桌前,將劉詔書寫的冊子拿出來,忍不住提筆臨摹。
她模仿劉詔的字跡似模似樣,只是少了些筋骨還有煞氣。
她不太滿意,將臨摹的稿紙丟入紙簍里。
時間進入二月。
皇宮傳來一聲嬰孩啼哭,京城的平靜被打破。
猶如這個天,萬物復蘇,人心也跟著動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