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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陰謀

  夜已深。

  東宮群之一的少安,還亮著燈火。

  簡室內,榻上擺著一張棋盤,太子妃跪坐于前,手執黑子,猶豫不定。

  在她對面,與她對弈之人,正是消失許久的方少監。

  方少監被通緝后,先是藏于城內一處布莊,如今又藏于東宮。

  他見太子妃孫氏猶豫不定,于是出言提醒,“當斷則斷,做事切忌瞻前顧后。”

  太子妃孫氏輕聲一笑,落下黑子,“深思熟慮,方能走穩每一步。”

  方少監意有所指,“時機稍縱即逝。深思熟慮固然好,然而臨危應變卻也少不了。”

  太子妃孫氏笑道“方少監說的是。那你說,這時機可好”

  這話似是指棋局,又似另有所指。

  方少監執白子,干脆利落落下一子,然后說道“時機還不到。”

  太子妃孫氏挑眉,似乎有些不滿。

  她說道“小卒已死,正該乘勝追擊。”

  方少監冷冷一笑,“小卒雖死,然而小卒背后的人并非沒有還手之力。這個時候貿然進攻,當心被反噬。”

  太子妃孫氏皺眉深思,“盜墓,私鑄錢幣二事,足以拉下一串的人。”

  “但不足以拉下王者。”方少監擲地有聲地說道。

  太子妃孫氏冷哼一聲,“寧王使間,藏于東宮數十年。一招發難,差點置太子于死地。此仇豈能不報”

  方少監似笑非笑地看著太子妃孫氏,“若非咱家提醒,娘娘同太子下如今還被蒙在鼓里,每與毒藥相伴。

  以太子下的體,很快就會暴病而亡。幸虧咱家及時發現蹊蹺,救了太子一命。

  之后關于湖陽公主同駙馬私鑄錢幣,盜墓,皆是咱家告知娘娘。

  也是咱家暗中安排,打了寧王一個措手不及。一樁樁一件件,咱家為東宮做了這么多,娘娘依舊信不過咱家嗎”

  太子妃孫氏瞬間笑了起來,表格外真誠,“方少監誤會,本宮若是不信你,又豈會按照你的計劃行事。本宮只是不甘心看著寧王逍遙法外。”

  方少監突然壓低聲音,“娘娘可還記得,上一次咱家同你說過的那些話”

  太子妃孫氏臉色劇變,“那些話休要再提。”

  方少監笑了笑,“不行非常手段,辦不成非常事。放眼整個天下,寧王也只是棋盤上一棋子。娘娘該將目光對準真正的王者,天子”

  “你放肆”太子妃孫氏驚懼不已,幸虧簡室內只有他們二人。

  方少監毫不在意,“當然,寧王敢在東宮使間諜,東宮自要回敬一二。無法取寧王項上人頭,取公子詔的項上人頭,娘娘可滿意”

  太子妃孫氏自然不滿意,“即便公子詔亡,寧王不過是損失了一個兒子罷了。本宮豈能滿意。”

  “娘娘非要寧王死”

  “那是當然”

  方少監搖搖頭,“恕咱家無能,此事咱家辦不到。別說私鑄錢幣,盜墓同寧王無關,即便寧王參與其中,陛下也不會處死寧王,最多就是貶為庶人,圈。此事,娘娘實在是過于為難人。”

  太子妃孫氏掩唇輕笑,“方少監自恃才智過人,只是命途坎坷。如今本宮給你機會,展示你的才智,為何又膽怯做別人做不到的事,不如此,如何能顯示出你方少監的能力”

  方少監沒有受太子妃激將法影響,他依舊搖頭,說道“非不愿,而是不能。娘娘不如另外一個目標。”

  太子妃孫氏面有不虞之色。

  她執黑子落下,然后說道“東宮危矣。今宴席,我見陛下看太子的目光,恐怕等不及三年之期就要動手。”

  方少監點頭,“這是自然。陛下給了東宮一年的時間,已經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然而太子下并沒有抓住這一年的時間,反而縱容屬官打著東宮的名義,在外胡作非為。陛下耐心有限,絕不會再給太子一年時間。”

  太子妃孫氏執棋的手微微一顫,只是含糊地說道“太子仁義。”

  方少監似笑非笑地看著太子妃孫氏,“太子下成于仁,也將敗于仁。為君者,需寬嚴相濟,方是上乘。一味的仁,最終只會失了君王之威。郡王無威,便不能駕馭臣子。太子之敗亡,看來是注定的。”

  太子妃孫氏沒有反駁方少監的話。

  而是提醒對方,“你說過,你會幫助本宮。”

  方少監點頭,“咱家現在就是在幫助娘娘。”

  隨著話音一落,一顆白子落在棋盤上,吞掉數顆黑子。

  太子妃孫氏心煩意亂,心思并未用在執棋上面。

  她問道“如今該怎么辦”

  方少監問道“娘娘指的是什么”

  太子妃孫氏壓低聲音,“自然指的是寧王,趙王,陛下諸人。”

  方少監眉眼微動,“娘娘行險”

  太子妃孫氏面色沉,“你也說了,太子注定敗亡。然而我卻不隨太子一起敗亡,我想活著,好好的活著,想看著兒孫們登上大位。如今唯有一個辦法,此事唯有你能辦到。”

  太子妃孫氏所謂的辦法,便是讓天子早早死掉。

  在下旨廢太子之前,天子若是死掉,那么太子就是名正言順的繼承者。

  屆時,文武百官都將聽令太子,彈壓一切野心勃勃的家伙。

  只是太子體虛弱,天子卻老當益壯。

  想讓天子死在前頭,何其難。

  非使非常手段方可達成目的。

  弒君,誅九族。

  非死士不能做。

  然而即便死士,也需要有人提前做好大量準備工作,為死士行刺的條件。

  此事軍師,謀臣,非方少監莫屬。

  二人四目相對,無需言語,便已經明白對方的心意。

方少監笑了笑,心想太子妃是要他送命啊  他若是真的策劃了刺殺天子一事,無論成功與否,他都會被處死。

  他的死亡之路,就在前方。

  太子妃正迫不及待地讓他去死。

  他說道“娘娘太看得起我。如今的我,不過是個見不得人的罪人,哪里當得起這樣的大任。”

  太子妃孫氏哈哈一笑,“方少監何必自謙。你足不出戶,卻成功算計湖陽和陳駙馬兩口子,牽連寧王。此事你就辦得很漂亮。相信,再難十倍的事,也難不住你。”

  方少監低頭一笑,眼中滿是嘲諷之色,“此事容我仔細思慮一番。”

  “時間不等人,還請方少監早下決定。”太子妃孫氏催促他。

  方少監說道“此事非同小可,必須從長計議。若是娘娘等不及,那就找其他人。咱家恕不奉陪。”

  太子妃孫氏妥協,“好吧,此事依著你的計劃。但是你也說陛下等不及了,很快就會下旨廢太子。

  我希望個月之內,能見到方少監努力的結果。”

  方少監笑了笑,“娘娘,夜已深,您該回去歇息了。”

  太子妃孫氏看著棋盤上的棋局,“不知不覺,我竟然已經走到了絕路。”

  “娘娘心思不在棋局上,這個結果不意外。”

  “方少監卻能一心二用。”

  “娘娘何必和我一個罪人計較。”

  寧王府。

  顧玖從內侍錢富手中接過檀木盒子。

  她問道“這里面裝著什么”

  錢富搖頭,“不知。”

  顧玖做了諸多猜測,最后還是捧著檀木盒子回到上房,于書房內打開。

  上面一層,是一摞銀票。

  顧玖正想說,劉詔俗氣,這個時候還不忘經營財帛。

  等她翻到下面一層,又是各種房契,地契。顯然,這都是劉詔這些年置辦下來的私產。

  最下面,顧玖翻出來,看到上面的內容,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劉詔竟然留下了陳駙馬私鑄錢幣的鐵證。

  顧玖心中驚疑不定。

劉詔奉寧王命,替陳駙馬了結此事,為何又要留下這些證據  總不能說,他早已料到今。

  而且,以現在的形勢看,這些證據留著純粹是授人以柄,弊大于利。

  顧玖忍不住去揣摩劉詔的用意。

  顯然,劉詔讓她接管這個檀木盒子,防的就是這里面的證據落入金吾衛手中。

難不成,劉詔留下這些證據是為了威脅湖陽公主陳駙馬兩口子  無論如何,匣子里面的東西不能讓人看到。

  她合上匣子,上了鎖,交給青梅,“放入箱籠里。”

  青梅領命。

  顧玖本想毀了那些證據,又擔心劉詔還有用,只能先藏起匣子,防金吾衛搜尋。

  當晚,無人回府,全都宿于宮中。

  顧玖輾轉反側,直到半夜才睡下。

  睡了不到兩個時辰,又被丫鬟叫起來。

  今兒是正月初一,要進宮朝拜。

  顧玖起第一件事,就是問道“公子可有回府”

  青梅搖頭,“公子不曾回府”

  緊接著顧玖又問道“王爺他們呢”

  “聽鄧內侍說,王爺,王妃,諸位公子夫人都不曾回府。”

  青梅口中的鄧內侍就是鄧存禮。

  顧玖提拔他為內侍。府中風吹草動,皆逃不過他的雙目。

  顧玖心頭一驚,卻并不慌亂。

  所有人沒有回府,的確很讓人擔心不已。

  但是正因為所有人都沒有回府,說明劉詔暫時還無事。

  顧玖起洗漱,略微吃了一點,穿著朝服在二門坐上馬車,準備前往皇宮。

  結果到了皇宮,卻被告知,今年正旦的朝拜取消。

  “取消為何取消”

  顧玖大驚失色。總不能因為區區陳駙馬盜墓,就取消正旦朝拜吧。

  她不認為陳駙馬有這等能量。

  守衛宮門的侍衛,閉口不言,只是攔著不讓顧玖進宮。

  此時,鄧存禮上前,“夫人,容老奴去問問,或許能問出緣由。”

  顧玖點頭,“快去快回。”

  鄧存禮是宮中老人,宮中小黃門出宮后常去的地方他一清二楚。

  找到人,使了點銀錢,沒廢什么功夫,他就將況打聽得一清二楚。

  他回到顧玖跟前,悄聲說道“啟稟夫人,老奴打聽到陛下病重,不能理事,故此今朝拜取消。”

  顧玖心驚,“昨陛下還是好好的,為何今卻病重”

  鄧存禮搖頭,“原因不知。消息是從興慶宮傳出來的,應該不假。”

  以天子的脾氣,不會無緣無故取消正旦朝拜。

  要么真的是病重,要么就是發生了天大的事。

  顧玖進不得宮,只能掉頭回去。

  她留下鄧存禮,讓他盡可能多打聽消息。尤其是寧王府一干人,究竟何時能回王府。

  顧玖沒有直接回王府,她命車夫繞道湖陽公主府。

  遠遠的,車馬就被攔住。

  顧玖挑起車窗簾子,朝外看去。

  正月初一,寒風刺骨。

  風從車窗灌進車內,吹得顧玖臉頰生痛,仿佛刀割一樣。

  湖陽公主府,已經被金吾衛包圍起來。

  只見金吾衛一干鷹犬進進出出,抱著一摞摞的賬本書信出來。

  公主府下人,除了伺候在陳駙馬邊的一干人等被抓進了詔獄,其余下人全都被趕到單獨一個院子看管起來。之后金吾衛會一一審問。

  之后,顧玖又去了陳府。

  陳府凄凄慘慘,一干老弱婦孺,全都被金吾衛抓了起來,都會被關入詔獄,直到此案結束。

  無罪還能被放出來,卻也失去了榮華富貴。

  有罪的,要么殺頭要么流放。

  總而言之,陳家完了。

  陳駙馬也是死定了。

  顧玖嘆息一聲,放下車窗簾子,說道“走吧。”

  馬車緩緩啟動,回到了王府。

  過去鬧的王府,因為主人們不在,頓顯空空蕩)蕩),了無生氣。

  下人們都已經知道湖陽公主府出事,加之主子們除大夫人外都沒回來,都有些惶惶然,神不守舍。生怕王府會出事。

  顧玖剛回到東院,下人就來稟報,說是沈側妃,羅側妃,并諸位美人來訪。

  她想了想,說道“就說我乏了,暫不見客。”

  青梅擔心,“夫人,直接拒絕,妥當嗎”

  顧玖說道“她們無非是想問王爺如何,王府如何這些問題我無法給出回答,叫她們都回去吧,安心等待宮里的消息。”

  顧玖執意不見客,沈側妃等人也不好強闖東院。

  無奈之下,只能訕訕然退下去。

  她們如顧玖所說的那樣,安心等待宮里的消息。

  結果消息沒等來,卻等來兇神惡煞的金吾衛。

  金吾衛左衛韋忠,抱拳說道“還請大夫人見諒,臣等奉命行事,檢查公子詔書房,查抄一應信件。”

  顧玖站在屋檐下,看著金吾衛們在文書苑進進出出,搜羅著書房里面的文件信函。

  顧玖面無表地看著韋忠,“王爺他們,何時能回府”

  韋忠板著臉,“該回來的時候自會回來。大夫人無需擔憂。”

  顧玖冷哼一聲,“堂堂金吾衛上門,本夫人豈能不擔憂我家公子犯了什么事,左衛大人可否告知”

  韋忠搖頭,“無可否告。”

  顧玖表不豫,像是一個受到怠慢而沖動行事毫無心機的女子。

  然而,她內心卻格外平靜。

  金吾衛為何上門,昨她已經知曉。今不過是演一場戲罷了。

  她也不是沒想過,用重金收買韋忠。

  不過,過了三秒鐘顧玖就打消了這個想法。

  韋忠是天子鷹犬,陛下最為信任的臣子之一。

  若是區區重金就能收買賄賂,韋忠也沒有資格被天子倚重。

  如果顧玖真的拿出重金收買,不僅不能從韋忠嘴里得到消息,反而還會因此被金吾衛盯上,貽害無窮。

  故此,顧玖做出怒氣沖沖的模樣,冷漠地看著一眾金吾衛,將文書苑里里外外翻了個底朝天。

  最后,又憤怒地看著金吾衛抱著搜尋到的成果揚長而去。

  金吾衛的到來,嚇傻了一干下人。

  顧玖暫時沒時間去安撫眾人的緒。

  她沉默地走進文書苑。

  原本布置得舒服奢華的文書苑,滿地狼藉。各種書籍,扔了一地。

  筆墨紙硯,也都被扔在地上。

  顧玖走了一圈,要緊的東西果然都被拿走了。

  她吩咐道“錢富,帶人將文書苑收拾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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