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大老爺顧知鳴回府,得知白天的時候,謝茂帶人打上門來。大老爺氣得提著刀,就要出門去砍謝茂。
大太太張氏好不容易把人給勸下來了。
“這是二弟同他大舅子之間的矛盾,你就別瞎摻和了。”
大老爺顧知鳴眼一瞪,顯得特別兇狠,“這怎么叫瞎摻和。謝茂欺人太甚,都敢帶著人打上門,誰給他的膽子?
下午我不在,他逃過一劫。要是我在府中,他敢打上門來,我二話不說,直接宰了他。”
大太太張氏撇嘴,一臉嫌棄。
大老爺特不滿,“你是看不起我?”
張氏偷偷翻了個白眼,“都是朝廷命官,誰能宰了誰?你以為你是領兵在外的大將,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說砍誰就砍誰,事后只需上一封請罪書就行了嗎?
這里是京城,是天子腳下,誰敢無旨砍殺官員?你是想吃金吾衛的牢飯嗎?
我和你說,二弟和謝茂的事,只能用官場手段解決。
你是武將,玩不過那些文官,這件事你得尊重二弟的意見,千萬別添亂。”
大老爺氣得砸了茶杯,“難道就讓謝茂囂張,卻不能反擊?”
張氏平心靜氣地說道:“反擊也得在官場上反擊。謝茂可以帶著人打上門來,我們卻不能這么做。
朝堂上的人都在看著,二弟這會樹大招風,這個時候萬萬不能行差踏錯,被人抓到把柄。
你別忘了,皇后娘娘還躺在宮里,真以為東宮一脈是好欺負的嗎?”
張氏明顯比大老爺更冷靜更理智,看得也更透徹。
張家世代武將,世居京城。張氏從小耳濡目染,對朝堂上的事,看得還是比較明白的。
雖然她提供不了太好的建議,但是卻知道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懂得明哲保的道理。
大老爺蹙眉,冷哼一聲,極為不爽。
為武將,不能痛痛快快的砍殺對手,實在是憋屈。
他同張氏說道:“你一個婦道人家,我懶得和你說。我去見二弟。這件事不能就這么算了。”
大老爺氣呼呼地出門去了。
張氏一臉嫌棄地目送大老爺離開,已經預見大老爺在顧大人那里會碰壁。
大老爺穿過回廊,朝書房走去。
卻沒想到,會遇到顧老爺子。
顧老爺子突然跳出來,將大老爺嚇了一跳。
“父親怎么出來了?”
顧老爺子一臉不高興,見到大老爺就先吐了他一口。
大老爺惡心壞了,卻不能還手,心里頭憋屈啊。
“老夫生了你們兩個沒用的兒子,我的臉面都被你們丟光了。沒用的東西。”
顧老爺子指著大老爺大罵。
大老爺漲紅了臉,到底是誰沒用啊。
“父親不了解內,就不要亂說。”
“有什么事是老夫不知道。生了你們兩個慫包,老夫上輩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
顧老爺子哭天搶地,直接往地上一坐,就鬧了起來。
顧大人聽到動靜,從書房走出來。
顧老爺子見到顧大人,一把跳起來,抓著顧大人的手腕,“老二,你怎么沒用。走,跟老夫去謝家,將謝茂拉出來打一頓。”
顧大人一臉不耐,“父親,你能別鬧嗎?此事兒子自有主張,你無需cāo)心。”
“什么主張?你說你到底有什么主張?謝茂打上門來,你就該一個耳刮子打回去,教他做人的道理。”
謝老爺子不依不饒,非要拉著顧大人去謝家找回場子。
顧大人朝大老爺求助,“大哥,你管管老爺子。”
大老爺皺眉,先給下人使眼色。幾個小廝沖上來,熟練地抬起顧老爺子。
顧老爺子大罵,“不孝子孫,生兒子沒,兩個慫包,放老夫下來。敢不聽老夫的話,下次老夫抽死你們。”
顧老爺子的聲音漸漸遠去,一場鬧劇總算結束了。
顧大人嘆息一聲,“還是大哥你有辦法。”
大老爺顧知鳴哼了一聲,“早叫你培養幾個得用的小廝,下次老爺子還鬧騰,你照著我的辦法,直接將他抬下去,鎖在院子里。”
顧大人無奈苦笑,“你也看到了,最近弟弟我忙得腳不沾地,老爺子的事疏忽了。”
大老爺盯著他,“謝茂到底怎么回事?他都打上門來了,你就讓他全而退?
依我看,老爺子那些話也沒說錯。你就該直接給謝茂一個耳刮子,教他怎么做人。
仗著大舅子的份,簡直是無法無天,根本沒將我們顧家人放在眼里。既然如此,你何必對他客氣。”
顧大人一張臉極為嚴肅,“大哥,此事沒你想得那么簡單。”
大老爺哼了一聲,眼神輕蔑,“不就是東宮,你怕他個。反正我們顧家和東宮也尿不到一個壺里,皇后娘娘也快不行了,直接撕破臉干他娘的。謝茂背后有東宮,可你別忘了,你背后站著整個勛貴武將。就不信勛貴武將聯合起來,干不翻一個東宮。”
顧大人蹙眉,“大哥,你能別添亂嗎?事如果真有這么簡單,那幾位王爺還能等到今天?恐怕早幾年就動手了。
總之,還不到時機,這個時候我們更要忍耐。小不忍則亂大謀,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走錯一步。”
大老爺一臉不耐煩,“我就是不喜歡你們這一,什么都要慢慢來。這都多少年了,還是這個鳥樣。
算了,你那衙門里的事我是幫不上什么忙。不過你有需要我的地方,盡管開口。我們兩兄弟,不要那么見外。”
“大哥放心,我肯定不會和你見外。”
大老爺拍拍顧大人的肩膀,“記住,這一次一定要給謝茂一個教訓。干不死他,也要扒下他一層皮。”
顧大人鄭重點頭,“我正有此意。”
大老爺哈哈一笑,“如此我就放心了。”
晚上,謝氏醒來。
她叫人將顧大人請到芙蓉院。
“老爺,我大哥…”
“此事需要再提。”顧大人不等謝氏說完,干脆地打斷她的話。
謝氏一臉頹然,心里頭慌得不行。
她張張嘴,面對顧大人那張嚴肅的臉,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最后只剩下一聲嘆息。
夫妻二人沉默良久,謝氏才再次開口,“魯侯府請了媒人上門說親,魯侯夫人看中了二丫頭,想為嫡幼子聘娶二丫頭。此事請老爺拿個主意,我也好盡快回復魯侯夫人。”
顧大人頓時皺起眉頭。
謝氏詫異。
她以為像魯侯府這樣的好親事,顧大人一定會一口答應。
謝氏小心翼翼地問道:“老爺,這門婚事不合適嗎?二丫頭子弱,沒辦法做當家少。嫁給魯侯府的嫡幼子,對她來說也算合適。”
顧大人面無表地說道:“這門婚事,不著急。先等等看。”
顧大人心頭有疑慮。
魯侯裴仁位高權重,樹大招風,立場不穩。
和魯侯府做親家,猛地一看,似乎好。
然而細細一想,這里面風險很高。
顧大人記得,魯侯府當初還想和隔壁侯府結親,結果被侯府拒絕了。
顧大人琢磨了一番,還是認為先等一等,等局勢明朗后再說。
他對謝氏說道:“二丫頭的婚事不著急。如果魯侯府問起,你先想個借口拖著。”
“妾聽老爺的。”
謝氏詫異的同時,內心又松了一口氣。
拖著好啊!
她可不樂意看到顧玖嫁到魯侯府去。
顧玖一個病秧子,有什么資格嫁入高門。
臘月二十三,小年。
顧府張燈結彩,都在為過年做準備。
下人們比平里更忙,但是每個人都很有干勁。
過年了,可以拿一大筆賞錢。到時候大家聚在一起吃酒耍錢,豈不痛快。
這一天,顧玖在京城的第一份產業開張了。
位于城南十里胡同,這里住的人,都是京城平民。
胡同中端,原先開成衣鋪子開垮的店鋪,這一天,重新開門營業。
經過的人好奇的朝里面張望,這鋪子賣什么的啊?聚美齋?搞不懂這是什么名字。
等到二壯將貨物擺放在門口,眾人恍然大悟,原來是賣珠花飾品的店鋪。
賣這種玩意,需要特意租個店鋪嗎?
這個老板不懂做生意啊,肯定開不了一個月就得關門。
大家紛紛搖頭離開,都不看來聚美齋的生意。
二壯見圍觀的人都走了,有點懵。
好在從西北到京城,每天在外面跑,二壯也算是歷練出來了。
他將貨物擺好,最漂亮的擺在最外面,讓路過的大姑娘小媳婦,只需要一眼就能看清楚門板上的漂亮的珠花。
他謹記顧玖的叮囑,小本生意,就當試試水,就算生意不好也別慌。反正他們虧得起。
別家商鋪的店伙計都站在門口張望,指指點點的。
二壯神色鎮定,半點不慫。
“二壯,生意開起來了嗎?”
顧喻帶著衙門的衙役過來,給二壯的生意壯聲勢,也是為了震懾周邊商家。
提醒各大商家,新開張的聚美齋是有靠山的。
膽敢在聚美齋鬧事,耍手段,就要做好付出相應代價的準備。
二壯咧嘴一笑,“顧四少爺,你今天怎么來了。”
“我不放心,過來看看。還沒開張?”
二壯笑道:“剛開始,慢慢來,不著急。”
顧喻笑了起來,“也是,小本生意不著急。就當是替二妹妹賺點零花錢用。二壯,這幾位衙役,專門負責十里胡同這一帶的治安,這位是張頭,這位是…”
顧喻給二壯介紹幾位地頭蛇衙役。
二壯趕緊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紅包,一一送上。
幾個衙役得了好處,都笑了起來。
“你就是二壯?你放心,在這一帶誰敢找你麻煩,你找我,我替你出頭。”
“多謝張頭。晚上一起喝一杯。”
“哈哈,行啊!晚上聚賢樓喝酒,使得?”
二壯連連點頭,“使得,使得。”
聚賢樓是城南比較高檔的酒樓,吃一餐,少說也要幾兩銀子。
二壯心疼銀子,卻也知道這一餐酒必須喝。
正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別以為有顧大人做靠山,就能萬事大吉。
干事的都是下面的人,不把下面的人打點好了,光有顧大人的面子也不夠。
顧喻說道:“二壯,你忙生意,我們就先走了。”
“謝謝顧四少爺,謝謝張頭…”
二壯目送大家離去,心頭松了一口氣。
之前站在門口看鬧的店伙計們,這會全都的湊了過來。
聚美齋在衙門有靠山,那得結交啊。
“二壯哥,你賣珠花啊!這個怎么賣?我給我妹子買一朵。”
“我也來一對。快過年了,給我媳婦,女兒各來一個。”
二壯沒想到,顧喻帶著衙役走了一趟,竟然還給他帶來了生意。
聚美齋終于開張了。
店小二們買了,大姑娘小媳婦也都湊了上來。
一開始大家都不看好的生意,沒想到開張后,生意竟然沒斷過。
二壯一個人,差點應付不來。
這一天,十里胡同的大姑娘小媳婦,都在議論聚美齋的珠花,飾品。
好看,不貴,款式又多。
比胡同口徐記鋪子賣的珠花好看多了。
徐記鋪子是本地老牌的飾品店,然而他們家賣的的珠花飾品,同聚美齋的比起來,就顯得款式老舊,不好看。
“哎呦,你這頭上戴的是什么?怪好看的,哪里來的?”
大姑娘羞一笑,“聚美齋買的。”
“啥啥啥?什么齋?”
“聚美齋,一家新開的鋪子,專賣珠花飾品,特別漂亮。”
“嗯,是漂亮的,很貴吧。”
“不貴。我這朵珠花,只要二十五文。”
“二十五文還不貴啊?”
婦人們一邊嫌棄價格貴,一邊暗搓搓的想,明兒也去買一朵珠花戴在頭上。
類似這樣的對話,圍繞著十里胡同展開,慢慢傳播開來。
要不了多久,整個城南都會知道十里胡同多了一家專門賣珠花飾品的鋪子,叫做聚美齋。
那家鋪子賣的東西好看,又不貴,款式又新。
這一天二壯收獲頗豐,他想著,顧玖計劃的叫什么流水線作業,說不定可以提前。
不過就算要提前,也要等過了年。
過完年,回了本,到時候就找幾個人,將流水線生產做起來。
他又想起,顧玖要他收羅人才。
二壯心里頭已經有幾個目標。
來到京城后,他成天在京城閑逛,打聽消息,著實認識了一些人。
不過這些人到底合不合適,還得等顧玖親眼后拿決定。
忙忙碌碌,一天過去了。
天色暗下來,顧府門口亮起了燈籠。
管家顧全親自到門房問了兩次,“二老爺回來了嗎?”
門房搖頭,“沒見到二老爺回來。”
顧全蹙眉,都這個時間,二老爺還沒回來。難不成是被衙門里的事給耽誤了。
高三福來問。“太太讓我過來問問,老爺何時回來?今天過小年,太太置辦了酒席,就等著老爺。”
管家顧全蹙眉,“我去衙門看看。”
高三福心頭一跳,“顧管家,老爺不會遇到意外了吧。”
“你個烏鴉嘴,大過年的,不知道說點好聽的嗎?”
高三福抬自己嘴巴,連打了兩下,“瞧我這臭嘴,管家別介意。”
顧全嗯了一聲,帶著人朝衙門趕去。
芙蓉院內,二房的人齊聚一堂,就等著顧大人回來,就可以開席。
天色已經徹底黑下來,顧大人還沒回來。
謝氏已經派人去門房問了幾次,也沒消息。
她有些著急。
六少爺顧琤說道:“年底,衙門公務繁忙。父親或許要到半夜才會回來。”
謝氏皺眉,說道:“今天是小大,早上老爺出門的時候,我提醒了他,要他早點回來。都這個時候了,還沒見到人,不會出了什么事吧。”
顧珽嚷嚷道:“太太別擔心,父親平平安安,順順利利,肯定不會有事。”
謝氏沒作聲。
顧玖蹙眉,她叫來小翠,輕聲吩咐,“你去角門那邊看看,要是侯府的角門還開著,你就問問侯府的人,知不知道老爺的消息。”
小翠應聲,悄聲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