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來了!”
“大夫快給玥兒看看。玥兒的傷要不要緊?”
“二太太不要擔心,三姑娘的傷勢看著嚴重,其實并沒有傷到骨頭,都是皮肉傷。”
“怎么會不嚴重,流了這么多血。”
謝氏對大夫怒目而視,甚至懷疑大夫根本就是個庸醫。有人想害玥兒,故意請了個庸醫過來。
朱大夫胡子抖了抖,“二太太若是不相信老夫,那就另請高明。”
“朱大夫誤會了。我家太太只是太擔心三姑娘的傷勢,說話急了點。”
春禾勸住了朱大夫,又來勸謝氏。
“太太,你別著急。這位朱大夫是京城有名的大夫,醫術了得。以前還做過太醫。三姑娘的傷勢要緊,這個時候換大夫也來不及,而且還耽誤三姑娘傷勢。”
謝氏吐出一直憋著心口的那口氣,好歹冷靜了一點。
“朱大夫,剛才是我太著急,有得罪的地方,請你包涵。孩子被打成這樣,我心里頭難受啊!”
朱大夫打開藥箱,說道:“二太太不用擔心,打板子的人下手很有分寸。這傷勢看似嚴重,實際上都是皮外傷,用上好的傷藥,養幾天就好了。”
“那就麻煩朱大夫。”謝氏總算松了口氣。
她就守在床邊,看著朱大夫給顧玥上藥。
顧玥還處在昏迷中。當傷藥接觸肌膚,似乎是刺激了她,她發出了一聲呻吟。
“玥兒,你別怕。母親守在你身邊。”
謝氏握著顧玥的手,一臉緊張。
朱大夫一邊指揮丫鬟給顧玥上藥,一邊對謝氏說道:“傷藥效果很好,只是會刺激到肌膚。二太太不用擔心。”
謝氏點頭,“我知道。多謝朱大夫。”
一個小丫鬟來到謝氏身邊,小聲說道:“太太,老爺請你過去。”
謝氏臉色一沉,壓著嗓子說道:“我知道了。”
謝氏看著昏迷不醒的顧玥,各種念頭從腦海中閃過。
她對春禾說道:“照顧好玥兒,我去去就來。”
春禾替代謝氏,握住顧玥的手,有些擔心的看著謝氏。
謝氏沒有回應春禾,她走出臥房,去見顧大人。
顧大人大馬金刀地坐著在椅子上,聽到腳步聲,就朝謝氏看去。
夫妻二人四目相對,都沒回有說話。
兩人之間的氣氛,似乎已經降到了冰點。
下人們全都低著頭,兩位主子鬧成這樣,太可怕了。
可千萬別吵起來啊!
還是顧大人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很清楚為夫為何要仗打玥兒。”
謝氏點點頭,一副隱忍的模樣,說道:“妾身知道,玥兒她做錯了,該罰。但是老爺未免太狠心了。”
顧大人冷哼一聲,“本官只是打她一頓板子,而她卻毀了珍丫頭的婚事。相比起來,三丫頭比你我都要狠。”
謝氏渾身顫抖,這一點她何嘗不知道。
可是婚事被毀哪里比得上被打板子流血那樣直觀。
看著玥兒渾身是血的昏迷過去,她的心都在痛。
謝氏捂住心口,說道:“就算沒有玥兒,海西伯府也未必會看得上珍丫頭。”
“沒有如果。”
顧大人很不客氣地說道,“玥兒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你要負主要責任。就因為她知道不管她犯下多大的錯,你都會護著她,她才敢如此肆無忌憚,自以為是,還心狠手辣。”
謝氏渾身一抖,“老爺也怪我。”
顧大人冷哼一聲,“不光是玥兒需要反省,你也需要反省。今日她可以為了一個男人,毀掉珍丫頭的婚事。他日,她也可以為了別的原因,毀掉你我,毀掉這個家。”
“不,不會的。玥兒沒有那么壞。老爺,你這是偏見。”
顧大人板著臉,說道:“如果你繼續縱容她,終有一天你會后悔的。”
謝氏突然哭了起來,“你們都來指責我,那我怎么辦。玥兒是我的女兒,難道我真能眼睜睜的地看著他她受苦嗎?”
“你還要繼續縱容她嗎?你簡直糊涂。”
顧大人一臉失望。
謝氏望著顧大人,突然下定了決心,“老爺,給玥兒說門親事吧!等她嫁了人,自然會懂事的。”
顧大人蹙眉,“你到底在想什么?”
謝氏凄苦一笑,“對玥兒,我打也也打了,罵也罵了。當場她答應得好好的,會改,會長進。可是要不了幾天,她又會故態復萌。
老爺,妾身承認自己沒有教好她。如今,妾身對她是有心無力。她不是珊兒,珊兒懂事聽話。
玥兒這孩子太倔,正好她也大了,不如早早將她打發出去。”
“你想好了?”
謝氏點頭,“我也想多留玥兒幾年。可是看她一副鐵了心的樣子,繼續留著她,恐怕會鬧出更大的風波。”
顧大人緊皺眉頭。他有心好好管教顧玥,然而他并沒有那么多時間。
靠謝氏管教顧玥,如今看來,沒什么作用。
似乎只剩下早點將顧玥嫁出去這一條路。
顧大人認可了謝氏的想法。直接問道:“你看上誰家?”
謝氏捂著嘴哭了一場,才說道:“妾身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哪里有什么主意。玥兒的婚事,還要老爺多費心。”
頓了頓,謝氏又繼續說道:“玥兒挨了打,此事瞞不了人。妾身擔心大房和隔壁侯府會亂想,影響到玥兒的終身。”
顧大人板著臉,“你是怪本官?”
“妾身不敢。妾身只是實話實說。”
顧大人說道:“大房和隔壁侯府那里,我會和他們打一聲招呼,把事情說清楚。”
謝氏不敢相信,她以為顧大人要將真相說出去。說出真相,顧玥怎么辦。
顧大人哼了一聲,很是不滿,“本官有那么糊涂嗎?此事在本官這里到此為止。倒是你娘家那邊,叫他們閉嘴。”
謝氏一臉茫然,疑惑。
此時管家顧全走了進來,他先看了眼謝氏,然后走到顧大人身邊,湊到顧大人耳邊說道:“老爺,公子詔在衙門等著老爺。”
“什么?”
顧大人臉色都變了,“哪個公子詔?”
顧全小心翼翼地說道:“寧王府公子詔。”
顧大人心頭一震,“他為何會在衙門等著本官?本官同他們王府可沒有來往。”
顧全小聲說道:“公子詔說,他要報案。”
顧大人頓時就跟泰山壓頂一般,臉色變得難看無比。那種無形的壓力,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上任京城府尹以來,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他最擔心的就是卷入涉及皇室宗親的案子。
誰也不能保證,皇室宗親的案子后面沒有更大的陰謀,會不會涉及到如今越演越烈的奪嫡之爭。
顧大人一腦門子的汗,“他要報案,可以找刑部,廷尉,再不濟還可以找少府,繡衣衛,甚至是執金吾。區區一個京城府尹衙門,可容不下他那尊大佛。你去告訴他,他的案子本官不受理。”
顧全急了,“老爺,該說的話都和公子詔說了。他說案子是在京城發生的,理應找大人報案。大人,此案推脫不得啊。萬一得罪了公子詔,他一發怒,到陛下跟前說大人的壞話,如何是好。”
顧大人咬牙切齒,“這些皇孫公子,是要將本官絕路上逼啊。”
“大人,還是先去見見公子詔,先聽聽他怎么說。”
顧大人無奈點頭,“如今也只能如此。”
一主一仆在那里嘀嘀咕咕,自然引起了謝氏的注意。
她見顧大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擔心起來。
“老爺,出了什么事嗎?”
“衙門里出了點事情,我要馬上過去一趟。玥兒的婚事,我們從長計議。”
“老爺…”
顧大人已經帶著下人離開了紫竹院。
春禾來到謝氏身邊,“太太,已經給三姑娘上了藥,朱大夫也開了藥方。”
謝氏回過神來,“玥兒的傷勢嚴重嗎?”
“朱大夫說了,好生調養,幾天時間就能下床自如活動。”
謝氏松了一口氣。
春禾四下看看,然后俯身,湊在謝氏耳邊悄聲說道:“奴婢聽到一個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
“什么消息?”
春禾下意識的滾動喉頭,然后才說道:“好像是謝家那邊走漏了消息,傳到了老爺耳中。”
“果真?”
春禾點點頭,“奴婢不敢欺瞞太太。”
謝氏陰沉著一 張臉,心中在想,一定是馬氏這個禍害,一定是她將事情說漏了嘴。
她就知道,馬氏不是個好東西。
看來之前是她誤會了胡姨娘。
胡姨娘信守承諾,沒有將事情說出去。
謝氏板著臉,說道:“這事我知道了。你小心留意府中的情況,但凡發現有人在亂說,即刻稟報我。”
“奴婢遵命。”
顧大人急匆匆來到衙門簽押房。
劉詔正背對著大門,望著墻上掛的一幅畫。
“咳咳…”
顧大人輕咳一聲,提醒公子詔。
劉詔聽到動靜,回過頭來,目光謙和地看著顧大人。
“顧大人終于來了,本公子沒有白等。”
顧大人做出一張嚴肅臉,走進簽押房,拱手對公子詔行了一禮。
劉詔回了一禮,“顧大人客氣。”
顧大人坐上主位。
這里是京城府尹衙門,在衙門里就顧大人最大。
為維護官威,維護朝廷威嚴,除了天子外,無論誰來,地位有多高,顧大人理應堅持坐在主位上。絕不可能將主位讓出來。
顧大人坐好后,面無表情地說道:“公子詔請坐。”
劉詔在客位上坐下。
顧大人一本正經地問道:“下官聽說公子想要報案?”
“正是。”
“什么案子?”
顧大人心里頭對劉詔是各種不滿。
身為皇孫,有案子為什么不找朝廷,偏要來找他這個小小的京城府尹。
就算他將案子查清楚,又能做什么。
案子牽涉到王府,一點發現案情重大,他必須上報朝堂和天子。
屆時自會有其他衙門的人接手案子。
總之,在顧大人看來,劉詔跑到京城府尹衙門報案,純粹是多此一舉,浪費時間。
劉詔語氣清冷地說道:“本公子今日在酒樓用餐,掉了一塊魚形玉佩。玉佩是母妃賞賜,不敢輕忽。請顧大人幫本公子將玉佩找回來。”
顧大人意外,“就這事?”
劉詔微微點頭,“就是此事。”
顧大人偷偷松了一口氣,如果只是找一塊玉佩,倒是簡單。
“此案本官清楚了,本官會盡全力找回玉佩。”
劉詔微微頷首,“多謝顧大人。詳細的情況,我的護衛趙三,會一一稟報。有需要本公子配合的地方,顧大人盡管開口。”
“公子有心了。”
顧大人只想早點將劉詔打發走,趕緊叫人過來做案情登記。
劉詔的玉佩掉落在同福酒樓,說是上酒樓吃飯的時候,玉佩還掛在腰間。等到離開酒樓的時候,才發現玉佩不見了。
然而酒樓上下所有人都否認見到過玉佩,更不會有人承認偷了玉佩。
顧大人看著案情登記,此案看起來很簡單。沒有意外的話,應該很快就能解決。
做完案情登記后,劉詔就告辭離開了京城府尹衙門。
馬師爺這才著急地告訴顧大人,“大人,不好了。”
“怎么回事?”
“剛才聽下面的人,這個同福酒樓來頭不小,后面的靠山好像是某個王府。”
顧大人手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冷汗津津。
他就知道,堂堂皇孫來報案,案情怎么可能像看上去那么簡單。
果然是將他們衙門上下所有人當刀使喚啊。
顧大人心里頭后怕不已,這要是牽連進皇室相斗,可是會要命的啊。
然后,公子詔親自來報案,明知這個案子小小的京城府尹衙門解決不了,卻還是要硬著頭皮查下去。
果然,京城府尹這個位置會要命的。
前任張大人到現在還關在執金吾大牢里,兇多吉少。顧大人實在是不想步入前任的后塵。
顧大人擦掉額頭上的冷汗,問道:“知道同福酒樓背后靠山具體是哪家王府嗎?”
“暫不清楚,下官一會就去打聽。大人,這個案子要查嗎?”
顧大人咬著牙,“查,當然要查。公子詔大張旗鼓的來到衙門報案,本官豈能不查。恐怕這會全京城都已經得到公子詔報案的消息,就等著看本官的笑話。本官要是不查清楚此案,可沒辦法對上面交代。”
“老爺說的是。說不定過兩天,朝堂上,宮里面,王府那邊都會派人來過問此案。”
顧大人這會已經想明白了,先不管這件案子背后涉及到的人和事。他只查案,多余的事情,一概不管。
能查下去就繼續查,查不下去就及時收手。
就算公子詔和寧王殿下怪罪下來,他也有足夠的理由推脫。
顧大人心頭還存了一個僥幸,希望這僅僅只是一個簡單的案子。
明知不太可能,卻還是會抱著哪怕萬分之一的幻想。
劉詔從京城府尹衙門出來的時候,分明看到了好幾波行蹤可疑的人。
劉詔輕蔑一笑,若無其事的上了馬車。
他看上去很瘦,臉色不正常的發白,似乎久病未愈。
趙三說了一聲,“公子當心。”
劉詔輕聲說道:“無妨。”
上了馬車后,護衛趙三伺候在他身邊。
“公子,現在去哪里?”
劉詔低頭一笑,“回王府。”
“是!”
趙三命車夫趕著車朝王府方向駛去。
“公子還記得在西北見過幾面的顧姑娘嗎?”
劉詔挑眉。
趙三繼續說道:“這位顧大人正是顧姑娘的父親。”
劉詔面無表情地問道:“你想說什么?”
“屬下擔心,這次的事情會不會牽連到顧大人身上。顧姑娘對公子畢竟有救命之恩。”
劉詔眼神清冷地看著趙三,趙三的冷汗瞬間落下來,急忙低著頭,請罪:“屬下該死。”
劉詔神情淡漠地說道:“無論那個位置上坐著的是顧大人,張大人,李大人,亦或是王大人,本公子的計劃都不會改變,記住了嗎?”
“屬下明白。”
劉詔看著車窗外,眼看著快要到王府,他才說道:“不過你說的也有些道理,本公子會主意分寸,盡量不牽連顧大人。”
趙三頓時松了一口氣。
顧玖完全不知道,因為她,顧大人逃過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