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祝,好運

　　2008年9月21日，在電影院里上映了2個月后，《英雄記》終于全面下畫，電影票房高達6.94億。同時下畫的，還有《繁星之城》，總票房3.96億。雖然《繁星之城》比《英雄記》晚上映半個多月，但顯然后者的生命力比前者更持久，所以緊趕慢趕，兩部電影終于在同一天結束放映。

　　同一天，雷霆影業舉辦了一個盛大的慶祝派對，既是慶祝兩部影片的重大勝利，也是給柳聞霆過生日。

　　今天柳聞霆剛滿25周歲。

　　說來也巧，喵喵俱樂部的4位成員中，有3位的生日是在8月份：佟莉雅是8月8日，安云天是8月18日，劉雨霏是8月25日。只有柳聞霆，生日是在9月份。

　　8月份正是《英雄記》和《繁星之城》熱映之時，大伙忙的要死，安云天等3人自然也沒那個心思認真操辦。如今兩部電影終于下畫，整個2008年的事務暫時告一段落，大家放松下來，正趕上柳聞霆年滿25周歲，便借此機會，把前邊3人的生日一塊辦了，派對也因此搞得非常隆重盛大。

　　在9月份這個娛樂淡季，這場派對自然而然的成為了娛樂板塊的頭條。

　　25歲，這是一個相當刺眼的年齡。

　　多少人在這個年齡，甚至都沒資格坐一坐導演椅，柳聞霆卻已經憑借《英雄記》，成為中國大陸單片票房記錄的創造者。電影最終沒有突破7億票房，這一點讓許多人惋惜不已。但它卻突破了1億美金，這又讓無數人為之歡呼雀躍。那些業內精英和同行前輩們，望著這個數字，心中充滿了深深的絕望。

　　目前在大陸放映過的影片中，超過2億的有6部，超過3億的有3部，超過4億的沒有，超過5億的也沒有，《英雄記》的6.94億，因此顯得特別突兀，和柳聞霆的25歲一樣突兀。

　　同樣突兀的，還有柳聞霆的另一項記錄——她憑借6.94億的《英雄記》和2.3億的《璀璨人生1明星戀人》這兩部影片，大陸累計總票房達到9.24億，超過張藝謀（8.1億）和馮曉剛（7.2億），成為大陸影史中累計票房最高的導演。

　　“這么多德高望重、觀眾基礎深厚的老前輩，居然讓一個25歲的女娃給搶了頭籌，這事兒說出去，誰信啊！”

　　柳大小姐的輝煌成就，襯托的那些老前輩們顏面無光，大家本來就不熟，相互之間沒啥業務往來，所以這次慶祝派對，諸多業內知名導演中，只來了姜紋一個。

　　這還是因為姜紋是《英雄記》主演的緣故，要不然，可能連他也不會來。

　　“好丫頭，你這一出，把我們弄得都有些沒臉見人了！”

　　姜紋一上來，就照著柳聞霆的肩膀給了一拳。這是他在《英雄記》的片場，經常和柳聞霆做的動作。看著這個年輕姑娘，他心里諸般滋味涌上心頭。他和柳奮雷是老相識了，大家同為大陸電影導演中的佼佼者，相互之間都存了些競爭的心思——爭獎項、爭票房。他至今還記得3年前，柳奮雷死時自己的心情：又少了一個可敬的對手，雷霆影業這下算是完了。

　　他也記得看到柳聞霆時的第一反應：可憐的姑娘，這么年輕就要承受如此的重擔。

　　那時候他覺得，還未滿22周歲的柳聞霆，簡直就像無家可歸的流浪貓一樣可憐凄慘。

　　哪知道3年過去，流浪貓居然成了巡山猛虎！去年的《明星戀人》大家只是小小的“噫”了一下，今年的《英雄記》一出，大家就只剩下一句“臥槽”了。

　　直至今天《英雄記》全線下畫，姜紋還是有些沒回過神來——這一切究竟是怎么發生的？

　　他看看柳聞霆，然后將視線轉到了安云天身上。

　　就是這個年輕人，3年前他覺得，這是一個陪在流浪貓身邊的流浪狗。現在再看，這分明是兇猛至極的地獄惡犬！

　　他又看了看大廳之中懸掛的雷霆影業的公司Logo：一只胖胖的熊貓崽子，張開了萌萌的嘴巴仰天大叫。以前他覺得這Logo很可愛，現在覺得忒兇殘。

　　正是這只兇殘的熊貓，經過3年的猥瑣發育，在今年夏天，給了得意洋洋、目中無人的《赤壁》致命一擊。原本能拿3億票房，最后將將達到2億。上半部的口碑崩成這樣，誰知道下半部還會有多少人去看？

　　和柳聞霆在一起呆過幾個月，姜紋知道，這個姑娘和那個小伙子，從3年前就在為今天謀劃。他們沒有像人們想象中那么驚慌失措、束手無策，他們從一開始、甚至從還沒回國之時，就制定了一個大膽和詳盡的行動計劃。當所有人都對《赤壁》和奧運會避之唯恐不及時，他們卻根本沒把對方當回事，直愣愣的迎了上去，創造了《英雄記》和《繁星之城》的票房神話。

　　他們下了一盤大棋，把所有人都算計了進去。如今棋局終了，他們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早在9月初，邶京懷柔影視基地已經拍板立項，專門開辟一塊土地，進行封神電影的場景搭建工作。如果2年后封神大獲成功，那么邶京或者上塰還會建造封神主題公園。

　　9月中旬，雷霆影業、中影集團和一幫煤老板們，共同組建了一家制片公司，名為奇跡影業。專門負責拍攝制作封神系列。

　　另外，這三方還成立了一家院線公司，負責投資建設3D影院，同時著力收購已有的2D影院，將其中一部分放映廳改造為3D。

　　目前建設和收購計劃還在紙面上，但相關的調查研究工作已經開始：

　　觀眾在選擇影院時考慮的因素；

　　觀眾對影院周邊配套設施的關注；

　　觀眾對影院軟件/硬件設施的關注；

　　觀眾選擇到影院觀影的計劃程度；

　　觀眾通常如何選擇影院、影片、場次；

　　觀眾臨時更換影片的情況/原因…

　　除此之外，安云天和柳聞霆還計劃創建一個視頻網站、開發幾項電影APP、與阿里巴巴合作開發和銷售周邊產品、和音樂網站以及手機廠家合作運營手機音樂鈴聲…

　　無數的計劃和報表被打印出來，海量的金錢和人力在背后洶涌激蕩，雷霆影業的業務在急劇擴張，安云天和柳聞霆的權力也在極速膨脹。

　　這些權力中最不為人所注意、卻是兩人最為看重的權力是——話語權。

　　中國人的話語權太低了，與之對應的是華語電影人的話語權很低。沒有話語權，就不敢說話，就不敢拍電影。很多人都將中國電影題材的限制歸咎于政府，歸咎于影視審核部門。他們卻不知道，這是整個社會的問題。沒有話語權，別人能說的話你就不能說，別人能拍的電影，你就不能拍，這與政府關系不大，歸根結底還是與整個社會的輿論大環境有關。這個大環境是如此惡劣，讓許多華語電影人束手束腳，痛苦不堪。

　　還是那句話，人家美國人能讓自家總統開著戰斗機，在7月4日獨立日這天帶頭攻擊外星人，你中國人敢這么拍嗎？

　　人家美國人能讓自家特種兵遠赴萬里，消滅恐怖分子，海外護僑，凱旋而歸，你中國人敢這么拍嗎？

　　人家美國人能讓自家科學家，在世界毀滅之前，通過種種冒險，拯救地球，拯救全人類，你中國人敢這么拍嗎？

　　你要敢拍，觀眾就能罵死你。

　　因為真的，這種故事情節放到現在的中國，太尷尬了。

　　但美國人拍他們就不覺得尷尬，就看得很歡樂。

　　這不是政府不讓拍，這是觀眾不買賬——當然政府多半也確實不讓拍。

　　總而言之，這是一種大環境下，從上到下對創作活動的拘束和限制。中國觀眾自己先給自己畫了個圈，圈內的可以拍，圈外的不可以拍，思想保守而頑固，思維陳舊而雙標，對本土（大陸）影視作品挑三揀四，對海外作品寬容以待。如此作風，還有什么資格和立場去指責官方？

　　是，官方太壞，你們這群人也沒好到哪兒去啊。明明是大家一起手拉著手，把華語電影的生命力給扼殺掉的，卻把自己的責任推的一干二凈，凡事都怪政府。也活該你們這群人整天看垃圾片！

　　姜紋在心里狠狠的吐槽。他當然不會把這些吐槽訴諸于口，他只會用自己高超的創作手段，把這些觀點藏到作品中去。他要創造一場狂歡，那里面有荷爾蒙爆棚的肉體、熱鬧的場景、緊張的節奏、滑稽的對話、荒誕的情節…保準色香味十足，讓這些觀眾們，一邊哈哈大笑，一邊自愿掏錢買票，一邊被他姜紋罵。

　　——我不僅受夠了那些指手畫腳的官僚，我還受夠了你們這些庸俗淺薄的觀眾！

　　姜紋已經45歲，可他覺得，自己還是個暴烈的憤青。

　　與之相比，安云天和柳聞霆這倆年輕人，就圓融和狡猾多了。他們用《英雄記》把氣勢洶洶的《赤壁》、以及《赤壁》背后的港臺電影人掀翻在地，用這種鮮明的對比，在一定程度上奪取了文化話語權。都說傳統文化在臺灣，甚至在香港，都說大陸是傳統文化的毀滅者，現在雙方各拍一個三國故事，你們倒是來說說，誰才是尊重歷史、尊重傳統的那個？

　　說起這個姜紋也有槽要吐。那些把臺灣和香港捧為傳統文化繼承者的觀眾們，是得有多無知啊！哪怕你們去捧捧曰本呢。

　　在《英雄記》之外，璀璨人生系列更是所圖甚大。姜紋能明顯的感覺到，安云天和柳聞霆正在試圖引領大陸民眾的思想傾向。借助《明星戀人》和《繁星之城》，他們部分的取得了成功。人們開始接受這個平行平行世界，并且與現實混為一談。安云天和柳聞霆正在用自己的方式，講述這個國家，這個世界。潛移默化之中，影響觀眾的世界觀。

　　這就是那兩個年輕人正在做的：先構建一個平行世界，然后通過掌控那個平行世界的話語權，來掌控現實世界的話語權。

　　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天才的想法，同時也是非常吃力和危險的想法。

　　姜紋環顧四周，看到了正和柳淼淼說話的葉芽。這個17歲的小姑娘，在她3歲那年，失去了父親。姜紋清楚的記得葉云的死亡日期：1994年9月21日。

　　也就是14年前的今天。

　　也清楚的記得葉云的死亡方式：在建國門外被人當街槍殺，兇手是一個軍人。

　　那時的葉云，剛剛28歲，正在籌劃一部講述抗美援朝志愿軍的電影。

　　很諷刺不是嗎？一個滿懷激情歌頌中國軍人的導演，被一個中國軍人殺害。

　　盡管所有的證據都表明，葉云只是倒霉，恰好碰到了那場槍戰，而姜紋也自認是個唯物主義者，但葉云的死法，依然讓他感受到一種宿命般的不祥。

　　還有柳奮雷，同樣如此。

　　他們都是很有理想很有抱負的電影人，都想用中國人自己的方式，講述中國人的歷史和故事，頌揚中國人偉大的祖先和事跡。然后，他們都死了。

　　在往前，還有許許多多死于理想的人。他們中的大部分，都是年輕人。

　　像安云天和柳聞霆一樣年輕。

　　“姜叔叔，姜叔叔？”

　　柳聞霆輕輕的呼喚聲把姜紋的心神拉了回來，她伸手在姜紋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神游天外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走神了。”姜紋抱歉的一笑，很誠懇的道：“真是失禮，都忘了說‘生日快樂’了。丫頭，25歲生日快樂！”

　　柳聞霆奇怪的道：“你這么鄭重其事，我都有些不習慣了。”

　　姜紋笑笑沒有接話，問道：“我一直在琢磨，你和安云天弄的那個封神，整整10億投資，那你們國內票房預期是多少？”

　　“這個啊。”柳聞霆抿嘴一笑，卻不回答，“這算是商業機密了，姜叔叔，恕我不能明言了。”

　　話是這么說，她卻伸出了兩根手指。

　　這就是20億了。

　　姜紋馬上領會了她的意思，本該十分震驚，卻因剛才的思緒，而十分平淡的接受了，只是問了句：“有把握嗎？”

　　柳聞霆道：“總是要冒點險的。”

　　姜紋張張嘴，想說點什么，卻最終沒說出口，半晌才舉起手中的香檳道：“那，祝你好運。”

　　柳聞霆也舉起香檳：“祝我們所有人好運，祝中國好運。”

　　兩人輕輕碰了一下杯，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第二卷一盤大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