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操縱

　　汽車停了下來，柳聞霆卻沒馬上下車，她對司機老周道：“周師傅，你也擺上一尊主席像保平安啊？”

　　老周看看前面的銅像，笑道：“就是個寄托，求個心安。”

　　柳聞霆道：“這銅像哪兒買的？”

　　這下老周來了興致：“說起這東西，來歷可不簡單，這是大前年，我從主席老家韶山那里請來的。那時候是主席誕辰110周年，韶山熱鬧的不行。我去的日子不太對，沒趕上大熱鬧，遛達了一圈，看了看，買了點東西回來，呶，就是這尊銅像，據說，是讓人開過光的，保平安靈的很。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很貴倒是真的。”

　　“開光？”柳聞霆歪著腦袋，很有求知欲的問道：“什么人開光？和尚還是道士？”

　　“主席可是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哪能讓那些人來？”老周搖頭：“就是一個工廠老板，專門生產主席塑像的，在那一片，也算是研究主席的專業人士了。具體的我也不懂，反正大家都說開過光就更靈一點，這種事兒，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嘛。”

　　“韶山有很多生產主席塑像的廠子嗎？”

　　“不算多，好像也就五六家，但賣得多，好多都不是韶山生產的。是別的地方造好，專門運到韶山轉一圈，再賣出去。”老周似乎有心賣弄：“你們知道這是為啥不？”

　　柳聞霆微笑搖頭：“不知道。”

　　“董事長你說笑呢。”老周畢竟不是真傻，沒讓柳聞霆的話給弄得找不著北：“你肯定也猜到了，就是為了沾一沾主席老家的靈氣兒。靈氣兒這玩意兒，看不見，也摸不著，但誰也不敢說沒有。能多一點，總是好的。”

　　“今天辛苦師傅了。”柳聞霆準備下車，臨了又問：“剛才我們幾個說了那么多話，你也都聽見了…”

　　“放心董事長，我絕不在外頭亂說！”老周斬釘截鐵的道：“一定管好自己這張嘴！”

　　“不用這么緊張。”柳聞霆笑道：“你說出去也不要緊，我問的也不是這個。我想問你，你明白我們說了什么嗎？”

　　“這個…”老周撓撓腦袋：“我是個粗人，就能聽懂一點兒。大體知道好像說的是那十年的事兒，但‘偶像’啊‘膜拜’啊，‘殺死’這個，‘殺死’那個，把我給繞糊涂了。”

　　“真可惜，看來還是我們表達技巧不夠好啊。”柳聞霆做遺憾狀，拉開車門道：“那好，我們下車！”

　　下了車，站在結實的地面上，劉亦霏還有些恍惚。

　　剛才在車上發生的那一切，都是真的嗎？柳聞霆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嗎？自己真的就這么在不經意間，窺見了她的真面目？她為什么要對自己說這些？這一切都是怎么發生的？

　　“亦霏，還愣著干什么？走啊。”

　　柳聞霆說著來拉她的手，劉亦霏下意識的避開了，等她明白過來自己干了什么，不由心中一慌，忙解釋道：“我…”

　　“閃開！”

　　柳聞霆卻沒給她把話說完的機會，只見她的眼睛突然銳利了起來，低喝一聲，一把將劉亦霏推開，隨即飛起一腳，向前踹去。

　　“啊！”

　　一聲慘呼，一個人影被踢飛出去。

　　“呀！”

　　與此同時，劉亦霏立足不穩，失去平衡向地面倒去，關鍵時刻，被安云天一把抱住。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全發生在瞬息之間，劉亦霏嚇得臉都白了，歪倒在安云天懷里，望著他，美眸中全是惶惑和驚疑。

　　“咔嚓！”

　　早就等候在一旁的記者狗仔們，終于反應過來，將這一幕留在了膠片上。

　　“什么人？怎么回事？”劇組人員涌過來，將三人團團圍住，另有一些人，將那個被踹飛的人制住，大聲喝問：“說，你是來干什么的？！”

　　那人哼哼唧唧，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估計是個瘋狂粉絲，也不知道在這兒等了多久，瞅準機會來這么一下，目標是亦霏。”

　　安云天看著這一切，想起了前世看到的新聞：在某次宣傳活動中，劉亦霏正對著觀眾和粉絲講話，旁邊一個男人突然沖過來，以橄欖球運動員最后關頭觸地得分的兇猛勢頭，一把將她撲倒在地。

　　做下那件事的，就是一個瘋狂粉絲，所思所求，也不過是為了一親芳澤——以一種極為恐怖的方式。

　　將懷中受驚的美人兒扶起，安云天道：“把人制住就行，剩下的，送到公安局再說。”

　　然后叫過一個人，小聲道：“去跟王總經理打個招呼，看看有沒有什么人能使上力。”

　　那人領命而去，安云天安慰驚魂未定的劉亦霏道：“好了好了，沒事了，你現在很安全。”

　　劉亦霏呆呆點頭，將目光從安云天移到柳聞霆身上，心想：確實很安全。

　　不出意外的，一個小時不到，這件事就成了網絡熱點事件：

　　神仙姐姐劉亦霏遇襲，現場形勢千鈞一發！

又一起瘋狂粉絲事件，這次的受害人是神仙姐姐瘋狂粉絲唐突佳人，老A隊長實力護花危急關頭英雄救美，安云天告訴我們，怎樣才是真正的男人　　各種各樣的標題，危言聳聽的、夸大其詞的、吊人胃口的…有的沒的都出現在了網絡上。大多數標題下面，都附帶著一張照片：站立不穩的劉亦霏被安云天抱在懷中，兩人“四目相對，含情脈脈”。

　　至于報道的內容，也有真有假，無非是渲染事情發生的突然，現場氣氛的緊張，以及最后，如何收場。記者們發揮了自己十二分的想象力，把整個事件寫的跌宕起伏，精彩紛呈，讓人看了大呼過癮：安云天實在是太帥了！

　　沒錯，絕大多數的報道，都把英雄救美的壯舉，安到了安云天身上，至于真正的功臣柳聞霆，則被他們一致忽略掉了。這其實正是柳聞霆本人的意思，她的人設可是柔弱文靜、人畜無害的大小姐，怎么能干出這么女漢子的事情？要知道，她那一腳，直接把對方的肋骨踹斷兩根，內臟都受了傷，結果就是，警局沒去成，先去了趟醫院。

　　英雄救美這種事情，還是得一個英雄來做，才順理成章，才符合人們的想象。恰好，江湖人稱“老A隊長”的安云天，就是這么一個非常符合人們想象的英雄好漢，由他來將襲擊者踹飛，同時一把抱住劉亦霏，兩人深情對視，情意無限，這是多么夢幻的場景啊！

　　更不用說，記者還用相機記錄下了這個瞬間，不是柳聞霆吹，這張照片，絕對有望入選“本年度100張最佳照片”。連她這個當事人，看了之后都非常有感覺：柔弱受驚的美麗姑娘，強壯高大的帥氣男子。在電影里，他幫助了她，為她洗刷污名；而在現實中，他保護了她，讓她免受傷害。多少電影可欲而不可得的宣傳素材，就這樣突然撞到他們手里，他們能就這么放走嗎？

　　那絕對是不能的！

　　于是，趕在所有人之前，柳聞霆便已經交代好記者們，讓自己在這件事中消失，讓故事的主角，變成安云天和柳聞霆兩個人。

　　“三個人的故事雖然狗血博眼球，但兩個人的故事，才更合觀眾的口味。狗血的故事，就讓它發生在電影里好了，越狗血越好，現實中卻不是如此，多了一個人，觀眾的思維就會發生混亂，事情就會失去掌控，向不可知的方向滑去。盡管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你是一對，但在這段情境中，我沒出現，觀眾就可以當我不存在，心安理得的把你們兩個視為真正的戀人，享受這段美好浪漫的愛情故事，并為此著迷和贊嘆。觀眾是很好騙的，他們也樂意被騙。我們將來要操縱人心，這些東西，不能不明白。”

　　事后，柳聞霆對安云天和劉亦霏如此說道。

　　安云天一如既往的做點頭受教狀：老大你說的對，咱們就這么辦！而劉亦霏，懵了好一會兒，也沒完全搞清楚狀況，只是迷迷糊糊的跟著點頭。

　　柳聞霆看看時間，道：“那，今晚就說到這兒，時間不早了，我們早點休息。”

　　安云天道聲“晚安”，起身離去，劉亦霏跟在他后面，也想走，卻被柳聞霆叫住：“亦霏，你留一下。”

　　劉亦霏怔怔的轉過身，惴惴不安的看著眼前這個人。眼前這個人，今天下午以前，還是個人畜無害的小女人，而現在，卻成了心機深沉，令人畏懼的大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