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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吾道不孤

  伴隨著一聲槍響,本就陷入混亂的場面,變得越發不可收拾起來。

  “俄國人殺人了!”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直接引爆了全場。本就怒氣沖天的抗議人群,徹底被點燃了。

  激進主義之所以被冠上“激進”二字,最大的特點就是:做決定的時候往往只是因為頭腦發熱,從不權衡利弊。

  也不管是什么地方,大家滿腦子都是“殺光俄國人,血戰血償!”

  不光內心想了,更是付出了實際行動。抗議人群推倒了大門和圍墻,向使館內部發起了沖鋒。

  面對蜂擁而至的人群,俄軍衛兵進行了奮勇抵抗,怎奈雙拳難敵四手,縱使有槍也不行。

  畢竟,這里是使館區。安全問題主要由日本政府負責,衛兵的武器僅限于防備小宵之輩,根本就沒有重火力。

  人都沖進去了,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不言而喻。反正附近看熱鬧的各國使館,已經拿起了照相機,對著混亂的場面一陣狂拍。

  唯一遺憾的就是距離太遠,根本就沒有畫質可言,透過照片僅僅只能看到人群在沖擊俄使館。

  不遠處負責維護治安的警察,此刻已經嚇壞了。在使館外面鬧,和闖進去鬧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從現場的混亂程度就可以看出來,闖進去的這幫人可不是什么理性的主,萬一做出什么不理性的事,那個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警長,現在怎么辦?”

  瞪了一眼快要嚇出尿來的手下,中年警長冷漠的說道:“什么怎么辦?

  記住了,村木。剛才有暴民想要沖擊英使館,我們一直都在攔截。俄使館那邊的情況,我們什么都沒看到。”

  說完,中年男子已經掄起拳頭,對著手下進行拳打腳踢,仿佛是在模擬暴民沖擊后的場面。

  做出類似決定遠不只他們,為了不背黑鍋,附近執勤的警察就沒幾個身上是完好的。

  沒有辦法,場面已經失控了,根本就不是他們這些小卒子能夠阻攔的。現在摻合進去,能不能把局面控制下來不知道,反正自己一準得被搭進去。

  社會經驗豐富的,都知道先獨善其身。至于其他問題那是上面的事,反正允許游行隊伍靠近俄使館區,那也是上級下的命令。

  出了這么大的事情,總得有人出來切腹背鍋,并且這口“鍋”還不是一般人能夠背的。

  作為小卒子,該閃就得閃。只要不直接牽扯進去,大人物們是顧不上他們的。

  政府辦公大樓內,剛剛用過下午茶的大隈重信首相,此刻正望著一堆文件發呆,突然就收到了“暴民沖擊俄使館區”的驚天噩耗。

  “場面控制住了沒有?”

  “俄使館中有沒有人員傷亡?”

  抗議歸抗議,沖擊使館區就過了。普通民眾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但是大隈重信還是清楚的。

  既然想要“脫亞入歐”,自然要了解歐洲人的政治游戲規則了,比如說大家公認的“國際法”。

  沖擊俄使館區,從表面上看似只是日俄兩國之間的矛盾,實則不然。

  一個處理不好,日本政府就要面臨整個國際社會的責難。莫說是國際制裁,光是譴責就夠日本政府喝一壺的了。

  在這種背景下,俄使館有沒有人員傷亡,就變得格外重要。

  如果僅僅只是財產傷亡,大不了賠上一筆錢;要是傷了人,這么好的機會俄國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要知道現在的俄羅斯帝國可不是孤家寡人,不僅有俄奧同盟在,人家還是歐陸聯盟的主要成員國之一。

  理由都送上門去了,沙皇政府沒有道理不拉盟友介入。國際政治可不推崇個人英勇主義,以眾凌寡才是王道。

  工作人員慌亂的回答道:“場面已經完全失控,警備署已經向軍方求援,俄使館中有沒有人員傷亡尚且不得而知。”

  聽到這個結果,大隈重信一屁股做到了位置上。場面失控到要軍方介入了,要說什么人員傷亡,誰敢信啊?

  現在的問題已經不是死了多少人,而是在于俄使館中還有多少人生還。總之,外交災難要來了。

  電報的出現,拉近了人類的距離。白天日本才出事,晚上維也納就收到了消息。

  至于封鎖消息,想想也就行了。要知道這年頭的電報公司,可是控制在列強手中,根本就不需要買日本政府的賬。

  何況,掐斷電報聯系也沒用。事情發生在使館區,各國使館的距離又不遠,有這么多目擊者存在,根本就保不了密。

  總不能殺人滅口吧?

  真要是各國使館工作人員都出了事,日本政府享受到的待遇,絕對不會比隔壁鄰居辛丑年差。

  除了不清楚俄使館的具體人員傷亡外,其他的內容都伴隨著一封封電報,傳到了世界各地。

  望著拿在手中的電報,弗朗茨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日俄戰爭他還是聽說過的,但是日本民眾沖擊使館這一出,他還真沒聽說過。

  究竟是歷史發生了改變,還是有人故意掩蓋真相,又或者是嫌事件太小,沒有引起波瀾。

  弗朗茨已經過了好奇心旺盛的年紀,沒有深入解讀日俄沖突的興致。

  “日本主戰派最近是不是被壓制的很慘?”

  幾百米的距離,能夠大致看到現場的情況就不錯了,隱藏在暗處的槍擊事件,自然是不得而知。

  不知道有人從中搗亂,對發生俄使館區的沖擊事件,直接被定義為“暴民沖擊俄使館區”。

  在純粹的日俄沖突中,能夠干出這種蠢事的,除了日本軍方那幫戰爭瘋子,已經沒有別人了。

  根據弗朗茨的個人經驗推斷,一般發生這種極端事件的時候,都是日軍主戰派受到了壓制,為了翻盤采用的極端方式。

  類似的事件,原時空還發生過很多。比如說:某年政府想要削減軍費,不甘心的日本軍方直接發動了政變…

  腓特烈:“沒錯,最近幾年日本政府一直都在削減軍費預算。軍費預算從巔峰時期占財政收入的84.7,被壓縮到了現在的46.2。

  據說日本政府還準備繼續壓縮軍費開銷,準備將軍費支出,控制在財政收入的35左右。

  不過,這和暴民沖擊俄使館區有什么關系呢?總不能因為不滿軍費預算比例降低,就…”

  軍費支出占財政收入的比例居高不下,這是時代的特性。越是經濟落后的國家,軍費開銷在財政支出中占比越高。

  能夠將軍費預算控制在40以內的國家,基本上都是拉開了工業化進程的國家;能夠將軍費預算控制在25以內的國家,都可以算是發達國家。

  從軍費預算比例上,也可以看出來日本最近幾年的經濟發展不錯,要不然軍費預算比例根本就下不來。

  畢竟,養軍隊是非常費錢的。伴隨著軍工技術的發展,軍隊日常維護費用一直都處于上漲狀態。

  在軍隊編制不變的情況下,每年的軍費開銷只會增加,不會降低。想要壓縮在財政預算中的比例,唯有財政收入增速超過軍隊維護成本增速。

  在金本位年代,鑄幣稅收入遠沒有后世那么變態,根本就不可能成為財政收入的支柱。政府的財政收入增加,主要還是經濟發展紅利帶來的稅收增長。

  “在別的國家不可能發生,但是在日本就說不準了。對這個國家,我們不能以常理來論之。

  武士道的傳統思想,加上軍主義思想,日本軍方從一開始就走上了激進的不歸路。

  當然,這可能是導致沖擊俄使館事件的眾多因素之一。直接導火索,多半還是前不久的遠東沖突。

  面對俄羅斯帝國,日本政府沒有足夠的底氣。為了國內發展你大局,日本政府可以做出讓步,不等于民間的激進團體也會顧全大局。

  在這個世界上,看問題、做事情不動腦子的人太多了。如果再參雜了民族主義、極端主義,那就更瘋狂了。

  只要有人從中挑撥一下,就沒有他們不敢干的事情。莫說是沖擊俄使館,就算是把俄國使館工作人員全部屠殺一空,也不是沒有可能。”

  有原時空做參照,弗朗茨覺得正常的事情,對腓特烈來說,就是一種三觀上的全面沖擊。

  “沖擊使館區”,就已經夠駭人聽聞的了,要是再屠殺使館工作人員,那么什么也別說了,直接開戰算了。

  沒有任何一個大國,能夠接受這種挑釁,何況是暴脾氣的俄國人。

  倒底還是見慣了大風大浪,除了最初的難以置信外,腓特烈很快就恢復了過來,緩緩說道:

  “如果真的殺光了俄使館工作人員,那么日俄戰爭就無法避免了。不過現在西伯利亞鐵路還沒有通車,俄國人應該不會馬上動手。

  從西伯利亞鐵路的進度上來判斷,主干線預計在明年通車,支線鐵路大概要三到五年。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日俄戰爭應該會在未來五到十年內爆發。那么我們是不是可以…”

  不待腓特烈把話說完,弗朗茨就打斷道:“這只是從俄國方面考慮的戰爭最佳發動時機,但是戰爭的爆發,從來都不是由單方面決定的。

  換你是明治天皇,你會等俄國人準備好了打過來,再被動應戰么?”

  沒有辦法,這是認知上的誤區。日俄兩國實力差距非常懸殊,如果不是受限于交通,三五個日本加起來都不夠俄國人打的。

  如果考慮到對有色人種的歧視心里,對雙方的實力評估,還要更大。

  菲律賓戰爭就是一個對標,西班牙勞師遠征都能夠和日本打個半斤半兩,如果不是距離限制了力量投放,日本早就戰敗了。

  至于西班牙使用法蘭西雇傭兵的問題,直接被大家給無視了。歐洲可是有使用雇傭兵傳統的,能夠招募雇傭兵作戰那也是實力的一種體現。

  在很多人看來,實力差距太過懸殊,弱者主動挑起戰爭,那就是在找死。

  相反,被動應戰還可以爭取國際同情,邀請大國介入調停。同樣是戰敗,但是享受待遇卻是截然不同的。

  前者輸了,搞不好就是身死國滅;后者雖然戰敗,卻還有一線生機。

  畢竟,國際社會不會看著俄國人不斷擴張,出面干涉是必然的。

  就在弗朗茨父子在考慮怎么在日俄戰爭中漁翁得利的時候,沙皇政府也收到了遠東傳來的噩耗。

  只不過他們收到的情報,不是自家使館傳來的,而是由維也納政府轉發的。

  盟友嘛,這點兒小忙還是幫的。

  如果不是再三確認,駐東京使館已經失去了聯絡,尼古拉二世都以為今天在過愚人節。

  小小的一個日本,居然敢再三挑釁偉大的俄羅斯帝國,這分明就是再欺負他們的刀不利了。

  收到消息過后,尼古拉二世連夜召開了政府高層會議。發生了這種事情,要是不報復回去,俄羅斯帝國還怎么在國際上混?

  謝爾蓋·維特首相:“陛下,日本人挑釁我們必須要予以強硬回擊,讓他們知道俄羅斯帝國不是他們可以招惹的。

  只是西伯利亞鐵路尚未通車,我們在遠東地區的兵力有限,很難給日本以重擊。

  與其不痛不癢的報復,還不如再等等。等我們準備好了,直接滅掉日本以解心頭之恨。”

  謝爾蓋·維特伯爵可是一個理智派首相,義憤填膺歸義憤填膺,怒而興師可是萬萬干不得的。

  前事不忘后事之師。最近這些年,俄羅斯帝國可沒有少吃“怒而興師”的虧,現在必須要吸取教訓了。

  在內心深處,謝爾蓋·維特已經打定了注意,不管日本人如何挑釁,都必須要憋到西伯利亞鐵路全面通車之后。

  理智的不光是謝爾蓋·維特,現在的沙皇政府高層基本上都是亞歷山大三世留下的班底,清一色的理智派。

  東正教管理局局長頗別多諾斯柴夫:“首相說得不錯,眼下確實不適合采取軍事行動。

  對日本這樣的小丑,我們要么不出手,出手就必須要一棍子打死,才能夠真正震懾人心。

  考慮到日本是一個島國,想要滅掉他們,以帝國海軍目前的實力,明顯是力有不及。

  在這個問題上,我們可以效仿奧地利人,先制定一個綜合性二十年發展計劃,等準備充分了再滅掉日本猴子。”

  看得出來,頗別多諾斯柴夫也是深得“茍”道之精髓,一上來就是二十年滅日計劃。

  以俄羅斯帝國的雄厚家底,真要是潛下心來種二十年地,那么沒得說,日本肯定涼得徹徹底底。

  莫說是日本了,就算是現在的大英帝國,也未必能夠壓制完成工業化后的俄羅斯帝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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