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布提出的外交抗議,實際上也就是一句氣話。向國際社會求援,法蘭西還丟不起這人。
戰場上打不贏,寄希望于國際社會干涉,那是弱者的行為,不符合法蘭西的大國地位。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抗議沒用。歐洲大陸上的四個裁判,兩兩互毆了起來,總不能指望一幫充當啦啦隊的小國下場干涉吧?
既然是戰爭,必然就會有傷亡。法國的平民傷亡大,反法同盟一方的平民傷亡也小不了。
尤其是已經淪陷的比利時和萊茵蘭地區,雖然沒有具體統計數據,還是可以確定平民傷亡在五位數以上。
現在可是殖民帝國的巔峰時期,同樣也是種族歧視的巔峰時期,不是所有民族都有人權。
這個蓋子不揭開還好,真要是揭開了,最后的結局就是“自損一千殺敵三百”。
萬一操作不好,讓歐洲各國誤認為法蘭西不行了,一個個跑去抱奧地利的大腿,那就麻煩大了。
現在的反法同盟,已經夠難對付的了,要是再讓奧地利人忽悠幾個盟友,后面的仗就不用打了。
事實上,奧地利空軍給法軍帶來的最大威脅,并非是戰場上的直接殺傷。
無論飛艇轟炸,還是飛機掃射,能夠取得什么樣戰果,都要靠運氣。
運氣好的時候,一波空襲就能造成上千人的殺傷;運氣不好的時候,戰果還不夠油錢。
相比奧地利空軍在戰場上直接取得的戰果,雅各布總督更憂心的還是軍心士氣上的影響。
經過一連串的打擊,法軍的傲氣也逐漸被消磨殆盡,越來越多的人對接下來的戰爭喪失了信心。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就在雅各布總督為奧地利空軍憂心的時候。
一名身材魁梧的青年軍官從外面跑了進來,氣喘吁吁的說道:“總督…閣下,大事…不好了!”
雅各布總督內心一緊,光看青年軍官緊張的表情,他就知道要出大事了。
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雅各布很快調整了過來,故作若無其事的說道:“奧倫,慢點兒說。天還沒有塌下來,敵人又轟炸了哪里?”
相比戰場上的其他噩耗來說,雅各布總督還是更加希望接下來的壞消息是敵人的空軍轟炸。
飛艇進入軍事領域這么多年,奧地利又是率先將飛艇投入到軍事領域的,法國人雖然自傲卻不傻,面對這樣的敵人不可能不加防備。
在建立物資倉庫的時候,雅各布總督早早就考慮到了來自天上的威脅。這也是喪失制空權后,法軍只是人員傷亡大的原因。
奧倫的青年軍官急忙搖了搖頭:“不是空襲!敵人再次撕破了我們的東部防線,阿斯旺地區危險了。”
聽到“再次”兩個字,雅各布總督就只感到牙疼。沒有辦法,從戰爭爆發到現在,法軍在蘇丹地區部署的防線已經被突破了三次。
幸好殖民地面積足夠大,法軍才有機會在后方重新布置防線。遺憾的是殖民軍始終是不堪大用,每一道防線都堅持不了幾天。
在雅各布看來,與其說是前線的法軍在抵擋奧軍入侵,還不如說是惡劣的地理條件、糟糕的交通環境,在遲滯敵人前進的速度。
“命令帕克中將,收攏前線的潰兵,在阿斯旺地區構建新的防線。
命令第十七師、二十四師立即前往增援。
命令考姆翁布、伊德富等地區的守軍做好戰斗準備…”
一連串的命令下達,看得出來雅各布總督對前線的法軍并不抱有希望。積極防御只是為了爭取時間,并非指望他們能夠擋住敵人。
要不然就是集中力量打造一條防線,擋住敵人的兵鋒,而不是分地區備戰進行節節抵抗,以空間換時間。
這個世界上沒有最好的戰術,只有最適合的戰術。
按照巴黎政府的計劃,非洲殖民政府的任務是固守、拖延時間,等待法軍在歐陸贏得勝利就行了。
毫無疑問,雅各布總督就是在嚴格執行這一計劃。除了戰爭爆發初期,雄心勃勃的主動組織了幾次進攻外,后面就進入了全面防守狀態。
怎奈計劃沒有變化快,歐陸戰爭陷入僵局,法軍遲遲無法突破萊茵河防線,埃及局勢就變得糟糕了起來。
阿斯旺地區,此刻已經淪為了戰場。炮火聲和喊殺聲交織在一起,響徹云霄。
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赫岑多夫少將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笑過之后,就是濃濃的憂愁。
毫無疑問,空軍在戰場上的作用加大,對陸軍也是一種沖擊。
盡管現在還撼動不了陸軍的主導地位,可是空軍卻在迅速發展中,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戰后國內肯定會加大對空軍的投入。
如果只是空軍在壯大,赫岑多夫少將還擔心,畢竟空軍才剛剛起步,再怎么發展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和陸軍并駕齊驅。
問題是奧地利還有一支大海軍,現在的國際局勢已經非常明顯了,戰后維也納政府肯定會加大對海軍的投入,和英國人爭奪海上霸權。
相比之下,陸軍就要苦逼得多了。誰都知道奧地利不可能長時間養著五六百萬軍隊,一旦戰爭結束裁軍勢在必行。
海軍不可能被裁,空軍規模又有限,就算是被裁軍,按照慣例飛艇部隊也會直接轉入后勤運輸,真正被裁撤的只有陸軍。
一增一減之下,陸軍的優勢就被抵消了,未來奧地利的軍事格局就是陸海空三軍相互制衡,再也不復陸軍一家獨大的之勢。
這是維也納政府最想看到的,最近十幾年海軍的蓬勃發展,飛艇部隊能脫離陸軍獨立成軍,政府都是出了大力的。
當然,這背后也少不了皇帝的默許。政治游戲的核心就是權力制衡,皇帝也不希望手下人鐵板一塊。
作為一名陸軍將領,自然不想看到這一切發生。即便是奧地利家大業大,投入到軍事上的經費也是有限的,海軍和空軍的崛起,勢必會分薄陸軍的資源。
知道也沒用,這本來就是陽謀。從奧地利空軍建立那一天開始,新的格局就已經注定了。
按理來說,以赫岑多夫少將的級別是不應該知道。
畢竟事情還沒有發生,政府只是有意推動,在任何場所都沒有人提出來,更沒有去實施。至始至終,都沒有任何消息流出來。
然而,這個世界上永遠都不缺乏聰明人,赫岑多夫少將就是其中之一,從一些蛛絲馬跡中就得出了結論。
有時候知道的太多,也是一種煩惱。赫岑多夫少將現在就是如此,原本他還是不相信空軍能夠壯大的,但是親目睹了空軍作戰后,他就不得不接受現實了。
現在飛機的性能還有限,轟炸還要靠飛艇,可是這年頭技術更新換代快啊!
很快赫岑多夫就打消了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想法,天塌下來也是高個子先頂著,陸軍高層有那么多大佬在,還輪不到他這個少將來操心。
不管怎么說,奧地利的地理位置都決定了必須要發展陸權,再怎么樣屬于陸軍的一份都不能少。
畢竟蛋糕越做越大,就算是分的人多了,每人拿到手的還是比原來多。
看了看表,赫岑多夫少將對近前的軍官吩咐道:“傳令下去,半個小時后第二二五師從正面發起進攻、第二三六師從右翼發起進攻、第二四一師從…”
一個少將指揮二十幾個步兵師作戰,在正常情況下是不可能的。按照奧軍的編制,師一級的軍官基本上都是少將了。
有資格指揮三十多萬部隊作戰的,起碼也是上將起步。
然而,這些所謂的慣例,在大擴軍之后通通都被打破了。
算上殖民地部隊,奧地利陸軍從戰前的五十多萬,一下子膨脹到了六百多萬。
自從軍制改革完成后,奧地利的軍銜就珍貴了起來,尤其是將軍數量被控制的格外嚴格。
戰爭爆發前,陸軍上上下下,包括退役將軍加在一起也不到七百人。兵力一下子膨脹了十幾倍,弗朗茨自然拿不出那么多將軍。
沒有戰功,將軍的門檻難以跨越,但是儲備的校級軍官卻很多。將軍不夠,就拿上校湊數,甚至某些部隊的師長都低配到了中校。
現在可是戰爭年代,要是不控制一下,戰后還不將軍滿天飛。
為了避免出現將軍比士兵多窘迫局面,弗朗茨果斷的采取了低銜高配措施。反正打上幾仗過后,有了戰功也就趕上來了。
在這種背景下,出現了赫岑多夫這樣的少將集團軍司令官,也就不奇怪了。
隨著阿斯旺保衛戰的打響,一封封求援信從開羅不斷的飛往巴黎,最多的時候拿破侖四世一天能夠收到三封埃及總督的求援電報。
不僅只是埃及,非洲其它地區的求援電報也是絡繹不絕。即便是巴黎政府已經決定暫時放棄大片殖民地,還是沒有能夠扭轉戰場上的不利事態。
殖民地政府撤退也不是一項簡單的活計,不光是政府機關要搬遷,還有大量的民眾需要跟著離開。
其他人可以拋棄,士兵家屬總不能也扔掉吧?
真要是把士兵家屬,都丟給了奧地利,后面的仗也不用打了。
為了掩護政府機構和士兵家屬撤退,前線的法軍還是要繼續頂著。所以許諾給埃及總督的援兵,也只是存在于理論中。
最后能不能到位,還是要看前線撤下來了多少部隊。在確定能保障阿爾及利亞地區的安全后,有富余的兵力才輪得到埃及。
不要看非洲戰場似乎不怎么重要,影響不到歐陸戰爭的最終勝負,法國政府也沒怎么重視。
事實恰恰相反,非洲殖民地為法蘭西提供了三分之一工業原材料,以及十五分之一的農產品,對法蘭西戰略意義重大。
從一開始法國政府就非常重視非洲大陸。怎奈他們在非洲地區實力有限,本土又面臨著兩線作戰,短時間根本就沒有能力向非洲殖民地投入大量的兵力。
迫于無奈,巴黎政府才故意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讓外界以為是他們不重視非洲,而不是法蘭西在非洲打不贏奧地利。
沒有辦法,這就是政治。復雜的國際局勢決定了法蘭西必須要一直強勢下去,但凡是露出一絲疲態,都有可能引發連鎖反應。
面對不斷惡化的非洲局勢,拿破侖四世終于還是坐不住了。萊茵河防線還沒有突破,要是非洲先給淪陷了,那樂子可就大了。
且不說法屬非洲淪陷,給法蘭西帶來的損失。光從戰略上出發,一旦法屬非洲淪陷,奧地利就差不多統一了整個非洲大陸。
到了那個時候,就算是法軍攻破維也納,戰爭也會持續下去。沒辦法,本錢太雄厚了,實在是找不到認輸理由。
即便是戰場上一直失敗,奧地利都能夠靠資源耗下去,將法蘭西給活活拖死。
有普俄戰爭的前車之鑒在,拿破侖四世不得不考慮法屬非洲淪陷的恐怖后果。
“非洲局勢完全崩壞,陸軍部準備怎么辦?”
陸軍大臣路斯基尼亞臉色一紅,略顯尷尬的回答道:“陛下,我們在非洲大陸的劣勢太明顯,就算是從國內派出援兵,也很難扭轉局勢。
眼下只能進行戰略收縮,集中兵力保住最重要的埃及和阿爾及利亞,別的地區只能暫時放棄。”
增兵是不可能增兵的,歐陸戰爭已經消耗了法蘭西近乎全部的力量,根本沒有能力進行勞師遠征。
就算是陸軍部咬牙湊出幾十萬軍隊來,后勤物資怎么辦?
要知道勞師遠征的成本遠比本土作戰開銷大,法屬非洲也沒有奧屬非洲經營的那么深入。
戰爭爆發后,維也納政府在非洲戰場的投入只是武器裝備和藥品,別的戰略物資都是地方政府自己搞定的。
換了法屬非洲,殖民政府根本就承擔不起那么大的開銷。土著創造財富的能力,根本就沒有能夠和奧地利人比。
拿破侖四世臉色一沉,顯然這個說法并不能令他滿意。
如果能夠守住最重要的埃及和阿爾及利亞,那么面前也可以接受,問題是埃及地區眼瞅著也要不保了。
打開地圖就知道,法蘭西在非洲大陸的地盤,正在日漸縮水。按照現在的速度,在過上一年半載,非洲大陸就沒法蘭西什么事了。
“就只有這些么?”
面對皇帝的靈魂拷問,路斯基尼亞的額頭直冒冷汗。沒有辦法,這個問題太為難人了。
“陛下,非洲大陸局勢惡化雖然無法逆轉,卻不會馬上崩盤。
不管怎么樣,我們在非洲大陸還有近百萬軍隊,拖延時間還是能夠辦到的。
只要我們贏得了歐陸戰爭,現在奧地利人吃下去的,還是要連本帶利的還回來。”
“百萬大軍”,要是落入不知情的人耳中,估計還能夠嚇壞不少人。
可惜在場的都是知情者,非常清楚那些部隊是什么貨色。但凡是殖民地部隊有主力部隊一半的戰斗力,局勢也不至于崩潰的這么厲害。
拿破侖四世擺了擺手:“夠了,我不想再聽這些老生常談的大道理。
誰都知道歐陸戰爭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前提是我們能夠在歐洲大陸上贏得戰爭。
像現在這樣僵持下去,一旦法屬非洲淪陷,我拿什么和奧地利拼下去?指望英國人么?”
不是拿破侖四世沉不住氣,實在是戰場上的局勢太糟心。非洲戰場一敗涂地,歐洲戰場也不順利。
隨著時間的推移,奧地利投入到萊茵河防線的軍隊越來越多,法軍突破防線的希望也越來越低。
為了這場戰爭,法蘭西壓上了太多的籌碼,現在他們根本就輸不起。
猶豫了片刻功夫后,路斯基尼亞緩緩說道:“陛下,我們需要盟友。需要真正的盟友,不是英國人那種隨時背后捅刀子的!”
這是血的教訓,翻開歷史書就知道,絕大多數時候法蘭西都在孤軍奮戰。
很多時候,明明有歐洲大陸第一強國的實力,卻被敵人圍毆的慘不忍睹。
不是沒有人發現這個問題,主要是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歐洲大陸上的國家已經被得罪光了。
現在也不例外,拿破侖四世也渴望獲得盟友,怎奈找不到啊!
要不是逼得沒辦法,他也不會和宿敵英國人與虎謀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