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這次戰爭中絕對的主角,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只感覺壓力山大,局勢實在是太不友好了。
縱觀歷史,奧斯曼帝國就沒有他這么窩囊的蘇丹。遙想當年先祖們的光輝歲月,那是縱橫無敵、所向披靡。
哈布斯堡王朝被他們揍的懷疑人生,俄國人在他們的兵鋒下瑟瑟發抖,歐洲大陸都籠罩在奧斯曼的鐵騎陰云之下。
怎奈“三百年河東,三百年河西”,風水輪流轉,上演了一出現實版的“莫欺老年窮”。
從揍人到被人揍,每次想起這個驚天逆轉,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就忍不住在內心深處吐槽自己的老祖宗。
四處拉仇恨也就罷了,結了仇就斬草除根啊!豈不聞“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這簡直就是坑子孫的典范。
壓下了心中的不平,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問道:“宰相,準備的怎么樣了?”
米德哈特緩緩的回答道:“政府已經動員了120萬青壯入伍,預計在未來三個月內,動員人數將提高到200萬。
考慮到敵人來勢洶洶,政府已經做好了放棄沿海地區的準備,軍方會誘敵深入,在內陸地區和他們決戰。”
“誘敵深入”,這個說法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是萬萬不信的,如果打得贏的話,誰愿意放棄沿海的精華地帶?
事實上,在上一次近東戰爭過后,奧斯曼帝國就加強了海防建設。奈何時間太短、海岸線又太長,根本就顧不過來。
正如報紙上譏諷的:“奧斯曼帝國海岸線綿延萬里,卻只有沙灘屬于自己。”
有海無防,就是奧斯曼帝國的最真實寫照。
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搖了搖頭:“這還遠遠不夠,普俄戰爭時期,光沙皇政府就先后動員了八百多萬人入伍,巔峰時期總兵力更是高達五百萬之巨。
這次戰爭,我們面臨可不僅只有俄羅斯帝國,還有更加強大的奧地利。
莫說兩百萬軍隊,就算是再動員兩百萬也不夠。下令全民皆兵吧,把所有人都武裝起來。
無論男女老幼,都必須要拿起武器和敵人作戰。只有這樣,我們才有一線生機。”
米德哈特很想糾正蘇丹的說法,俄國人的五百萬大軍并不都是一線作戰部隊,里面至少有一半是運送物資的民夫。
只不過民夫也要保衛物資的安全,也拿起了武器,才被計算到了軍隊中。
普俄戰爭雖然打得激烈,但投入前線的一線作戰部隊,從來都沒有真正意義上超過兩百萬。
這是時代的限制,軍隊作戰必須要受到了后勤制約,不可能盲目的增加兵力。
想到兩人之間糟糕的關系,米德哈特果斷的選擇放棄了糾正蘇丹的錯誤觀念。
一個是保守派的代表,一個是改革派的代言人;一方是皇權、教權的體現,一方是相權、世俗的主體,本質上就不是一路人。
某種意義上來說,突如其來的近東戰爭,拯救了米德哈特,要不然他也不能重回宰相之位。
“陛下,我們已經是極限動員了。青壯進入了軍隊,婦孺承擔起了生產、后勤運輸的責任,整個奧斯曼帝國凡事能動的,就沒有一個閑人。”
沒有提老弱,米德哈特真怕蘇丹把所有人都送上戰場,那意味著戰敗就真的亡族滅種。
翻開奧斯曼的王位繼承史,就知道什么才是野蠻的代表,每一屆蘇丹繼位都少不了殺戮,殘暴的蘇丹是名副其實。
包括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也一樣,干翻了兄長、父親,靠政變才繼承的王位。
在這種環境之下成長起來的君主,什么都缺,唯獨不缺狠辣。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都是精神病患者。踩著父兄的尸骨上位,心里不扭曲都難。
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狠狠的瞪了米德哈特一眼,似乎意識到現在不是翻臉的時候,強自壓制住了心中的不滿。
警告道:“我的宰相,最好能夠如你說的那樣,奧斯曼帝國沒有任何一個閑人。”
米德哈特代表不了奧斯曼民眾,作為一個民族矛盾嚴重的多民族國家,奧斯曼從來都不平靜。
不是所有人都擔心反土同盟來襲,恰恰相反,奧斯曼帝國還有一部分人是歡迎聯軍的。
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
在小亞細亞半島內陸深處,一座不起眼的小鎮,今夜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我的老朋友,奧斯曼人的屠刀就要砍在你們的脖子上了,你們還在沉睡么?”
衣著樸素的中年男子搖了搖頭:“霍爾曼,這么多年不見,你還是這么危言聳聽。
你們發起了近東戰爭,奧斯曼政府都自顧不暇了,穩定國內局勢還來不及,哪里有功夫在這個時候制造事端。”
霍爾曼笑道:“德拉科省省吧,不用再掩飾了,你的表情已經暴露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你這是怕了。上一次的失敗,讓那個熱血沸騰的德拉科不復存在,現在只剩下一個貪生怕死的富家翁。”
德拉科點了點頭:“你說得沒錯,我確實怕了。年少無知的德拉科已經死了,現在是認清了現實的德拉科。
想要再把我當棋子,想都不要想。我是不會拿同胞的性命,為你鋪上青云的路。
可笑我還拿你當朋友,上一次你們承諾的亞美尼亞獨立,可曾兌現?
聽著德拉科喋喋不休的抱怨,霍爾曼沒有半分不耐,一直等到他說得口干舌燥。
“好了,老朋友。我知道你里委屈,要不然喝一口水潤潤嗓子,再繼續訴說你的委屈?”
看著遞上水杯的霍爾曼,德拉科一掉了水杯,氣得說不出話來。
見勢頭差不多了,霍爾曼繼續說道:“我的朋友,上一次失敗真的都是我們的責任么?
我們提出讓你們向高加索地區遷移,在亞歐交界處的外高加索建國,可是某些人舍不得小亞細亞半島的繁華,堅持要留下來。
留下來也就算了,可惜不等戰爭結束,你們就先完蛋了。還想讓我們怎么履行承諾?
奧地利可不欠你們的,民族獨立從來只能靠自己努力。你們政府自己不爭氣,還需要我們來負責么?”
見垂頭喪氣的德拉科,霍爾曼用手重重拍了拍他肩膀,繼續說道:“朋友留給你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再不振作起來就沒希望了。
只要你還沒有與世隔絕,就應該知道法蘭西爆發了內戰,歐洲世界已經沒有人能夠拯救奧斯曼了。
一旦奧斯曼帝國滅亡,這里就是我們和俄國人的天下。沒有為這場戰爭做出過貢獻,我們憑什么支持你們獨立?
不對,或許你們還等不到哪個時候。平常時期,奧斯曼人擁有更加富饒的沿海平原,不在乎你們這些爛地。
可是這次不一樣,戰爭爆發他們的沿海地區就會淪為戰場,大量的難民都會涌入內陸。
不找你們拿地,蘇丹政府怎么養活那么多人?就算是蘇丹政府不拿走你們的土地,至少也會增加你們的賦稅吧?
他們可是要動員兩百萬軍隊的,平均下來四個人就有一個要入伍,青壯全部都要上戰場。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征兵的人要不了多久就要過來了。
一旦進入了奧斯曼軍隊,等待你們的命運是什么,你應該清楚。”
威脅恐嚇利誘,德拉科已經非常清楚,他沒得選擇。
不管霍爾曼的承諾能不能兌現,現在他都必須要站隊,奧斯曼帝國的所有民族都要站隊。
這年頭可沒有人權可言,站錯了隊可是要死人的。不是一個兩個的問題,而是那種幾萬、幾十萬的死。
普俄戰爭已經證明,歐洲世界并沒有那么文明。幾百萬人活活被餓死,國際社會也只是吆喝的幾聲。
相對而言,奧地利還算是列強中吃相不錯的。雖然驅逐、流放的事情經常干,可畢竟沒有玩兒過屠殺。
德拉科苦澀的問:“你們的選擇不只我一個吧,如果我拒絕的話,是不是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霍爾曼搖了搖頭:“你想多了,我的朋友。我只是情報人員,又不是儈子手,殺人可不是我的工作。
以我對你的了解,就算是不答應,也不可能去告密。”
這話德拉科只能信了一半,殺人確實不是霍爾曼的工作,不過滅口就很難說了。
據他所知,亞美尼亞人中和奧地利有聯系的非常多,包括這座不起眼的小鎮上就有。
平常時期,或許他還是德高望重的德拉科先生,現在但凡是說一個不字,恐怕就會這些人視為隱患給處理掉。
德拉科嘆了一口氣:“看來我是沒得選擇了!如果你認為我是朋友的話,就幫忙把鎮上的孩子都送走吧!
他們是無辜的,戰爭和他們沒有關系。我知道你們有這份兒實力,送走了他們我就替你賣命。”
霍爾曼苦笑道:“這還真有些困難,如果在戰爭爆發前,不要說幾百人,就算是幾萬人我們能夠送走。
但是現在不一樣,奧地利的面子在這里不好使了。想要送走這么多孩子,必須要借助英法的渠道。
這場戰爭中我們站在了對立面,英法奧三國同盟現在只是剩下了面子上的維系,想要借助他們的力量很困難。
如果只是送走的孩子,我還可以幫忙…”
德拉科揮斷道:“好了,我的朋友。不要說這些廢話了,我知道你能夠做到的。
如果只送走我的孩子,讓其他人怎么想?想要在奧斯曼腹地掀起獨立浪潮,光靠我一個人賣命是不夠的。
放心吧,老朋友。我是不會讓你難做的,我們的錢都可以交給你,只要扶養這些孩子成人就行了。”
沒錯,確實能夠做到,無非是錢的問題。有錢不一定能使鬼推磨,但一定可以讓人推磨。
活躍在奧斯曼的歐洲資本家可不少,只要給錢這些人不介意運送一次特殊的貨物。
德拉科沒有找這些資本家,不是因為沒錢,關鍵是不能保證這些人會履約。
貪婪是資本的本性,誰也不能保證資本家收了錢,轉手就把這些孩子賣給奧斯曼。
有奧地利介入就不一樣了,資本家們可以不把他們放在心上,卻不能無視奧地利政府。
見霍爾曼還在猶豫,德拉科繼續游說道:“我的朋友,想必這次戰爭結束后,你也是大人物了,拿到一塊封地根本就不是問題。
我知道你是貴族出身,但是你的家族早就沒落了,沒有能力給你提供后續的資源。
這些孩子培養起來,正好可以成為你的班底。”
霍爾曼點了點頭,這么豐厚的條件,他實在是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即便是需要搭上不少人情,也是值得的。
“放心吧,我的朋友。從現在開始,你的兒子就是我的兒子,我會收他為教子,扶養他成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