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彼得堡,看著手中戰報,亞歷山大二世臉上喜色不翼而飛,只剩下了濃濃的憂愁。
俄軍在前線取得了大勝,戰略上已經壓得敵人喘不過氣來,距離戰爭勝利越來越近。
然而在這些勝利的背后,都是俄軍士兵用茫茫白骨堆砌出來的。看著不斷增加的傷亡數字,亞歷山大二世承認自己怕了。
這個世界上可不只有普俄兩個國家,俄羅斯帝國的敵人很多,為了贏得這場戰爭賠上了全部身家,后面該怎么辦?
外交大臣赫拉多·耶塞羅特:“陛下,今天上午奧地利駐圣彼得堡公使向我們發來外交照會,維也納政府倡議召開國際會議,調停這次戰爭。”
亞歷山大二世點了點頭:“終于還是來了。”
仿佛是松了一口氣,又夾雜著幾分不安。
停頓了片刻功夫后,亞歷山大二世問道:“奧地利人給出了什么條件?”
外交大臣赫拉多·耶塞羅特搖了搖頭:“只是一份普通的外交照會,奧地利人沒有表明立場。
從現在的局勢來看,維也納政府恐怕不會輕易表態。”
這是事實,維也納政府現在真的很難抉擇。一邊是利益,一邊是民意,無論怎么選擇都是錯。
既然無法選擇,那就先不表明立場,等待局勢的進一步發展過后,再表明立場。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奧地利也不需要靠站隊過日子,早一點、晚一點都少不了自家那一份收益。
猶豫了片刻功夫后,亞歷山大二世做出了決定:“給奧地利回話,我們同意接受調停。
外交部做好談判準備,接下來有一場硬仗要打。將士們的血不能白流,絕對不能讓戰場上拿到東西,在談判桌上給吐出去。”
外交上的博弈,雖然不見硝煙,激烈程度卻絲毫不遜色于戰場。
英法奧三國建立新的國際體系后,歐陸戰爭的勝負,已經不僅僅是戰場上能夠決定的了。
軍事上贏了,只是一個開始;最終的利益歸屬,還是要在談判桌上確定。
當然俄羅斯也是一個大國,話語權還是有的,不會任人宰割。戰場上獲得了勝利,談判桌上就占據了絕對上風,區別只在于收益大小。
沙皇政府同意了,柏林政府沒有道理不同意。現在撐不住的是他們,即便是軍隊中的激進派也知道大勢已去,再不談判就沒有本錢談判了。
戰爭進行到現在,僅普魯士王國戰死的就不只四十萬人,如果加上病死、重傷不治的,這個數字可能還要增加二三十萬。
光死掉的就有六七十萬,傷殘的自然也少不了,永久性減員過百萬一點兒也不夸張。
這對只有一千多萬人口的普魯士來說,已經家家戴孝、人人痛哭。除了個別中毒太深的,大部分人的夢都已經醒了。
幸好這年頭人口結構年輕化,青壯比例較高,要是趕上老齡化社會,傷亡這么大早就崩潰了。
普軍指揮部,談判的消息傳來,毛奇仿佛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這次戰爭對他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實力的差距,不是靠個人力量能夠彌補的。一路打勝仗,最后卻在勝利中以失敗結束戰爭。
輸掉了這場戰爭,毛奇的名將光環并沒有跌落,反而越發的響亮了起來,不得不說這是一個諷刺。
強忍著內心的悲痛,毛奇繼續履行自己的職責:“命令部隊加強戒備,嚴防俄國人偷襲。”
不同于以往的戰爭失敗,這次戰爭的失敗,國內對他這個總指揮官的指責聲并不大。
或許是大家受打擊過重,還沒有緩過勁來。沒有人嚷嚷著換將,也沒有人對他喊打喊殺。
“是,元帥。”
“是,元帥。”
三三兩兩的回答聲,讓毛奇的臉色愈發難看:“都沒有吃飯么,一個個有氣無力的,你們自己看看自己,現在還像一個軍人么?
不就是輸掉了一次戰爭么,又不是沒有輸過,先輩們都能夠挺過來,憑什么我們就做不到了!”
沒有人接話,從表情上來看,大多數人都是一臉羞愧,只有極個別無動于衷。
哀莫大于心死。了解越多的人,對普魯士越沒有信心。
現在的歐洲格局基本上穩定了下來,普魯士想要翻盤實在是太難了,很多人都已經絕望。
見效果不佳,毛奇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幾句話或許能夠將一個迷糊的人罵醒,但是對本來就清醒的人,就沒有那么大作用了。
“好了,我不管你們心里在想什么。只要穿上了這身軍裝,就必須要履行自己的職責。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我不奢求你們能夠驍勇善戰,能夠在戰場上反敗為勝。
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不給敵人可趁之機,保住普魯士最后的本錢,就是對生養你們的國家,最好的回報。”
倫敦,普俄接受奧地利調停的消息傳來,英國政府就仿若陷入了黑云壓城中。
本杰明首相:“奧地利人要召開維也納和會,普俄都接受了邀請,不列顛的霸權正在受到挑釁,我們必須要采取行動。”
雖然是英法奧三國并立,但是大家默認的老大還是不列顛。這次維也納和會,顯然打破了這種慣例。
倫敦政府沒有能夠調停普俄戰爭,反而讓奧地利人給辦成了,這意味著英國在歐洲大陸的影響力落后了。
如果是別的地區無所謂,大英帝國的世界霸權,也沒有能夠深入每一個區域,丟掉一兩個地方的區域霸權也無妨。
可是歐洲不行,這年頭世界的中心就在歐洲。歐陸霸權和世界霸權之間,僅有一線之隔。
無論是從經濟,還是從軍事上來看,歐洲大陸都超過了全世界其它地區的總和。拿到了歐陸霸權,世界霸權實際上也差不多定了。
英國政府無法容忍這種事情發生,盡管奧地利召開維也納和會不等于拿到歐陸霸權,但這還是打破了不列顛在歐洲大陸的隱性霸主地位。
破壞永遠比建設容易,不列顛在歐洲的地位是通過上百年時間的努力才建立的,現在受到了沖擊,想要恢復過來幾乎是不可能了。
作為世界霸主,英國人拿走了太多的利益。眼饞他們利益的不只是奧地利,只不過震懾于英國人威名,大家都不敢動手。
奧地利開了頭,倫敦政府如果不及時反應,打消其他國家的妄想,接下來他們就要陷入層出不窮的試探與挑釁中,真正的永無寧日。
外交大臣愛德華:“俄國人我們影響不到,柏林政府現在是真的堅持不下去了,讓他們拒絕奧地利的提議根本就不可能。
直接從和會入手瓦解奧地利的計劃已經不現實,只能從其它方面進行反擊。
或許我們可以增加投入,盡快讓北德意志帝國建立起來。斷絕奧地利的中歐帝國夢,應該可以震懾歐洲各國了。”
在此之前,倫敦政府也在策劃北德意志帝國,只不過因為忌憚奧地利的反應,一直都在幕后推手。現在撕破了臉皮,自然不用客氣了。
財政大臣加菲爾德反對道:“要建立北德意志帝國可不容易,大部分德意志邦國都興趣有限,再加上奧地利人可能會從中破壞,成功的幾率太低。
直接站出來推動,要是成功了還好,如果計劃失敗,對我們的聲望又是一種打擊。
連續的失敗會讓我們的盟友動搖,眼下還是先保住普魯士,再考慮怎么報復奧地利。”
不列顛報復奧地利的方法多么?
答案是:非常多。
要么影響力太小,無法達到目的;要么存在著后患,一個不好就會反噬自身。
比如說:在殖民地搞事情。
只是他們能夠得手的都是窮鄉僻壤,就算是成功了,造成的影響力也非常小,在歐洲世界根本就引不起動靜。
海上攔截,阻礙航運也是一個辦法。
遺憾的是不能明著來,皇家海軍可以冒充海盜,奧地利海軍同樣可以學樣,這玩意兒是兩敗俱傷。
最有效的辦法,還是在歐洲大陸搞事情。這對倫敦政府非常有挑戰性,自從英法關系遇冷后,他們在歐洲大陸的影響力就受到了影響。
如果還有法國打手在,弗朗茨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搞事情。
外交大臣愛德華搖了搖頭:“爵士,我們還有選擇么?
不把奧地利按下去,接下來還會有更多的國家冒出來。到時候我們都自顧不暇了,哪里還有精力報復奧地利。
建立北德意志本來就是我們事先計劃好的,隨著普魯士王國的慘敗,成功的幾率已經高了。”
普魯士王國的慘敗,歐洲各國對這個北德意志帝國的忌憚之心降到了最低,很多原本反對的國家還有可能轉為支持。
這是利益決定的,柏林政府四處借債也不是沒有好處,起碼現在債主們考慮國際問題的時候,要兼顧一下自己的錢袋子。
比如說:法蘭西,雖然這次戰爭中借出去的不多,可是前面放出去的款子不少,普魯士和波蘭的都有。
波蘭已經沒有了,誰也沒辦法讓俄國人吐出來。這些債務都落到了柏林政府頭上,正常情況下柏林政府肯定是還不起的。
想要這些債務能夠履行,還必須要幫普魯士恢復經濟,這又需要投入,法國人肯定不愿意繼續掏錢。
這個時候北德意志帝國的重要性就體現出來了,作為中央政府肯定不能看著下面的邦國崩盤,就算不直接替普魯士還債,他們也要出錢救助,幫普魯士王國恢復經濟。
一個松散的德意志邦國聯盟,根本威脅不到法蘭西的利益,還能夠阻礙奧地利統一中歐,巴黎政府支持的可能性非常大。
包括俄羅斯帝國也能夠被收買,別看普俄兩國打得血流成河,只要利益到位了,很多事情都是可以談的。
元氣大傷的普魯士王國,戰后已經喪失了威脅俄羅斯的實力,即便是和德國人聯合組建了北德意志帝國也一樣。
人口和領土面積,決定了這個新生國家的上限,再怎么樣也趕不上之前的普波聯邦。更不用說國內的眾多邦國各自為政,無法將力量整合起來。
沙皇政府窮得叮當響,好不容易贏得了戰爭,肯定想要勒索一筆戰爭賠款。
讓柏林政府簽訂賠款條約容易,可是想要普魯士王國支付這筆賠款,問題就來了。
沒有人給普魯士續命,不要說支付戰爭賠款,光戰后的撫恤金就能夠壓垮這個國家。
除此之外,這背后還涉及到了俄奧關系。要說沙皇政府一點兒也不忌憚奧地利,那是不可能的。
只不過因為離不開奧地利,雙方才沒有翻臉。戰后俄羅斯對奧地利的需求會逐漸降低,雙方的關系也會發生變化,從盟友到競爭對手只是時間問題。
在自己不出頭的情況下,能夠限制一下奧地利,沙皇政府沒有拒絕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