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報的發明加速了新聞的傳播,普魯士政府要出售萊茵蘭地區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歐洲大陸。
柏林王宮,威廉一世擦了一把汗:“派人問問首相,不是讓他派人解釋了么,外面的人群怎么還沒有散去?”
這是民族主義時代的特點,民眾們開始重視領土。原本君主們可以自由做主的土地交易,現在還必須要考慮民間反應。
不要看萊茵蘭地區資源豐富,實際上并不是普魯士王國的核心領土,又受到法國人威脅,在政府心目中的地位就更低了。
原時空俾斯麥敢把萊茵蘭地區許諾給法國人,實際上也做出了最壞的打算。比如說:在普奧戰爭中法國人趁火打劫,普魯士就只能忍痛放棄。
幸運的是他們賭贏了,法國人選擇了觀望,沒有趁火打劫。要不然的話,后面的歐洲歷史都要被改寫。
拿到了想要的利益,拿破侖三世沒有發動的動力。實力一增一減之后,普魯士王國的勝算更低了。
況且,多了一片土地做緩沖,普魯士王國就算是敢冒險,法國人也增加了緩沖時間,可以動員出更多的兵力出來,普魯士想要贏得戰爭只能期待上帝保佑。
萊茵蘭地區俾斯麥敢拿出來冒險,要是換了容克貴族集中的地區,借他一個膽子也不敢拿出來做許諾。
空頭支票也是需要高度保密的,政府高層可以知道,但是下面的人卻不可能知道。只要消息一傳開,以普魯士王國的國情分分鐘就會發生軍事政變。
在這個軍隊當家做主的國家,任何損害容克貴族利益的做法,都必須要三思而后行。
外面的鬧劇威廉一世只是感到心煩,并不擔心會鬧出大亂子。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在普魯士王國也適用。
萊茵蘭地區是一塊飛地,受和國內的聯系沒有那么緊密,除了資本家們有切膚之痛外,大部分人并沒有直接利益損失。
不涉及到自身利益,跟著鬧鬧發泄一下心中的不滿,事情也就過去了。
普魯士王國還輪不到資本家當家做主,當初放棄西里西亞的時候也有人鬧事,最后還不是乖乖的妥協了。
即便是沒有了萊茵蘭地區,普魯士王國的鋼鐵產量銳減了六成,工業總量削減了近四成,威廉一世仍然不慌。
普魯士王國內部市場有限,工商業產品在國際上市場上又沒有競爭力,這才短短幾年功夫,國內又出現了產能過剩的苗頭。
這是時代的特點,受多方面因素影響,這個年代資本主義世界隔上十年八年都會來一次經濟危機。
從1847年到現在,已經發生了三次經濟危機,距離第四次也不遠了。如果農業危機計算上,那就是即將爆發第五次了。
工業也不是越多越好,產能過剩就是一場災難。翻開歷史書就會發現,每一次危機的過后,都會爆發戰爭,大家似乎習慣了用戰爭度過危機。
1847年的經濟危機,引發了1848年的大革命;1857年的經濟危機,誘發美國南北戰爭;1867年的經濟危機,導致了普俄戰爭爆發;兩年前爆發的農業危機,又引發了近東戰爭、俄波戰爭。
現在放棄萊茵蘭地區,看似損失慘重,實際上也在為普魯士王國爭取整合波蘭王國的時間。
要不然新一輪的危機爆發,他們不想發動普俄戰爭,也會有人把他們送上戰場。
任何決策都不可避免有人利益會受損,威廉一世不介意先犧牲部分資本家的利益。反正資產階級這個群體是復雜的,只要統治者不蠢他們就聯合不起來。
沒有了萊茵蘭地區,同樣也有很多人會獲利。少了一個競爭對手,大家可以瓜分他們留下的市場,這些獲益者可不會為了“階級利益”,就放棄自己的利益了。
魯爾區,柏林政府出售萊茵蘭地區的消息已經傳來,地方政府已經在準備撤離。
民眾們自發的走上街頭,開啟了聲勢浩大的游行示威。這次真沒有人組織,突然被拋棄了,誰的心里都會有怨氣。
作為一名魯爾區的管理者,安德里亞心里也非常的不爽,上級發放的文件都被他撕成了碎片。
正常情況下,他是萬萬不敢這么做的,故意損壞公文是要丟飯碗的,現在怒氣沖天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在辦公室一通破壞后,安德里亞強自平息了怒火。作為一名忠于國家的貴族,安德里亞明白什么是大局為重。
萊茵蘭地區注定被放棄,但是這么多人口、工業,不能全部都放棄了。柏林政府已經下達命令,盡可能的組織人員撤離。
沒錯,就是優先組織人員撤離。和沙皇政府打了一仗過后,柏林政府已經認識到人口的重要性。
沒有足夠的人口,就沒有充足的兵源,碰上擅長玩兒人海戰術的沙皇政府,兵少了可不行。
只要有人,土地會有的,工廠也會有的。柏林政府有過一次撤離經驗,只是當時的情況完全不一樣。
放棄西里西亞地區的時候,普魯士王國剛剛打贏了普俄戰爭,獲得了大量的土地,東普魯士地區又被打成了白地,繼續人口補充,按照移民是一點兒問題也沒有。
現在的情況就復雜的多了,萊茵蘭地區可比西里西亞人口多得多,想要安置這么多人可不簡單。
普魯士王國確實還有一部分沒有開發的土地,只是這些土地大都是地理條件不好,未開發的優質土地已經很少。
要安置萊茵蘭地區的民眾,顯然是不夠的。普魯士國內的工業同樣沒有辦法消化這么多人口,這就注定了這次撤離會有所取舍。
安德里亞的任務就是組織對國家有作用更大的人離開,主要是有錢人和中產階級,包括:資本家、醫生、教師、工程師、技術工人…
在這些人撤離后,才是普通工人和農民。最后的買家不是比利時,就是德意志聯邦帝國,柏林政府不怕得罪他們,可以慢慢的組織人員撤離。
在撤離前,首先要讓外面游行示威的民眾散去,要不然這么多人堵在大街上,很多工作都沒有辦法展開。
猶豫了片刻功夫后,安德里亞說服了自己,硬著頭皮走了出去。頗有幾分風蕭蕭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返的悲壯。
好吧,實際上情況沒有那么嚴重,憤怒的民眾并沒有沖上來毆打安德里亞,而是喊著口號要一個交代。
一方面教育上的成功,讓普魯士民眾學會了遵守秩序;另一方面是駐軍已經行動了起來,四周都是全副武裝的士兵,想鬧事也要考慮清楚后果。
這年頭鎮壓工人運動,又不是什么新鮮事。看到軍隊如臨大敵的架勢后,大家情不自禁的規矩了起來。
安德里亞到了政府大樓前,吩咐工作人員已經搬來了桌子,咬了咬站到了桌子上,手中還揮舞著一面普魯士國旗,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先進設備只能靠吼,安德里亞使出了最大力氣:“我知道大家為為什么而來,現在我的心情和你們一樣悲痛。
因為我們都熱愛著這個國家,熱愛養育我們的這片土地。但是沒有辦法,現在我不得不宣布這個壞消息。
你們聽到的消息不是謠傳,政府確實要放棄萊茵蘭地區。”
得到了官方正式回復,喧嘩聲再次響起,已經有激憤的民眾開始控制不住情緒,如果不是有軍隊阻攔,可能已經沖上來。
“安靜”、“安靜”…
安德里亞撕心裂肺的吶喊也無濟于事,被迫只能讓士兵朝天鳴槍示警。
“砰砰砰…”
槍聲過后,秩序勉強恢復了正常。不得不令人感嘆,還是子彈更加有威懾力。
“都安靜下來,給我兩分鐘時間。有什么問題,等我說完后再討論,不要忘了紀律是每個公民的基本道德修養。”
議論聲聽了下來,大家望著安德里亞,等待他的解釋。
“柏林政府也不想放棄萊茵蘭地區,但是沒有辦法,普魯士王國太弱小了。面對列強的威脅,政府不得不考慮大家的生命和財產安全。
有人可能會說自己不怕死,愿意為普魯士王國而戰,我也一樣。如果可能的話,我寧愿拿著槍上戰場拼殺,也不愿意在這里屈辱的活著。
但人不能只考慮自己,我們必須要為父母妻兒負責,必須要為普魯士王國負責。我們一時爽快了,他們該怎么辦,這個國家又怎么辦?
不要給我說什么勝利屬于普魯士的鬼話,先搞清楚現在面臨的敵人是誰,用自己的腦子好好想一下,我們有沒有勝算。
普魯士王國不是沒有經歷過失敗,反法戰爭時期我們差點兒亡國,最后還不是再次復興了起來。
只要人或者希望就在,今天的屈辱,明天我們還可以討回來。暫時放棄萊茵蘭地區,不等于永久放棄放棄。
總有一天,普魯士王國會真正強大起來,變得無懼一切到時候我們還會再次回到這里。歷史會銘記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