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周瑾成功殺死一只豬的時候,第二只、第三只也就順理成章了。
一開始他還老覺得,豬在看著他,好像在說話似的,有點下不去手。
可是狠下心,下了第一刀之后,也就無所顧忌了。
可能是心態不一樣了吧。
“博哥,你看到我的殺氣了嗎?”周瑾追著黃博問。
黃博特嫌棄地往后退,“什么殺氣,沒看到。你先擦擦身上的血吧。”
說著從包里掏出條毛巾遞給他。
周瑾知道他是怕聞到血腥味,所以脫下圍裙后,故意往他身邊扔。
黃博嚇了一跳,躲過去了。
“那你也去試試,我看你有沒有殺氣。”周瑾慫恿道。
“我試什么試,我…人家楊老師在試著呢。”黃博找理由,就是不敢去。
周瑾鄙視地看著他,個大男人,連豬都不敢殺。
我們的祖先費勁千辛萬苦,爬到食物鏈頂端,什么老虎、獅子沒殺過,到你這里都慫成什么樣子了,真雞兒丟人。
黃博被鄙視得有點不好意思,嘴硬道:“誰不敢了,等楊老師殺完,我就去…”
“那好,咱們現在就去。”周瑾拽著他就走。
楊興銘看著老好人一個,剛開始的時候直哆嗦,可是有了周瑾做第一個之后,立馬就變強悍起來了。
殺了一頭又一頭,周瑾拉著黃博過來的時候,他正準備殺第三頭呢。
“楊老師,等會等會…”周瑾一溜煙跑過去,“這一頭就留給博哥吧。”
老吳總共準備了六頭豬,周瑾一氣殺掉三頭,楊興銘殺了兩頭,這最后一頭還是留給黃博比較好。
“哎,別別別,楊老師您盡興最好,”黃博趕緊道:“我無所謂的,別打擾您練手。”
說著就想開溜,周瑾硬拽著他,“你看這頭豬,它沒頭發,你現在也沒頭發,你兩多配啊。”
“誰沒頭發啊,我以前有頭發,咱別打擾楊老師好不好?”黃博死活不干。
兩人正掰扯著呢,就聽郭紅突然道:“最后一頭,讓我來吧。”
周瑾有點驚訝,黃博反應快,立馬道:“那好,我就讓給紅姐了,你們正好演一家三口,一起殺豬,挺好挺好。”
說完又怕周瑾找他麻煩,轉移話題道:“周瑾,導演讓你增肥,你增了嗎?”
“增肥?怎么增?”周瑾只減過肥,增肥還真沒試過。
黃博見周瑾的注意力被轉移,于是拉著他邊走邊道:“增肥跟減肥反著來就行,你就整天吃,不動彈,吃飽了就睡,跟胖達一樣。”
“每天至少吃五頓,牛奶,雞肉,雞蛋,粗糧面包…”
黃博給安排了個增肥計劃,最后鄭重地道:“記得控制一下,不要擼,也不要開炮。”
周瑾也鄭重地點頭,“你說的我都記住了,就想問一下,這些吃的劇組給報銷不?”
在得到肯定的答復之后,周瑾就開始了自己的增肥之旅。
之后的兩個星期里,他除了吃,就是睡,然后再看看電影。
寧皓給他推薦了殺人回憶、水中刀和雨人這三部電影,讓他回去找找傻逼的感覺。
他演的畢竟是個傻子,在西疆無人區長大,早已習慣了暴力。
如果說黑老大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那么傻子壓根就沒有生死、善惡這些概念,他的世界里簡單得只有錘子。
所以周瑾在狠下心來,殺死三頭豬之后,就沒有再和那些胖胖的大白豬較勁。
每天按時去屠宰場的唯一目的,就是監督黃博殺豬。
就連郭紅和多布杰,都強忍著不適,殺了一頭豬之后,黃博還是一副瓜慫樣子,見了血腥場面就打怵,死活不敢下手。
反倒是老好人楊興銘,殺了十幾頭豬,特別起勁。
因為他演的是個屠夫,殺完豬之后,還要開膛破肚,所以每天就“浸淫”在屠宰場里,徹底變成了劊子手,一雙手沾滿了鮮血。
兩個星期之后,一行人重新聚集到寧皓的工作室里,繼續試妝。
在這兩周內,演員們去體驗生活了,化妝師和服裝師們也沒閑著,根據每個人的特點,重新設計了造型。
如果最后出來的結果,寧皓還是不滿意的話,那就該換演員了。
所以周瑾顯得特別忐忑。
他現在整個人胖了不少,臉圓滾滾的,頭發剃成板寸,變成一個桃心,活像一個翻版的郭得剛。
化妝師妹子看著他嘆口氣,然后繼續往他臉上刷黏糊糊的東西,這玩意干了以后繃在臉上挺難受,但是可以讓皮膚變成棕黃色,顯得很滄桑。
兩周之前他還是帥的,兩周后就變得和黃博差不多了,再一化完妝,換上衣服,就變成活生生的傻子了。
演員們化完裝,換好衣服,站到一塊,那場景簡直慘不忍睹,寧皓反倒是挺滿意的,拉著大家挨個試戲。
徐爭雖然不知道減了多少斤,但是看上去確實瘦了不少,戴著假發,框著個眼睛,穿上黑西裝,透露著律師的那種精明和貪婪。
多布杰是黑老大,這兩周里面把原本的禿瓢,養成了板寸,兩鬢斑白,穿上一身黑色皮大衣,站在那里,就好像一匹孤獨的狼。
楊興銘演的是加油站老板,亂糟糟的頭發和胡子,耷拉著眼皮,拎著把殺豬刀,不狠但是毒,就像是蛇一樣。
這是他在屠宰場待了兩周,殺了十幾天豬,換來的成果。
郭紅演的是老板娘,波浪卷,齙牙,滿臉橫肉,兇悍無比。
至于演卡車司機的巴多和王雙寶兄弟,周瑾這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們是寧皓的老搭檔了,從瘋狂的石頭,到瘋狂的賽車,再到無人區,每部電影里都有他們。
換上衣服,往那一站,都不用演,戲就出來了。
對于電影來說,找對演員,比什么都重要,當這些人化好妝站出來的時候,寧皓就知道感覺對了。
他們,就是自己想要描繪的,在無人區里肆意生長的,那群人。
真正讓寧皓覺得有些頭疼的,則是黃博和周瑾。
黃博剃個大禿瓢,很兇悍,但是,周瑾一副傻逼樣,拿個錘子,看著就不像正常人。
但是感覺就是少了點東西。
寧皓幾乎是本能的,覺得不對,但是具體的又說不上來。
于是只好道:“你們兩搭個戲來,就演博子殺青那場。”
黃博看看周瑾,搬了個小椅子過來,然后坐到地上,靠著椅子上。
周瑾拿著錘子走到他身后,有點忐忑。
周圍的演員都圍了過來,寧皓道:“你們簡單試下感覺就行,臺詞都記得吧。”
黃博點頭,示意周瑾自己要開始了。
周瑾平息下心情,握緊了手里的錘子。
“哎喲,你狠的,你拿個錘子你咋了,”黃博坐在地上瘋狂叫囂,挑釁地看了周瑾一眼。
周瑾把眼光移開,不是不屑,而是小孩子似的慪氣。
黃博更得意了,“你頭上給我來一下嘛,錘嘛,來來來…”
“嘭!”
周瑾手里的錘子瞬間砸下,狠狠地砸在椅子上。
黃博一臉驚詫,“你傻啊…”
“嘭!”
周瑾又是一錘子下去。
這兩周,周瑾也琢磨了不少,關于怎么演傻子,大概有了點心得,那就是:不要把自己當傻子。
一個傻子絕對不會認為自己是傻子,在他的世界里,一切都是自洽的。
在這個傻子的世界,只有錘子,于是他解決問題的辦法,也就是錘子。
所以要很認真,很認真地去錘。
錘人,錘木頭,錘釘子,于他而言都是一樣的。
所以,他不需要狠,需要的是小孩子似的慪氣。
你說我不敢錘,我就錘給你看。
就這樣一錘一錘的,黃博慢慢倒在地上。
兩人試完了戲,周瑾看向寧皓,也不知道他滿意不滿意。
寧皓托著下巴,皺眉沉思,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先進組,去西疆那邊再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