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時,兩人閑扯了一堆。
常天浩問:“你舅說起我了?”
“對啊,表姐夫…不對,高洋這件事因為涉及到表姐,我們都挺關心,舅舅也是上上下下在幫忙奔走,然后還講了你在公安局的表現,所以我才知道你回來了。我以為你回來處理完事務會給我打電話,所以就癡癡地等。4號等到5號,5號等到6號,要不是今天休息天表姐帶著小虎過來玩,我都差點…”
說這句話時,喬冰倩露出了狡黠的微笑:實際陸筱敏在和她敲邊鼓,告訴她常天浩人在,且情緒有些波動,讓她抓緊時間主動出擊。
常天浩被說的有些尷尬,為掩飾這種局面,他趕緊從包里拿出首飾盒,將蒂芙尼的手鏈遞給喬冰倩,
“其實我的感謝在這里…”
喬冰倩笑笑:“不用這么隆重,我其實就跑了一趟,重點還是你那盒子。”
她故意說盒子,因為她清楚地知道常天浩在濱東送出去的盒子里大有乾坤。
“濱東是濱東,這次是這次,比如你這幾幅畫,這么用心,我是不是也要感謝一下?”
“真送我?”
“當然。”
“好!那我就收了。”喬冰倩把首飾盒推了回來,又把手伸了過來,笑道,“幫我帶一下…”
因為桌子比較大,她手伸過來,常天浩手再伸過去有點不太好操作,她干脆站起來直接坐到他身邊,然后才把手伸過去。
就在常天浩心無旁騖地幫她佩戴時,她頭一歪,整個人都靠在他肩膀上,常天浩假裝不知道,輕輕把她手舉起來,稱贊道:“真好看。”
她柔聲道:“其實我更盼著這是你過兩天送我的禮物…”
過兩天是什么日子他當然知道:馬上就是214情人節了,1999年情人節正好是年二十九。
常天浩沒吭聲,想了一會才笑道,打著馬虎眼道:“新年禮物還沒準備好,過段時間補送…”
嘴上是這么說,但人家女孩子都講得這么直白了,他又不是傻子,不可能聽不出弦外之音。再沒點回應就太傷人心了。吻是不能吻的,他把手伸過去,悄悄摟住她肩頭。
對他的動作,喬冰倩非但沒有半點抵觸,反而有一種很享受的感覺。
她半倚靠在常天浩肩上,然后舉起手腕仔細端詳了手鏈一番,似笑非笑看著他道:“好像表姐的新戒指也是這牌子。我說怎么你年輕輕的就成了小虎干爹,還和表姐合辦公司,原來你們關系真不錯,品味也接近。”
這句話如驚雷一般把常天浩給砸醒了,他的臉一下子紅了,不知道該說什么。陸筱敏總不能連床上那點事都告訴她表妹吧?那可真是糗大了。
這一點他的確想多了,陸筱敏絕不會說這話,甚至戒指她也堅持是自己買的,不過常天浩成為小虎干爹確實是最大的破綻。他給陸筱敏股份、送禮,都可以理解為表示感謝,唯獨干爹這件事不好解釋,畢竟他太年輕。
可偏偏只有這層關系他才能相對比較自如地出入陸家,比較自如地和陸筱敏見面、相處,所以由不得喬冰倩多想。
看著他變得窘迫,喬冰倩噗嗤一聲笑了:“小時候我跟在表姐后做跟屁蟲,大了她是我閨蜜,我們聊得比較多的。大人很多情況不知道,我都能和她私下講。她來上海找你,我很清楚,包括你和她講的止損,我也深表贊同。說實在的,她確實應該好好感謝你,沒你幫她當機立斷,她下不了這狠心,而我壓根就不知道他們倆之間究竟出了什么事,所以什么忙也幫不上。”
常天浩松了口氣,心想:陸筱敏怎么沒感謝,都感謝到床上了,甚至愿意一輩子躲在背后這種話都講了,還能讓一個女人怎么感謝?這種荒唐肯定不可能維持很久,但多少是個顧忌。
九點半時,他將喬冰倩送回了家,下車時,兩人熱烈擁抱在了一起。
相擁時,喬冰倩悄聲問:“你會喜歡上我嗎?”
常天浩點點頭:“我暫時還不知道,但我從沒有抗拒過,我只是擔心傷害你,因為你知道,我有很多…”
“缺點”兩字還沒說,喬冰倩用手把他嘴捂住了:“不許老用這句話搪塞我,找個好點的理由。”
“讓我好好想想怎么說。怎么做更重要,說只是一方面。”常天浩低頭貼了下她的臉,嘴湊在他耳朵邊上柔聲道,“倩倩,不管我們最終能不能在一起,我都很欣賞你,很喜歡你…超越朋友之外的欣賞和喜歡。”
喬冰倩笑了,將他抱得更緊,然后很快又彼此心照不宣的迅速分開。
這一晚上相處下來,相比普通朋友肯定是大大突破了,但談到男女朋友關系,卻還有些躊躇。
他忽然覺得,喬冰倩要比自己想得要復雜的多,她父母這邊是一層;她與陸筱敏的關系是第二層。如果選她當女朋友,會面臨其他問題。
他得好好考慮,可不能再荒唐下去了,那才真是害人。
當他返回住處時,程家兩口子正躺在床上在議論他。
“老程,你知道詩詩和小常之間的事么?”
“知道一點,她大概和小常分手了。”
“你很鎮定?”
程卓然笑笑:“他們談戀愛時我就說過,不鼓勵、不支持、不反對,這還能不鎮定?”
“但情況又和一般人不同…詩詩問了我一晚上。”
“問什么呢?”
“挪用公款罪!”
“你怎么回答的?”
“我還能怎么回答,《刑法》384條寫的清清楚楚,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挪用公款歸個人使用,數額較大、進行營利活動的直接構成挪用公款罪…炒期貨、炒股票都是營利活動,無論是否退還都構成犯罪,當然,退還不退還對量刑有影響。營利所得要全部歸公。”
“這好像指向性很明確。”
“說的就是高洋這案子。不過我和詩詩也解釋了,新世紀公司不是機關,只是國企,如果是一般員工,還不能直接參照這條,當然高洋是中層干部又是營業部負責人,他可以參照國家工作人員進行比照,適度從輕…”
“這沒問題,然后呢?”
“然后她就吞吞吐吐問小常的角色了。”孟秀麗嘆了口氣,“我告訴她,小常不是他們單位工作人員,也沒這個機會,所以絕不可能是共犯。同案里連那個韓雪都不認為是共犯,小常怎么可能是?然后她又接著問我:假如小常明知高洋是挪用公款而幫助其盈利,同時獲得個人利益,是否要追究?追究的話,是否以所得沒收為結果而不及其他。”
程卓然眼神銳利起來了:“你怎么回答?”
“我說情況不能這么簡單講。首先你沒法證明小常是明知,雖然高洋是他師兄,但挪用這種事何等保密,高洋連身邊人都瞞著,怎么會和小常說;其次,也沒辦法證明小常應當知道,因為他還操作過代客理財的賬戶,從這個邏輯出發,他完全有理由將其當成是一般的代客理財賬戶——這不違法;最后,就算小常是明知也分潤到了利潤,他畢竟在民事部分也承擔了150萬賠償,算基本把這件事給了結掉了,追究他的責任有點過于吹毛求疵。說句實話,這種不是政府機構的挪用案子,如果原單位不愿意折騰,再加上款子確實也沒少的話,我們日常基本是不告不理的…”
孟秀麗憤憤道:“還不是宋莉又上門來搬弄是非?明明知道小常和詩詩在一起,非要和我討論這個案子,還當著詩詩的面說要請教我…請教是假,含沙射影攻擊小常、挑撥離間才是真…不就因為詩詩不喜歡沈飛么?她一個做長輩的至于這樣?我礙于面子沒發作,其實早就不耐煩了,恨不得拿把掃帚把她掃地出門,有多遠滾多遠!”
“你對宋莉意見很大啊。”
“當然,孩子間的事,自己處理,犯得著她親自跑過來么?再說,你看看她當初是什么嘴臉,現在又是什么嘴臉?不就是知道小常事業很大、賺錢厲害,為人又成熟穩重講大局,一下子把沈飛比下去了么…”
“看來你很喜歡小常…”程處長揶揄道,“我記得法官大人原來是看不上個體戶家庭的孩子的。”
孟秀麗白了他一眼,那意思仿佛在說:個體戶我當然看不上,可常天浩現在這架勢還是普通個體戶么?
“你呀…”程卓然搖頭,“還是和宋莉一樣,功利主義當頭。”
“我怎么功利主義了?小常沒做錯什么…退一步說,他錢其實也交出去了,挺有擔待的孩子!說不定小常心里在想,與其被糾纏上那個挪用不挪用這種不好聽的名詞,還不如爽爽快快交錢。同樣是交錢出血,名聲也重要吧?”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對小常的評價,你不覺得這半年你變了不少?一開始我說小常不錯,你不是很情愿,現在反過來了,我不置可否,你卻一臉熱衷。”程卓然笑道,“小常這阿姨長阿姨短,又是阿膠人參燕窩,又是化妝品香水禮品的糖衣炮彈看來把你打倒了。”
“瞎說什么呢?人家小常人懂事、長得帥氣儒雅、有學問、有事業,為人謙遜有擔當,我看了喜歡不行么?這就糖衣炮彈了?這叫人情來往好不好?你少給我扣帽子。”
“那為什么詩詩要和他分手呢?”
孟秀麗語塞:“也不能完全說分了吧…至少詩詩沒這么說,她只是單純不開心而已。我覺得她有點…怎么說呢?”
“說啊…自己女兒有啥不能說的。”
“她有點兒理想主義,大概我們以前引導、保護得太好了,她滿腦子都是理想化東西,不知道這社會是錯綜復雜的…小常比她成熟多了,詩詩還太幼稚。但我又不能勸。”
程卓然搖頭:“其實我和你相反,我并不認為詩詩和小常之間是因為這件事鬧分手的。”
“那為了啥?總不能一點小別扭就鬧分手吧,那也太不成熟了,再說小常對詩詩是挺包容的啊,我只見有詩詩撒嬌的時候,從沒見小常有什么任性的時候。”
程卓然嘆了口氣:“你看問題和詩詩不一樣。詩詩找男朋友,不是看家庭條件,不是看有錢沒錢…如果這樣,她不早就和沈飛在一起了么?小常吸引詩詩的,是學問、涵養和風趣,并不是有錢。你看詩詩和你扯小常賺錢的事么?反倒是你要去八卦人家那幾千萬是怎么來的,感覺不可思議…”
“這不能不食人間煙火吧?”
“還有,詩詩問你這件事,在我看來也并不是一定被宋莉影響…假如她這么容易被別人影響,這份感情怎么維持?還不得天天苦惱不已?”
孟秀麗點頭,反問道:“那她晚上問我這些是什么意思呢?”
“她想知道兩個答案:第一,從法律的層面來判斷,小常有沒有問題;第二,從道德的層面來判斷,小常符不符合…”
“道德也沒問題啊。”
程卓然搖頭:“錯了,女兒的道德標準或道德潔癖比你高。”
孟秀麗忽然回想起來,程雨詩在和自己探討時冷不丁冒出一句話:為什么他在填平窟窿后不收手而要繼續干呢?
這句話別人聽了會莫名其妙,但常天浩懂:這是程雨詩在指責自己,高洋挪用那90萬當然可惡,你要拿回來也天經地義。可你拿了回來,也把窟窿填平了,為什么還要再繼續操作?
難道你不知道里面潛伏的問題?
你為什么就不能收斂一下,不要掉到錢眼里去呢?你可以在其他地方正大光明地繼續賺錢啊,為什么非要扯上這種不明不白的場合呢?你就這么急著賺錢么?
前面你都是正義的,正當的,甚至助人為樂的;但越過這界限,你就開始在錯誤的道路上曖昧了。
所以,她才會問為什么不能堅持正義?
賺不賺錢、富不富和正義沒有必然聯系,但通過不那么正當的手段賺錢,是正義嗎?這是她要拷問常天浩的地方。
孟秀麗無話可說。這能說啥,法院都不管這個!
程卓然最后總結道:“我只有一個結論,詩詩還喜歡著小常,但內心接受不了他這樣,她在想方設法為他開脫、為他尋找理由來說服自己。但至少她現在還沒能完全說服自己。”
“所以?”
“你什么也不要管,順其自然,讓她自己成熟起來…人總要學著自己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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