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胡思亂想之際,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高洋一驚,煙灰直接掉落在褲子上,慌得他連忙站起來想拍打,沒想到動作幅度太大,起來的時候又帶翻了水杯,水全灑在桌子和鍵盤上…
忙亂得一塌糊涂。
但手機還在不依不饒地響起來。
好不容易把這些局面擺平接起手機,里面傳出了李恒的聲音:“晚上好,高總,有沒有在忙?”
“沒有沒有…下班了,下班了…”
“最近成交情況怎么樣?我前兩天看了報紙,說綠豆期貨交易很激烈啊…”
高洋心虛地回答:“馬馬虎虎吧…”
“馬馬虎虎?”李恒皺起了眉頭,“那是虧還是賺的意思?”
“略虧一點,大概78個點,不過問題不大。”
聽到虧損的局面,李恒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但隨即又舒緩開來誰也不是神仙,不可能把把都贏!高洋這么說,反而顯得還比較有底氣。
“勝負乃兵家常事,78個點沒事,可以理解。”他搪塞幾句后道,“是這樣,你也知道我們開發企業年底要結算農民工工資和供應商材料費,而年底房產銷售形勢一般,銀行放貸速度又比較慢,所以資金缺口是很大的…我哥和我商量了一下,決定把理財這里的賬目抽一點回去,度過難關再說。”
“大概要抽多少?”高洋的聲音很苦澀:代客理財中,大約有400萬是李恒的,還有100多萬是其他兩個客戶的。
“也不多,240萬吧。”
高洋下意識道:“這不少了,我安排頭寸也需要時間…”
“沒錯沒錯,所以我先和你打個招呼,今天周一嘛,你周五給我行不行?我知道期貨當天賣出就可以拿錢的,比股票還快。”李恒道,“年底了兄弟這點賬目要是平不了,萬一農民工圍攻過來,我們就吃不了兜著走的。建設廳三令五申,不準拖欠農民工工資…”
“可這有點虧損啊…”
“虧損沒事,就按8個點計提掉,到時候我們再算清楚,等開年房產再次銷售,資金還可以回流的么。”
“但…”
“怎么,被套的很厲害?解不了套?”
高洋馬上否認:“不不不,期貨沒有套住這概念,就算當天停板,第二天也能交易,哪怕三板強平,也能第四天沖銷…和股票不一樣,也沒有停牌。”
“那就好,我周五來拿支票,開年后我們繼續加大合作力度啊…”說罷就掛斷了電話。
高洋想起了賬戶上僅剩的68萬,長嘆一聲:現在去哪里找200萬給李恒?
剛才他絞盡腦汁想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利用手頭這68萬再加從自營盤抽出來的資金,再到香港干一筆,無論如何先把牛總那100萬高利貸還上,然后其他隨便哪里借點錢哪怕先把超哥15萬拿來,把婚禮辦了,過年后再從容不迫考慮代客理財項目的事。
但現在李恒索要200萬,這一下就把他逼到懸崖邊上了。
從哪兒去找200萬給他呢?偏偏還不敢說虧光了,虧78個點,李恒估計不會介意,因為畢竟前段時間賺過一筆,可要是他知道那350萬全虧完了,非發飆不可。房產商這種地頭蛇豈是好惹的?
要知道,代客理財協議里有一條:虧損到75程度時必須停盤、清倉,等候投資人給出意見一起處理。
但他在操作中一意孤行地認為會回本,壓根就忘了這條風險線,等回過神來,別說75,連25都保不住了。就算這樣,頂多也是個操作失當問題,可他后來又利用小雪孕檢的漏洞,把款子全部提出,這就連關鍵一步也走錯了。
周五就要來拿錢,怎么辦?怎么辦?
在一瞬間他就想到了挪用自營盤資金,無論如何先把窟窿填上再說,先穩住李恒再說…
心慌意亂地準備回家,冷不防手機又響了起來,這次是天津總部打來的,看號碼應該是人力資源總監。
“高兄,恭喜了恭喜了…”
“恭喜?”高洋被說的有些莫名其妙,“喜從何來?”
“總公司剛剛討論通過決定提拔2名總助:要求35歲以下,中層正職職務,還要有豐富的一線經驗,列入考察一共4個后備人選,你老兄排第一!”
“我,不會吧?”
“這還能騙你?咱倆什么關系?考察名單還是我報上去的…”薛總監搖頭晃腦道,“劉副總下周帶隊來錢塘考察,一方面考察下營業部經營情況,另一方面組織談話,對了,還要進行下離任審計…這都是常規套路。弄好過完年,你就是高總助了!”
“不會吧,這么急?”
“不急不急,文件和通知周三才發,我先和你打個招呼,免得你措手不及,劉副總這里你還是要走動走動,留個好印象…”薛總監很自來熟地恭維道,“高兄上去后可要多關照小弟啊,小弟搞不好就要外派來你的地盤這里當老總,到時方方面面人物你要幫我周旋一二,你知道的,錢塘這我一點都不熟悉!所以這次我也自告奮勇地來了。”
高洋的心猛地抽緊了:這突如其來的考察可不是好事啊尤其這離任審計簡直就是催命符。
他勉強回應道:“好說,好說…這事八字還沒一撇呢,我先做好迎接準備!什么時候你老兄和領導來給我個確切時間,我好準備迎候大駕!”
“到時候聊!”
放下電話,薛總監后面有人問:“高洋電話里什么表現?”
“比較驚訝,沒有欣喜若狂的壓抑,有點不太符合他原來的性格。”
后面的劉副總點頭:“最近收到了兩份匿名舉報信,說錢塘營業部亂象很多:私自代客理財、挪用擠占自營盤資金等都提到了,苗書記很重視,生怕出事,讓我去看看。”
“那這總助考察?”
“這也是真的。如果考察結果發現沒問題,就調回總部來升一升,高洋當了3年老總,新開拓了一個市場,無論是手續費還是客戶資產都在新營業部里名列前茅,如果只有一點小問題,可以忽略不計…黨培養一個干部不容易啊!”
“但是…”紀檢組長忽然低聲道,“我這還有份舉報信,說他出軌包養小三,這小三據說是營業部員工,更麻煩的是還懷孕了。”
“包小三、懷孕?”劉副總緊張起來了,“拿來我看!”
舉報信說的有鼻子有眼,他看了一臉皺眉:“這別是誣告吧?說高洋作風霸道我信,說他包小三還真不太相信。我見過他老婆一面,很漂亮的一個醫生,知識分子,干部家庭出身…有這樣的老婆去包小三,吃窩邊草,還懷孕?編故事敢不敢再假一點?”
“但信中說的有鼻子有眼,還說高洋很喜歡陪客戶去夜總會,每去夜總會必叫小姐!所有發票包括小姐費都在公司報銷…”
“見鬼!這他媽都什么事,剛要提拔干部,就冒出一堆舉報信來,平時怎么沒人說?”
薛總監訕笑無語,這還不明顯?僧多粥少,大家各顯神通啦!誰不知道總助是中層成為高層的關鍵一躍?
期貨業要創新開拓是很難的,尤其營業部老總,沒有那豁出去的性格和作風,怎么打天下?所以有檢舉信正常,尤其涉及被考察對象就更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關于高洋的舉報信和非議特別多,而且大多數還是從錢塘這里發出來的,這就不免讓人浮想聯翩了。
所以借著考察的機會,一定要摸摸清楚,換薛總監去營業部,也有這個考慮只有把人調開,才能充分挖掘其中的內幕。如果這樣挖掘之后發現沒問題或問題不大,那提拔才是板上釘釘,帶病提拔的話,你讓書記、紀檢組長、分管副總的臉往哪里擱?
組織路線首在用人,千萬不要業務成功了、賺錢了,結果一把手到頭因違法犯罪而進去了…
放下手機,高洋頓時沉默了:一個是周五要錢、一個是下周考察,還要離任審計,這是不打算給自己活路了?
他不知道的是,因為他違規操作太多了,多到連財務部也忍受不了的地步,而風控部也覺得提心吊膽。兩部門經理一合計,覺得這事情必須說,否則追查起來,高洋固然首當其沖,他們也吃不了兜著走。
至于小雪這事,是那天財務經理看見高洋在辦公室里抱著小雪,然后風控經理不經意間又看到小雪的醫院報告,兩人一合計便迅速腦補出整個故事來。偏偏故事都說準了,唯一的差錯就是包小三他們誰都不知道高、陸離婚的事…
高洋本來想好的路線:先應付高利貸、再想辦法從自營盤抽取、然后補上代客理財窟窿的計劃全被打亂了。光是李恒一個來催錢,他還可以鋌而走險從自營盤抽走200萬頂過去再說,但考察組和審計組要來,他就不能動了,誰動誰死!
他很清楚,如果有挪用痕跡,但錢分文不少,上面多半會睜眼閉眼可如果賬目對不上,那上面就要緊張了,因為這也關系到風控部門的績效。
目前這雙管齊下,逼得他必須迅速拿出辦法來,留給高洋的時間已不多了。
他看了看家里的燈火,狠狠抽完了最后一根煙,將煙盒揉成一團扔出窗戶,兩行熱淚潸然而下…
悔啊!
如果能重來多好?
如果不要利令智昏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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