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大雪崩
前段時間我在群里說，黃金要摸1300，果然兌現了。當然，我倉位很小，賺個500刀喜滋滋買書去了，后面漲不漲和我關系不大。這件事主要著眼點不在于賺錢，而在于輕倉——3禮拜了我都沒怎么管，單子掛好就碼字了。
至于你們關心的紐美，還套著，目前浮虧5500刀，唯一不爽的是包夜費有點高，我以為是5刀，今天看了結算單居然是78刀，這可怕的利息…
還是那句話，如果頭寸讓你吃不好睡不香，每天甚至每小時不看行情、不刷周邊資訊就渾身難受，那一定是倉位過重，需要克制…
王慧玲的狼狽樣當天就在營業部里傳開了，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都有：
有的說她擅作主張放空，挨了錢塘大亨的責罵；
有的說她奮力一搏，拿了最后的頭寸壓空；
還有的說她倉位過重、患得患失，整個人精神已開始不正常了。
但這種傳言在下午就戛然而止。
下午時分，當王慧玲腳踝貼著膏藥，喜滋滋在休息室試衣服時，上午還嘲笑她的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綠豆轉勢下跌。
很多人心里還有這樣的幻想，不要怕，連續漲了好幾天了，有個小調整也正常。但第二天不但沒能如眾人期望的那樣充分恢復上漲，反而繼續小跌十多個點。更重要的是，那份國務院文件流傳越來越廣，眾人感覺被勒住了喉嚨，有點喘不過氣來。
現在輪到王慧玲穩坐釣魚臺了，前兩天還虧損100多萬的局面，一下子似乎就扭轉過來了，浮虧下降到了只有10多萬，這對高達1800萬持倉總金額來說，簡直不值一提。
現在，如潮水一般的電話又打到了王慧玲這里，甚至好幾個營業部老總都虛心請教是不是有什么內幕消息。
她故作高深道：“那份文件你們沒見到？要加強學習啊，對黨和國家的重要決策一定要深入領會、貫徹執行、不打折扣，你們都是國有企業的老總啊，如果不能自覺在思想上與保持中央高度一致，怎么能穩定經濟建設大局面？怎么能有條不紊地管理投資大局？上海是全國金融橋頭堡啊，資本市場好不好，首先看上海！”
“是是是。”
講完她又莞爾一笑，嗲聲道：“當然，我是講不出來這么高水平話的，你們也知道我就一個大專生，雖然現在讀個什么工商管理研究生班，那也是糊弄人的，主要還是現學現賣，出丑地方你們要包涵啊…”
這里有個當然。
“王總高義！高義！”對面又是一臉恍然大悟，王慧玲背后有高人嘛…
打完電話，她轉頭又對常天浩撒嬌：“人家剛才講的對不對啊？”
“不錯不錯，我要給《演講與口才》雜志社發一面錦旗，干得漂亮！”常天浩回味了她身上新買的A字裙，順便把該揉不該揉的地方都揉了一圈，然后道，“經過說服，清華4人組已全部同意留下工作了，晚上辦個小型宴會，招待一下，順帶把待遇談下來，你是老板…”
經過幾天認真工作和深入考察：清華4人組徹底下定決心，要為理想而拼搏一次！兩位在校的，直接就在團隊里接著干，至于有工作在身的張公權和寧致遠，則要先回北京辦理離職手續然后南下。
王慧玲和他們談的很成功，約定寧致遠薪水和姜、廖一樣，都是4000一個月，張公權少遜一些，定3800；另外兩人定了28003000。雖然4人拿的薪水沒有明顯高于其他人，但有個隱形福利，住房問題由公司解決。
這樣一來皆大歡喜：清華組認為自己比其他非頂尖院校出身的人物薪水要高——這是必須的，否則就有點說不過去。
至于原來就在承擔任務的姜長宏和廖忠磊兩人，也覺得公司挺好，沒有僅僅因為清華這塊牌子而給他們不公平待遇。他們雖然學歷不如人家響亮，但畢竟工作經驗還多幾年你呢，至于住宿什么的，對外地員工肯定要傾斜，他們完全理解。
送上車時，常天浩特意交代沈麗麗：“多多串聯，有合適人員就推薦過來，所有費用我全部承擔，那1萬塊就是活動經費，不夠再找我要，公司已經決定了，就由你來擔任通天科技駐清華辦事處主任，薪水每個月1000…”
說罷，他又拿出1條小熊貓、2條中華、一箱茅臺塞給她：“這是辦事處招待用煙酒，歸你開銷，唯獨你自己不能碰啊！”
眾人又一頓大笑，麗魔頭氣得牙癢癢：自己剛說戒了，他就拿這堆東西出來，分明是故意的！
不過對常天浩開給自己薪水，同時她又有點感動，這與其說是薪水，不如說是送錢給自己。程雨詩說的對，常天浩變了，以前那滿腹經綸的常夫子目前在急劇商業化——這到底是社會發展的必然還是人性的扭曲？
想起常天浩掛在嘴邊的“生活所迫”，她心情很復雜：每個人都渴望長大，但有時候又抗拒長大，因為長大后你可能變成小時候最討厭的那種人。從高二到高三這一年，常天浩變化不算大，但從高三到現在這半年多，她覺得常天浩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盡管她和雨詩也在變，但兩人變化幅度放在常天浩這，完全是小巫見大巫，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無論如何，這都是令人心情復雜的世界。不過她和程雨詩又不一樣，后者渴望常天浩成為一個純粹的學者型知識分子，她沒這想法。
當然，未來究竟會如何變化，她也不知道。
王慧玲對常天浩這手佩服得五體投地：清華那是男生扎堆的地方，大家誰也不服誰，幾個哥們串聯聲勢估計是不行的，非得大人物出面才行，可他們又不認識大人物，就算認識，也很難委托對方干這種事。不過常天浩挑沈麗麗這活絡開放的女生出面串聯，還是學妹，情況就大不一樣，師兄長、師兄短直接就奏效了。
她想：這應該算合理用才了吧？
不管怎么樣，當初最為擔心的人才問題，現在基本得到了解決，甚至最近這幾天都可以有同濟、交大、滬江計算機系的畢業生來面試應聘。年底本來就是跳槽的高峰期，小布爾喬亞·常在平安夜的那個大禮包一發，很多人自然充當了廣告員，不少處于觀望階段的人心思就開始活絡起來。
不過，不管怎么應聘和跳槽，至少也要到年后才能來上班，常天浩并不著急，第四個項目創意他才剛剛勾勒成型，還不算很完備，需要再打磨打磨。而且馬上要迎來期末考試，他得多花點時間放在學業上——他可是應承了老師好幾篇論文的。
1999年1月4日，周一，新年過后第一個交易日。
在文件和有心人推波助瀾的共同作用下，綠豆期貨終于出現大跌，當日直接砍掉了100多點，跌幅接近跌停！
王慧玲原來服務的南華公司散戶大廳里一陣大亂，人聲嘈雜，有散戶昏倒了，眾人亂作一團，最后干脆打起了120急救…而王慧玲卻興奮異常，穿著一身新衣服差點沒在辦公室里蹦迪。這100多點一泄，常天浩手頭那5500張單子從原來浮虧幾十萬瞬間變成浮盈500多萬。
惹得常天浩皺起眉頭：“德性…不就500多萬，搞得和沒看過錢似的。”
“是500多萬啊，不是500多塊啊…”
“穩住啊，這只是個數字而已…”
王慧玲撒嬌道：“人家穩不住了，人家就是個小女人，哪有那么深的城府，我現在恨不得一個個營業部里去走一圈當眾打那些人的臉，看看他們還有什么話要說…”
“好了好了，省省心吧，不要耽誤我復習…”常天浩一把將她趕出了辦公室，叮囑道，“同濟邊上的鼎盛公寓位置還湊合，你去買幾套下來，挑一套自己住，密云花苑那套也買下來…”
這是買房如買菜的節奏，王慧玲笑著答應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腳上那點傷痛不算啥，再說，上下班有人開車接送，平時不還有人揉么…
收盤后，常天浩也按捺不住情緒，一遍又一遍地在電腦上復盤，仔細查看綠豆K線圖，成交量、、布林線等亂七八糟的指標，用他所有的專業知識得出結論：綠豆跑不了啦…
為合理進行情緒管制，他攤開高數課本，認真地把拉格朗日常數、不定積分、極限、各大公式統統過了遍，心里感慨，牛頓老人家說的太對了：我能算出天體運行的軌跡，也算不出人性的貪婪與復雜…
1月5日，綠豆合約繼續低開、下殺，全天再次下跌100多點，對常天浩來說又是600多萬進賬。這兩天賺錢速度如同開足了印鈔機，火力全開，而且是自帶核動力的那種，停都不停的。
王慧玲也目瞪口呆，她去看了一下樓盤，定金還沒交，房子已“撿到了”——5套房子加起來才100萬不到，連常天浩盈利的10都沒有。
去年底平掉40頭寸的馮億謀也有些后悔，覺得自己當初減太快了，不過軍師淡淡道：“你要是不減，說不定先把你拉爆再跌…那話怎么說來著？空頭不死，多頭不止，無非情緒逆轉了…”
馮億謀只是略有后悔，但其他做錯方向的賭徒卻在捶胸頓足。
平安夜還和陸筱敏興致勃勃炫耀的高洋面對突如其來的轉勢，目瞪口呆，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三天接近300點大跌后，他不但原本浮盈的頭寸全面虧損，甚至自己進去的70多萬也要保不住了。
超哥看他臉色難看，勸道：“高洋，你倉位太重了，現在市場明顯走壞，你止損吧。”
“不會的，不會的…這只是技術性調整，過兩天還會漲回去的…”他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又咬牙掏錢進行補倉，現在，他把代客理財所有募集到的資本連同自己的全部身價都押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