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文學沙龍
程星出師不利，只得鳴金收兵、暫避鋒芒，準備先落座休息再作打算。
而這桌子不大，林小晚又已經緊挨著余慶坐下。
程星縱然心里萬般不悅，也只能強壓住自己那不滿的眼神，不情不愿地坐在林小晚和余慶的對面。
“小晚學姐？”
見到程星那副惹人厭惡的別扭表情，余慶終于按捺不住地湊到林小晚耳邊。
他用著細若蚊蚺的聲音，輕輕對正拿著那本英語暑假作業埋頭“裝死”的林小晚說道：
“你這是從哪里帶過來的這么一個活寶？”
“他咋這么能裝呢？”
“唉...”
林小晚無奈輕嘆，同樣小聲湊在余慶耳邊說道：
“我也沒辦法...”
“他是我工作里遇到的一個前輩，我怕話說得太直會把關系鬧僵，就一直忍到了現在。”
“還好在這店里碰巧遇上你了，要不然我遲早被他給煩死。”
余慶和林小晚一番過于親昵的交頭接耳，卻是刺激得程星心中愈發憤憤不平：
“咳咳。”
程星忍不住干咳了兩聲，以此顯示他那逐漸消失的存在感。
林小晚猛地回過神來，慌忙把自己快要貼在余慶肩膀上的小腦袋移開：
“咳咳...”
剛剛才當著別人面說人壞話的林小晚臉頰微紅地輕咳兩聲，又有些心虛地強行轉移著話題：
“余慶學弟，你...”
“你表弟寫的這英語作業實在是太差勁了！”
雖然林小晚剛剛檢查那英語暑假作業只是為了找個躲開程星的借口，但她現在說起這作業時卻莫名其妙地漸漸變得認真起來：
“選擇題明顯就不是認真寫的，從頭到尾亂編答案連個順序都不換。”
“還有這個作文...”
“字寫得難看不說，還有好多弱智的語法錯誤，就連初中學的簡單單詞都會拼錯！”
“這真是高中生寫出來的作業？”
“我不是開玩笑，這暑假作業就算是換頭豬來寫，估計分數都要比這本拿得高！”
林小晚一番滔滔不絕地講下來，甚至都忘了自己一開始是為了轉移話題。
直到注意到桌上那詭異的沉默，林小晚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嘴：
“啊...”
“我又把真話給直接說出來了...”
她手忙腳亂地放下那本英語暑假作業，臉帶歉意地看了表情變得復雜難言的余慶一眼：
“不好意思啊，余慶學弟。”
“我不是在說你表弟比豬笨，就是...他的態度沒豬...不對...額...”
“沒事、沒事。”
余慶擺了擺手，將臉上那異樣的神色盡皆收斂于無：
“哈哈...”
“不要緊、不要緊，年輕人學習不好，就是應該多訓訓！”
“你能理解就好！”
林小晚慶幸地點了點頭，笑道：
“我媽總說我說話容易得罪人，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當然不會。”
余慶再次進入了睜眼說瞎話的良好狀態：
“學姐你說話直一點，不也都是為了學生好嘛！”
“......”
望著那本英語暑假作業封面上寫著的明晃晃的‘余慶’二字，岳靖又一次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然后，在余慶那殺人目光的逼視下...
岳靖不情不愿地縮回了腦袋，繼續保持著沉默。
“咳咳...”
眼瞅著林小晚和余慶聊得投入，程星實在有些坐不住。
他醞釀片刻，就重整旗鼓殺回了戰場：
“余慶學弟。”
“你是花東師大漢語言文學專業的青年才俊，估計古今中外的文學作品都應該有所涉獵吧？”
“不知道，你對西方文學的了解多不多？”
“啊？”
余慶微微一愣。
這個問題，可就觸及到他這個假大學生的知識盲區了。
“還行吧...”
余慶硬著頭皮答了一句，卻是馬上就被程星發現了破綻。
他馬上抓住機會，以及之長攻敵之短：
“說到西方文學啊，我個人最推崇的還是英國的狄更斯先生。””
“他是19世紀英國現實主義文學的主要代表，其作品藝術上......”
“除了狄更斯之外，還有...”
程星滔滔不絕地展示著自己的知識量，而余慶就只能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程星裝B。
余慶這里一沉默，現場馬上就變成了程星的個人舞臺。
他越說越起勁，一個人連說了好幾分鐘都不肯消停。
余慶心中不爽，卻又覺得無力：
沒辦法，誰讓自己沒文化呢？
那程星連連提到了好幾十個外國人的名字，他全都聞所未聞。
兩眼一抹黑，根本插不上話。
眼見著余慶被打得徹底熄火，程星才終于意猶未盡地收住神通。
然后，他又刻意笑著補了兩句：
“我們學外語專業的啊，平時就是得多看些外國作品來鍛煉專業能力。”
“所以...”
“剛剛提到的那些文學作品，我看的可都是英文原版。”
“哎呀...”
程星頓了一頓，有意無意地調笑道：
“余慶學弟。”
“你們漢語言文學的不是也要上外國文學和西方文論的嗎？”
“你怎么對西方文學了解得這么少啊？”
“......”
余慶默然不語。
他終于按捺不住那股郁結之氣，再次湊到林小晚耳旁小聲問道：
“學姐，你們外語專業真要看這么多西方文學原著？”
“這...”
林小晚微一沉吟，回答道：
“看是要看的。”
“但是...他剛剛說的內容也太多了。”
“真要這么厲害，那他不去讀博士當教授還真是可惜了。”
“明白了...”
余慶點了點頭，大致猜透了那程星的心思：
合著這程星剛剛就是欺負他不懂這個，所以就天花亂墜地一通亂吹唄？
“說起西方文學，我的確涉獵不多。”
“但是，我也不是完全不了解。”
余慶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道：
“比如說，我最近就在看當代魔幻現實主義文學的代表巨作，由新生代天才作家T.C.Potato所寫的史詩巨著Break the vault of heaven。”
“程星前輩你專攻西方文學，想必應該對這位作家有所了解吧？”
“T.C.Potato？”
程星微微皺起了眉頭。
說實話，他對余慶提到的這個新生代天才作家毫無了解。
而且別看他剛剛吹牛吹得酣暢淋漓，但其實他也就是個只知道個大概的知識混子、稍微往深一聊就會露餡的半桶水。
程星沉默片刻，最后也只能硬著頭皮答道：
“聽是聽過的。”
“只不過我平時讀書時間有限，沒機會拜讀他的巨作罷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
余慶輕輕一嘆氣，學著程星剛剛吹牛的樣子一本正經地介紹起來：
“關于Break the vault of heaven這本書，我們可以談的話題實在太多太多：”
“戰爭、仇恨、愛情、性與暴力、古怪的描寫空間與想象力、可以裱畫成世界地圖的繁復場景、晦澀的玄學理論，甚至連作者本身也是個引人揣測的謎團。”
“書中有名有姓的角色多達數百，讓人只能感嘆作者的大膽與鬼才。”
“人物、情節、場景，一切描摹只為配合主線推進而信手拈來，用完即棄，許多情節甚至與故事毫無關系，詩歌、繞口令等體裁在文中肆意穿插，讓人看著只有撓頭皺眉的份。”
“但這些看似無關的要素最終卻都凝聚成了一個整體，構建出了一個體量龐大、規模恢弘、常人無法想象的魔幻世界…”
“......”
程星聽得頭皮發麻，為了不露怯相，只能裝模做樣地感慨：
“厲害！”
“西方文壇，果然是人才輩出。”
“既有這等鴻篇巨著，我真恨不能早日拜讀！”
“余慶學弟？”
林小晚也被余慶忽悠得找不到北，不由好奇地問道：
“Break the vault of heaven...”
“這書還沒有正式的中文譯名嗎？”
“有啊...”
一旁全程保持沉默的岳靖，終于按捺不住地開了腔：
“Break the vault of heaven...”
岳靖沉吟片刻，最后幽幽地說了一句：
“不就是斗破蒼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