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同病相憐

　　“我通知你們，諾瑪星有問題的時候，你們說諾瑪人是清白的。”

　　“我告訴你們，諾瑪人會不顧一切地采取極端，你們不相信諾瑪人膽敢反動戰爭。”

　　“現在我要救自己的妻子，你又告訴我——最好讓她死在陰影生物手里。”

　　伊文的聲音由低而高，漸漸地吼叫起來，眼睛冒出仿佛焚燒一切的怒意，鬢角兩側幾根粗大的青筋劇烈跳動。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被逼迫到極限野獸，死死盯著光芒中的人影，用怒吼般的聲音質問道：

　　“你有什么資格教我怎么做！？”

　　里昂靜靜的看著，沒有反駁也沒有辯解，就這么沉默了下去。

　　在這件事上，聯邦確實處理不當犯了許多錯誤，因此伊文發作起來的時候，他就處于完全理虧的下風；從自身的角度來看，他并不想處理的如此冷漠，事實上他比任何人都能理解對方的感受。但是神源機對整個人類文明而言太過重要，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草率的使用神源機冒險。

　　“說說你的計劃吧。”少將的態度稍稍軟化。

　　“很簡單，為了讓陰影生物確信我孤立無援，我希望你們繼續保持你們傲慢的態度。至于怎么做，你心里應該有分寸，甚至不需要改變態度。過段時間，陰影生物肯定要來找我，那時候我會答應他們的一切要求。”

　　見他終于放低了姿態，伊文勉強壓下心中的怒意，冷靜的解釋道：

　　“交換人質的時候，我會以自身進入亞空間為條件，讓它們先放出我的王后。在這之后，我會一直待在亞空間里，直到把它們全部殺光。如果有漏網之魚…就交給你們了，千萬要除惡務盡！”

　　里昂冷漠的看著他，久久沒有說話，逐漸露出了憐憫的表情：

　　“這就是你的計劃？”

　　“計劃越復雜，可能出錯的環節就越多，這是成功率最高的辦法。”

　　“成功？就憑你？區區一個四級機械師，想孤身端掉一個軍團的陰影生物？”

　　說著說著，少將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龐大的精神波動震撼虛空，整個辦公室都在他的笑聲中左搖右晃；過了半響，他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意，一邊搖頭，一邊憐憫的說道：

　　“年輕人，你已經被仇恨蒙蔽了神智，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這種辦法只是送死，你沒有擊敗軍團長的能力。”

　　“嘶…”

　　伊文面目沉凝的看著他，沒有說話，隨后閉上眼睛，緩緩的吸氣；在這過程中，他臉上迅速顯現出細長的鱗片，并蔓延出了銀色的電弧。伴隨著嗞嗞作響的閃電，整個身體也在一瞬間拔高了三分之一，全身的骨骼像是連珠炮一樣炸響，肌肉鼓脹凸起、脊椎上生長出一排倒刺。

　　“龍族的力量…難道你還是龍族混血？”里昂觀察著他的變化，表情波瀾不驚，眼神卻透出了一縷詫異。

　　話音剛落的瞬間，伊文忽然睜開雙眼，眼瞳中倒映著里昂的身影；緊接著，一雙燃燒著湛藍火焰的雙眼點亮了空間，空氣瞬間泛起了細蛇般閃爍游弋的銀色電弧。

　　那雙燃燒的瞳孔凝視著少將，眼中流質般的光焰迅速溢出眼眶，經過短暫的寂靜，喉嚨中迸發出一聲震驚天地的龍吼。

　　“吼——！”

　　雷電轟鳴般嘶吼淹沒了原本安靜的辦公室，回蕩在整個月面基地上空，甚至越過圍墻，向四面八方擴散，遠遠地傳向附近的環形山之中。一圈圈熾白的銀色電芒從他體內輻射而出，如同重疊的沖擊波般層層擴散，瞬間將辦公室震的寸寸皸裂。

　　恐怖的強光和電流席卷空間，浩浩蕩蕩的卷向聯邦少將，扭曲著所過之處的一切；他表情凝重的站在原地，體表輻射出一層流水般晶瑩的光，試圖抵消撲面而來的精神沖擊。

　　然而這股力量強的有些超乎意料，稍一接觸，里昂無限接近真實的身體便震蕩了起來。皮膚不斷皸裂出細密的光痕，肌肉如同流水般起伏，渾身上下就好像正有無數的小耗子瘋狂竄動。

　　“這是什么力量！？”

　　少將眼中閃過詫異的色彩，下意識的架起雙臂，極力維持分身的穩定，卻依然無法抗衡龍吼釋放的精神沖擊；覆蓋在皮膚表面的流光迅速崩潰，竟化為霧狀的金色粒子騰起消散，轉瞬間就沒入了茫茫電光，連帶著這具分身一同湮滅。

　　就在崩潰的前一刻，他在伊文的身上，看到了另一個龐然大物的虛影：那是一頭擁有機翼狀龍翼的光之巨龍，鱗片閃爍著耀眼的銀光，瞳孔之中燃燒著環繞的湛藍色火焰；它昂著頭，王冠狀的犄角高高揚起，站在對方背后居高臨下的俯視自己。

　　隨著吼聲停息，先前的一切異狀歸于平靜。

　　伊文低著頭，端詳著自己異化的龍爪，表情無比的猙獰劇烈扭曲；一陣陣滾雷般的低吼聲中，銀色的眼眶中火焰逐漸熄滅，體表的細密鱗片、從脊椎上隆起的骨刺、乃至于膨脹隆起的肌肉，都在他壓抑著痛苦的低吼聲中逐漸淡化、平復——那雙湛藍色的獸瞳也被黑色淹沒，恢復了清明。

　　“呼呼…很好…成功了。”

　　看著自己恢復如初的雙手，伊文的呼吸漸漸平穩，心情也跟著平靜下來。

　　通過剛剛沖動性質的嘗試，他已經確定了部分龍化的可行性——只要自己能在釋放力量的同時保持神智清醒，把龍化之法遏制在光龍意志覺醒的前一刻，那么龍化之法對自己來說就是無害的。

　　不過這也要求他能在釋放力量的過程中，能夠時時刻刻壓制瀕臨覺醒的青眼光龍，稍有疏忽就會進一步龍化。伊文對此心知肚明，卻也不介意其中的風險，畢竟光龍之力是他現在唯一的依仗。

　　青眼光龍的力量要高過傳承級半個級別，哪怕是釋放一部分力量，也能對傳承級的強者造成威脅。如果將龍化控制在瀕臨覺醒的前一刻，再加上動力爐的核能釋放，一口氣端了陰影生物的亞空間并不是瘋話。

　　“難怪你能說出那種大話。”

　　伴隨著里昂低沉的話語，宛如煙霧的光影在空氣中穿梭交纏，很快恢復成了最初的輪廓：金色的長發如同水藻般漂浮在空氣中，每一縷發絲都在微微搖曳，令他背后的陽光如同水波一般蕩漾。

　　“體內居然隱藏著這種怪物，它的等級在眾多龍族當中，也是無限接近頂點的存在；這股力量一旦完全釋放，即便是我也無力抗衡吧，但是…”

　　說到這里，他意味深長的停頓了一下，淡漠的眼睛里透出一絲利芒：

　　“這股力量并不屬于你，一旦完全釋放，它就會取代你現在的人格重生。正因為如此，你不敢無限制的使用；就像一個馭使野獸的普通人，在借助野獸兇威的同時，也要提防它吞噬自己。”

　　“這也就需要極其強忍的精神力和意志…但是說到底，也不過是在刀尖上跳舞，隨時都有崩盤的危險。”

　　“不得不承認，你真是個大膽的狂徒，為了能在短時間內提升實力，居然能摸索出這么瘋狂的辦法。”

一一一一一一　　消耗了大量的精神之后，伊文有些乏力的坐在廢墟里，抬頭望向背對著烈日的少將，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如果沒有這么瘋狂的辦法，我又拿什么去完成自己的計劃？”

　　“你真的打算這么做？值得嗎？”

　　里昂認真的看著他，眼神前所未有的嚴肅。

　　“不值得嗎？”伊文反問。

　　“以你的天賦，用不了多久就會到達我現在的層次，能夠活很長很長的時間，享受常人永遠也無法享受的快樂。但是如果死了的話，一切就都沒了…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以你現在的水平，即便釋放龍之力，也沒機會從陰影生物的亞空間里活著回來。”

　　“我能活著回來。”

　　伊文深吸一口氣，緩緩的吐出，在冰冷空氣的化為一團白霧：“只是活下來的那個人，不一定是現在的我罷了。”

　　“你很愛你的妻子，她比你的王國還重要？”

　　“我是美尼斯的王，但是這個國家已經步入正軌，并不是脫離了我就無法運作。相反，我的妻子現在需要我…現在也只有我會救她。”

　　伊文從廢墟里站起身，走到少將面前，凝視著他閃爍的瞳孔：

　　“如果換成你，你會怎么做？”

　　在聯系里昂之前，伊文查過他的資料，在某份要價極高的黑檔案中，得知了他的家庭關系；里昂曾經有過一個幸福的家庭，他和他的妻子從讀書時期就相互喜歡，最后成為了一對恩愛的夫婦。但是由于卷入了財團高層的內斗，他最終失去了自己的家庭。也正是因為那次內斗，讓已經躋身董事會的里昂選擇退出財團，轉而加入軍部，然后花了二十年的時間毀了艾希財團。

　　正因為如此，伊文堅信他不會阻止自己，因為他和自己做出了一樣的選擇。

　　里昂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在短暫的沉默后撇過臉，意有所指的說道：

　　“使用一次龍之力就累成這樣的話，是無法擊敗軍團長的…歸根結底，還需要進一步的鍛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