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夫家族的領袖,是一個將半張臉隱藏在斜劉海之下的白發老嫗。從會議開始到現在,她自始至終將身體隱藏在逆光的陰影里,仿佛尸體一般靜止不動。
聽到伊布杜的話后,她緩緩地睜開眼睛,碧綠的眼睛透出冰冷瞳光,聲音比實際年齡聽上去年輕許多:
“太陽方舟、萬年之船只存在于神話傳說中,即便有關它們的記載屬實,也屬于戰略級的武器,恐怕無法彌補伊文王和女王陛下的實力差距。”
“泰勒夫人,局勢到了現在這一步,往后就是無底深淵,您可不能吝惜啊。”卡特家族的領袖頓時從席位站起身,用一種急切的口吻警告著。
“泰勒夫人說的沒錯,且不說胡夫家族是否真有這兩樣至寶,就算將它們真的存在,體積定然十分巨大。我們如何逃過日冕騎士團的耳目,將它們送到女王手中?可別沒送到女王手里,反而落到伊文王的手里啊。”蒙特馬克家族的領袖脾氣雖然暴躁,腦子卻不糊涂。
伊布杜沒有理會旁人的發言,目光好似蓄勢待發的利箭,自始至終停留在泰勒夫人身上:“看來您對我似乎還心懷忌憚啊,既然如此,我也該有所表示才對。”
說話的同時,他朝身旁的秘書施以眼色,然后伸出右手。后者心領神會的彎下腰,從腰間抽出一根用布條纏緊的木棍,將平托在手里舉過頭頂,遞到了主人的手中。
“諸位應該都聽說過神墓的傳聞吧?在最古老的時代,整個世界還是渾然一體的時候,最初之王阿蒙開創了美尼斯帝國,讓這個鴻蒙愚昧的世界擁有了靈性。
經過漫長的歲月,當阿蒙王漫長的統治走到盡頭時,他命令光之巨人在時間夾縫中建造了一座黃金宮殿。那里沒有旱季雨季、不存在晝夜輪回、更加沒有生老病死,凝固著永遠的安詳和快樂。后來,阿蒙王就安眠在那片美麗的凈土上…直到現在。”
仿佛是最富涵養的吟游詩人一般,伊布杜以一種鏗鏘有力的語調,吟誦著《光輝大地》中阿蒙王的史詩篇章,同時迅速解開纏繞木棍的布條:
“所有人都相信阿蒙王的黃金宮殿獨立于冥府之外,更是有一群褻瀆者堅稱那座宮殿并非無跡可尋,只要收集齊阿蒙王生前所使用的七件圣器,就能開啟黃金宮殿門扉。”
這句話說完,布條也被盡數拆開,一柄展翅的黃金權杖出現在伊布杜手里。
權杖頂端長著兩只三十公分左右的黃金飛翼,根根羽毛的紋理都清晰可見。造型很簡樸,沒有過多的裝飾物,只有菱形的花紋和圓弧的邊角,隱約能夠看到很多曾經的符號似乎被磨損很多。
“這就是七圣器之一的真實權杖。”
伊布杜在眾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中舉起權杖,權杖頂端、飛翼之間的鷹眼雕飾迅速下移,很快對準了長條形會議桌盡頭的泰勒夫人。
“你!”
泰勒夫人如死人般蒼白的臉上頓時露出怒容,皺紋擁擠著翻涌成猙獰之色,并且泛起一陣病態的潮紅。隱藏在斜劉海下的那枚眼球,竟然透出璀璨的金光,很快恒定下來化為線條、形成眼球狀的紋路——赫然與權杖頂端的鷹眼雕飾別無二致。
“…原來不是圣宮秘匙,而是是烏加特之眼!”
伊布杜瞇起眼睛,削薄的嘴唇向兩側咧開,形成彎刀般的銳利弧度。
在美尼斯人的眼中,烏加特之眼具有神圣的含義,它能保護死者在地下通往永生的路上不受傷害,也代表著死后在地下世界對身體進行的修復和保護。更象征著神明的庇佑與至高無上的君權,美尼斯人也相信烏加特之眼能在他們復活重生時發揮作用。
“真實權杖有看破一切虛妄的能力,換而言之,任何幻術和偽裝在它面前都毫無意義。”
馬爾斯家族的領袖扭過頭,望向神色痛苦的泰勒夫人:“原來你自稱患有的眼疾,只是為了掩飾烏加特之眼…進而欺騙了我們所有人。”
“烏加特之眼的能力是轉移和增幅力量,放在你身上根本就是浪費。”
伊布杜輕輕掂著手里的權杖,眼神也變得冷若冰霜,陡然一轉話鋒:
“如果將持有者換成女王的話,那就完全截然不同了…泰勒夫人,為了家族的延續請你割愛吧。相對而言,我們每個家族都會給胡夫家補償,黃金、權位、或者是我手里的這柄權杖,都可以贈給你。”
“你是認真的!?”泰勒夫人捂住右眼,盯著他手里的黃金權杖,露出動容之色。
“當然!”
伊布杜高傲的昂起頭,露出毋庸置疑的神色,森冷的目光同時環視一周:“弒神之路絕不輕松,更加不容許背叛!我已經賭上了自己和家族的全部,也要你們所有人都向真實權杖起誓,背誓者的靈魂必定永墮地獄、不得安息!否則的話,誰也別想走出這里!”
一一一一一一 無星無月的夜晚,王庭的宮墻外。
黑色的陸行鳥長驅直入,剛剛停穩在箭塔前,就有日冕騎士迎了上來:
“團長!這么晚有什么急事?”
“不關你的事!”
德爾魯沒有搭理自己的部下,跳下鳥背之后順勢把韁繩遞給對方,自己獨自一人穿過宮門,跑向夜幕籠罩的王庭深處。
“我是德爾魯,都讓開!”
他高呼著自己的名字,馬不停蹄的跑過一座座關卡,然后飛奔到訓練場附近的休息室門前。德爾魯知道伊文晚上從不休息,通常徹夜待在休息室修煉圣典,便跑到這里碰碰運氣。
“我有急事稟報陛下!”
日冕騎士團的團長看到休息室內亮著火光,神情一振,連忙跑到門前,沖著階梯兩旁的近衛軍吼道。
“一路大吼大叫,我早聽見了,進來說話。”
休息室的大門緩緩洞開,伊文的聲音跟著傳了出來,德爾魯沒來由地打了個寒戰,深吸一口氣調勻呼吸,快步走了進去。
空曠的休息室內點著一排排的蠟燭,燭光中坐著瞳色由金轉黑的少年君王。空氣充斥著燭芯點燃后焦熱的氣味,蠟燭也沒有產生融化的痕跡,顯然是為了來客剛剛點亮的。
“參見陛下!”
德爾魯向前踏出一步,右手扣胸,恭敬地鞠躬行禮,接著語速飛快的說道:
“陛下,根據暗衛的秘報,六大家族的領袖在今夜齊聚風暴神殿,又召開了那個所謂的元老會!陛下今早剛剛迎接王族的到來,他們晚上就暗中集結,臣下覺得非常可疑…他們一定是在密謀對陛下不利的事!”
“哪個暴風神殿?”
“內湖區的暴風神殿!”
伊文聞言閉上雙眼,精神力輻射而出,瞬間跨過十幾公里距離,籠罩了內湖區的風暴神殿。‘神眼’的注視下下,光線昏暗的內廳頓時一覽無遺,六大家族領袖以及秘書的身形樣貌,就這么直接暴露在他的目光中。
三分鐘后,他闔上神眼。
“原來是六個老家伙…真是不知死活。”
伊文重新睜開雙眼,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望著德爾魯緊張不安的臉輕輕闔首:
“你做的很好,匯報的非常及時,我差點就錯過一場好戲。”
白天鏡廊前的廣場上,他在說那些話的時候,就知道六大家族肯定有所反映。只是沒想到他們居然集結的如此迅速,而且是要聯手推翻自己…那句話怎么說來著?
總有刁民想害朕!
“請下令吧,我們接下來該怎么做?”德爾魯迫不及待的問道。
“什么都不要做。”
伊文說話的同時,凝視著對方的眼睛:“繼續暗中觀察,不要暴露你們的人,也不許做任何多余的事。讓這群逆賊折騰去吧,到了適當的時候,我自然會出手摁死他們。”
“陛下,恕我無禮!”
德爾魯見他沒有先發制人的打算,頓時急紅了眼睛:“他們既然愿意聯手,就肯定有挑戰陛下的辦法,不能這么放任下去啊!”
“蟲子鬧事而已。”
伊文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推心置腹的解釋道:
“單憑他們幾個是無法威脅我的,想要威脅到我,就只有先解救艾露蘿梅,再利用她的力量挑戰我。不僅如此,他們肯定還會想方設法幫她增強力量…因為除此以外別無選擇。既然知道他們怎么做,我自然有辦法應付,你下去吧。”
“遵命!”
德爾魯終于放下心,再度躬身行禮后,退出了燭光搖曳的休息室。
重新踏上石階的一瞬間,他整個人都放松下來,渾身上下充斥著一種說不出的愜意。從陛下今天對自己的態度來看,似乎已經開始信任自己了,這樣一來就不通擔心未來清算的事情啦。
一一一一一一 王庭,權王殿。
“諸位臣僚,獵魔戰爭迫在眉睫,審計院卻撥不出足夠的軍費,實在是讓我頭疼。”伊文和不知情的人一樣,端坐在太陽王座上,向議政席位上的眾貴族吐苦水:
“這錢總是要想辦法籌的,而且是越快越好,各位有什么想法不妨說一說。”
“回陛下。”
計查院的一名貴族站起身,躬身行禮后說道:
“既然沒有軍費,又急著用錢,我們只能加派賦稅收充盈國庫。”
“加派賦稅?向誰加派?”伊文蹙眉問道。
“當然是按人頭向農戶加派。”他大聲回答。
“不行不行,農戶才有幾個錢,再加派稅賦豈不是要把他們掏空?而且現在的勞動力本來就少,再按人頭收稅,是要逼著農戶隱瞞數量么?”伊文直接否決。
“那…臣下無計可施了。”這名貴族頓時沒了辦法。
“你們都沒辦法?”
伊文環視一周,視線從六大廳院的主官身上一一掃過,最后停留在計查院的黛妮夫人身上:“我倒是有個辦法,你想聽聽嗎?”
“陛下請講!”后者連忙站起身。
“從今往后,鹽、鐵、香料禁止私營,由計查院設立分機構專營。全國各大水道、關隘,設立陸監、水監,征收過路的車船稅。”伊文說到這里頓了一下,看著對方的眼睛叮囑道:
“辦法我給你們了,具體怎么操作你們自己掂量。”
“陛下…這…”黛妮夫人頓時傻了眼,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說實在的,伊文給的辦法確實是解決之道,也有利于家族勢力的拓張。但是這么一來得罪的人就太多了,光是鹽鐵專營就夠嗆了,再加個車船稅,自己真不一定頂得住。
“怎么?是不是想說你做不到?”他的目光頓時冷了下來。
“能…能做到!”事已至此,她只能硬著頭皮答應。
“這就好。”
伊文轉怒為喜,從她身上收回視線,對著所有人說道:
“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向諸位臣僚宣布,為了穩定物價、平衡收支、補貼各位的薪金,我打算成立一所皇家銀行,對帝國所有臣民開放。存入銀行每一筆儲蓄都會有產生利息,也承接借貸服務…利息你們應該都懂的吧,我不信在座的各位有沒有放過高利貸的人。以后但凡我有賞賜,都會走皇家銀行的渠道分發,你們拿著賞條去取就是。”
聽到他的這段話,席位上的貴族老爺們都有點懵逼,隱隱覺得哪里好像不對勁,但是又找不到哪里不對勁。
眼看席位上的人滿臉茫然,伊文便使出了殺手锏:
“忘了告訴你們,我已經和天外人商量好了,帝國的賠款也要走皇家銀行的渠道。在我的銀行里,從帝國的德本轉換成他們的貨幣,然后交換各種各樣的資源。你們若是想要買天外的東西,就要到皇家銀行兌換貨幣。”
這一擊可謂是重磅炸彈,怎么看怎么假的皇家銀行,含金量在一瞬間提高了無數級別。
為什么?因為那里可以兌換天外人的貨幣,買他們擁有的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