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卓景寧一副無言以對的樣子,槐和尚則是笑道:“住持師兄,你是從清廷過來,卻是不知道,在宋國內,還有契妾之說。”
卓景寧仔細想了想,想起來這所謂契妾是怎么回事。
他倒是從一本書上看到過,這契妾相當于妾室,只不過不太一樣的是,這妾室是有時間期限的。通常簽訂三年契約,三年內女方如何伺候男方,男方則提供住處、銀子、吃喝、服侍的下人等,然后等時間一到,雙方和平解約,或者繼續續約。
契約之妾的說法由此而來,進而演變成了契妾一詞。
而當過契妾的女子,在宋國內并非此后就難以嫁人,實際情況是非但不難嫁人,反而還很受歡迎。因為這樣的女子,在大戶人家待過,不僅知道禮節,沒準還會略通文墨,在持家方面顯得非常有教養,此外便是往往嫁妝也會非常豐厚,所以愿意迎娶的男子,還是非常多的。
在宋國一部分地區,甚至還出現了以貧苦人家出身的女子給大戶人家當契妾為榮的風俗。
沒有當過契妾的女子,則被認為是沒有魅力的,長得其實并不美貌的,甚至還是品行不端的。
這樣的女子,才會很難嫁人。
“契妾之說,我也略有所耳聞,莫非師弟們,都去收契妾去了?這鬼怪收契妾,和凡人有些不同吧?”卓景寧出聲問道。
槐和尚點點頭,說道:“住持師兄聰慧過人,確實如此。凡人收契妾,短則三年,長則十年。我等鬼怪,卻是收人一輩子,不光是人活著,是我等契妾,便是死了成鬼,也是。”
“如此,這銀子得所花不菲吧?”卓景寧問道,這契簽人一輩子,甚至死了后都被買下了,所花的銀子,那可就不是一點點了。
“比凡人所花的自然要多很多,只不過也我等鬼怪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在契越時間內,若是女方看中了哪個凡人,也是可以嫁人,只不過死了后,得跟我等走才是。”槐和尚解釋道。
卓景寧略微有些語凝,但一想這鬼怪三觀和人不同,便果斷轉移話題,問道:“說起來有一件事,我一直有些奇怪。這清廷境內,想要死后成鬼,還需要花銀子買下成鬼名額,不然連鬼也當不成,這鬼物數量被控制著。但不知為何宋國境內,死后成鬼不被壓制,這數量卻不見得比清廷多?”
槐和尚連連搖頭,道:“住持師兄你說錯了,清廷境內的鬼物數量不是不多,還是已經多到嚇鬼的程度。至于宋國境內的鬼物數量為何不多,這便和那幾位鬼神有關了。”
卓景寧想了一想,道:“那種帶有詭像力量,卻沒有形成鬼怪的獨特鬼怪?”
“正是。這種鬼怪的出現,需要消耗大量鬼物作為祭品,因此這宋國哪怕沒有這鬼物形成的限制,但只要有鬼怪想成為這種特殊鬼怪,就必須會有大量鬼物淪為祭品而魂飛魄散,所以主持師兄,實際上這宋國的鬼物數量,遠比清廷要少!”
“那么清廷的鬼,都在哪兒?”卓景寧問道,他心里有所猜測,但還是想親耳聽到。
“鬼門關內。”
卓景寧點頭,果然如此,他說道:“那么這日后的清廷,恐怕是要釀成無比巨大的鬼禍。”
堵不如疏,清廷對這些鬼物,只是“堵”而已,可這世上哪有什么是靠堵就能完全堵得住的?
日后的清廷,可以預見,是鬼物鋪天蓋地。
完全是人間地獄的場景。
槐和尚點點頭,這一點但凡是活得夠久的鬼怪,都能看出來。不過真到那個時候,沒準他們可以因此分一杯羹。
“說起來,還有一件事想要請教師弟。”卓景寧說道。
“住持師兄但講無妨。”槐和尚道。
“師弟身為一方妖王,想來拿出兩千萬兩銀子來,很容易才是啊,為何這…”
“原來師兄是奇怪這件事。”槐和尚沒等卓景寧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然后說道:“蘭若寺的存在,可不是一年兩年。而似蘭若寺這樣的,也不只有這蘭若寺一處。早些年,蘭若寺是半年捐贈一次銀子,后來銀子難以獲取了,就改為一年,然后兩年、三年、四年,到現在…”
槐和尚沒有說完,但卓景寧完全聽明白了。
到了他這,兩千萬兩白銀能當起七年的蘭若寺住持,只是因為宋國境內的銀子大部分被鬼怪們消耗掉了,這白銀的價值,被逐步提升上去了,同時讓這些鬼和尚延長了捐銀子獲取蘭若寺職位的在位時限。
不過,這也是冥河商人帶來的東西,足夠讓這些鬼怪著迷的緣故。
人會玩物喪志,這鬼怪沒想到也會玩物喪志。
“既然住持師兄想去三處陰司之地都看看,老衲這就去為師兄安排好,短則三日,長則半月,師兄稍待。”瞧見有小狐貍在,槐和尚隨后就告辭,并且臨走前還大有深意的告訴卓景寧這一時半會兒,那些蘭若寺的僧人都不會回來,在這里他是住持,可以盡興而為。
至于那個被卓景寧殺掉了而消失不見的鬼和尚,槐和尚從頭到尾,連問也沒問。
但槐和尚也不是沒有完全做出這方面的回應。
那一句卓景寧是住持,可以盡興而為,不只是在說卓景寧和小狐貍可以在這里隨意風花雪月,而是在暗示卓景寧——蘭若寺里的和尚若是得罪了他,可以隨意處置。
畢竟,這里不是什么正兒八經的寺廟。
而是一座鬼和尚的廟。
卓景寧卻是沒心情繼續在這蘭若寺逗留,這可不是什么活人該待的地方。就是他這個時候回游船上可能太晚了,他尋思了一下,那些想要敲詐王圣俞等望族的鬼物,多半會他安排好一個離開的理由,于是他就直接讓小狐貍用的鬼術送他回去了。
鬼怪狡詐,既然看出他混在一堆凡人當中,那么就應該看出來,他不想被排擠出去。
果然,卓景寧回到郭北縣的宅院沒一會兒,就有下人來稟告,說本地望族王圣俞等人,在外面想要拜訪他,帶著禮物過來,說是要感謝他一番。
卓景寧便讓下人請王圣俞等人進來。
“多謝先生,多謝先生,昨晚上托了先生的面子,才叫我等沒有遭罪,區區薄禮,還請先生笑納。”
王圣俞一進來就畢恭畢敬的道。
卓景寧就問:“愧不敢當,愧不敢當,不能阻止他們,倒是叫諸位擔驚受怕了。”
“區區驚嚇,算不得什么。尤其是…哎。”王圣俞說著嘆了口氣,一臉后怕的說道:“我等和車秀才相比,算是幸運的了。車秀才死的那是真的慘。”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