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宗的第三年,許廣陵又去了三木城一趟。
三年不見,小囡囡居然還記得他!只是有了一點生疏,怯怯地藏在母親身邊,睜著大眼睛看他,而不是一見面就像當初后面那樣地,
撲騰到他身上來。
但哥哥和妹妹消解這份生疏,也只是花了半天不到的時間而已!
到了傍晚的時候,兄妹又已經親如一體了!
只是小丫頭已經大了,有點端著,不太方便還向當年那樣,時時刻刻都窩在許廣陵懷里了。
但偎在身邊,小手一直拉著大手,
倒是不妨。
這次回來,許廣陵會多住一些時間,順便,也為家人作一些安排。
讓不讓這一世的父母修行呢?
這其實是許廣陵反復地不止一次地考慮的問題。
或者說,這個問題本身很簡單。
問一下父母唄。
他們想修行,那就幫助他們踏上修行之路,他們不想修行,那也順遂其意。
反正不管兩人怎么選擇,對許廣陵來說都不存在什么困難。
真正讓許廣陵覺得需要考慮的事,是父母假如愿意修行,他需要把他們扶持到什么樣的地步?
這里面也涉及到另外一個問題。
他們——
適合修行嗎?
這里說的,不是素質和根骨,而是其它。
很重要的其它!
這不是一個新問題了。
老問題。
還是第一世的時候,許廣陵就面對過。
而最終的結果,
并不算圓滿。
雖然這已經是第三世了,許廣陵的一身諸多本領都大有進展,
非是第一世時可比,但在助人修行這個方面,
差別,不會太大。
又或者說,不會有太大的根本層面上的區別。
因為修行這種事,本質而言,始終是屬于一個生命的自我進化。
他人可以幫助。
一百步里,甚至可以幫扶九十九步。
但其中,總會有那么一步,是需要修者自己走出去的,而那一步,也會是最關鍵最關鍵的一步。
若是其它那些等閑的步子,都需要人幫。
那最關鍵最關鍵的一步,自己走時,又會是個什么樣子?
第一世時,許廣陵不知道。
所以那個時候,是留下了遺憾,甚至是傷痛的。
這一世,許廣陵不會再蹈覆轍,也所以,他在關于這一世家人修行的問題上,反復地,考慮了又考慮,斟酌了又斟酌。
直待拿出了結論,
才有了這一次的回返。
這次,許廣陵在家里足足待了五年之久!
其間,每年他只是返回一次宗門,在那里待上個把月的時間,而其它的時間全都留在三木城,留在家里。
父母全都踏上了修行之路。
沒辦法,身在這個比較特殊的城池,父親也好,母親也罷,對于修行的向往,就如一個長期坐在井中的蛙兒對于藍天和自由的向往。
這么形容可能還有點不太恰當。
因為那蛙兒真若到了井外,還有可能彷徨,然后一轉身又跳回了那熟悉的井里。
但得到了修行的機會后,許廣陵這一世的父親和母親,卻連一點兒的遲疑都不帶的,向前奔走而去。
說奔走也不對。
踉蹌吧。
許廣陵沒作太多攙扶。
就看著他們在起步階段,這般地踉蹌。
人終須要學會自己行走。
于世俗關系上,他們是他這一世的生身父母,于修行道途上,雙方的關系恰好又掉換了個位置,于是,許廣陵便也如天下父母一般,含笑淡看著,那一對小菜鳥的踉蹌學步。
踉蹌學步的不止他們兩個。
還有小石頭和小丫頭。
一樣地,許廣陵只負責教導,而沒有給他們開太多的掛。
或者,唯一的掛,就是教導他們的是一位大宗師吧,以及,修行的正法與輔法,全都是他為他們度身訂制的,一對大的,一對小的,一家四口,四個人用的是四套完全不同的法門。
這大概便算是一點小小的奢侈,但也算是正常操作了。
一個大宗師的眼中,怎么可能有兩個相同的修行者,人不一樣,則修行的功法自當不一樣。
這有什么好說的?
不過,他們修行的速度真的是慢呀!
慢到有點慘不忍睹。
不適合修行不建議修行 那真的不是沒有道理。
但正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什么樣的速度才是修行的快速度?四人并不知道,或者說并不準確地知道,也因此,他們最大的對比,就是以前不能修行、沒有修行,而現在,可以自由自在地修行了!
這就是快樂源泉!
而且許廣陵還在教導中不時地告訴他們,慢就是快!基礎比什么都重要!
就如父親母親你們以前沒有修行的時候,抄寫道經,看起來似乎沒什么用,但實際上,對你們現在的修行挺有幫助的,對不對?
當然對!
夫婦兩人全都大點其頭!
那就是了,不要急,咱們一起,慢慢地朝前走!
這是忽悠嗎?
也不是。
單純從道理本身來說,既是也不是,看怎么理解。
而若就這一家四口的具體修行事宜來說,在有一個大宗師作引路的前提下,那它就和忽悠沒有一丁點兒的關系。
這就是無上至理!
整整陪伴了五年,一家四口還沒有一個能沖破凝元境的,進度最快的,是年齡最小的小丫頭,赫然進入了凝元中段,而其他三個還都在凝元前段徘徊。
“葉兒,我們是不是真的不適合修行?”
哪怕許廣陵一再灌輸慢就是快的道理,夫婦兩人有時也還是有點惴惴。
“咱們又不是為了和其他的什么人去比,對不對?”
太對了!
數度惴惴之后,夫婦兩人終于是徹底打消了這方面的自我懷疑,過上了我菜但我自信的快樂修行生涯。
他們確實快樂。
能自由地修行。
大兒又在身邊。
身邊,一對小兒女某種意義上也算是“道友”,大家還會小比小爭那么一下。
一切都是那么安和,又快樂。
相比起當年,在那個島上的生活。
真的,夫復何求?
不是他們傻樂,是現今的一切,沒有一點點的,值得他們不快樂的地方!
說句有點不太那個的話,哪怕現在就死去,也會是含笑的!
許廣陵真一境回宗的第六年,太蒼月歸來。
她也晉入真一境了。
為她所舉辦的典禮儀式,比當初許廣陵的觀禮儀式人更多,真的是連很多很多的向來不問外事的老怪物都出面了!
這似乎也很正常。
人家畢竟是兩花一葉的那個“花”嘛!
而且這一位,在凌霄三子中,是正兒八經的首位!
至于說末位是誰,自然是那個在煉藥合藥方面有點兒機靈古怪天賦的小子嘛!
有點出乎眾人意料的是,這次拜師典禮,太蒼月的那位師尊卻并未出席,而是由一位宗門的地仙境前輩代師收徒。
雖然在這么重要的儀式上,作師尊的居然沒有出席,這顯得好像對這個新收的小弟子并不太重視,不,沒有好像,就是不太重視!但當才是真一境的太蒼月對著一位宗門“天”字系的地仙躬身行禮,然后嘴里道著“師兄”的時候,場中內外眾人,還是從心底泛起一種莫名的顫栗。
或者,從某種意義來說,那位師尊沒出席,反而讓太蒼月的這個典禮,給眾人造成了更大的震撼!
特別是典禮的最后,那位地仙境的“師兄”,帶著真一境的小師妹,瞬閃離去。
這場典禮,便恍若一個傳奇,在相當長的時間里,被宗門的上下不少人等所提及。
就連含光殿的三位大佬,當著許廣陵的時候,都有說起這事。
不過也只是作為閑話來說的,順便為許廣陵普及了一下宗門的上層派系,而對于太蒼月的那位師尊,也就是凌霄宗的當今掌門,為什么沒有出席,三位大佬沒有只言片語。
他們也不夠資格有任何只言片語。
太蒼月之后的第四年,紀飛妍歸來。
沒有任何意外,兩花一葉中的另一花,也是順利至極地進入真一境!
她的師尊,理論上來說應該是禹秉生。
但很有意思的是,這一次,在她的拜師儀式上,禹秉生也一樣沒有出席,師尊位空缺,取而代之的,是整整十四位的地仙排排溜地站在那里,而紀飛妍一體地朝著十四人行禮,然后口稱:“師祖!”
觀禮眾人,嘖嘖稱奇。
遍數這兩花一葉,真的是那一葉最為普通了,普通到沒有什么太多的好說,哪里像是這兩花一樣,小小年紀,小小輩兒,便是趣事逸聞加身。
這赫然是大人物的標配!
連趣事逸聞都沒有,像是未來能成長為大人物的樣子嗎?
說的就是你!那個煉制出豆汁兒的小子!話說,都這么好幾年過去了,除了豆汁兒之外,你就沒有煉制出什么其它的飲品嗎?
我們給你送的那么多藥書,都送哪里去啦!
小子,你要還是沒有一點回響,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含光殿的三位大佬把這個意思傳達給許廣陵,仿佛只是傳達,頗有看好戲的意思。
實際上,這些年間,許廣陵那個“醉生”的事,還是泄露了。
沒辦法,沒有不透風的墻,何況宗門地仙境的老怪物不知幾許,隨便哪個老怪物一時心血來潮,在宗門掃瞄掃瞄自家的一些小輩,還不是什么都看到了。
更何況廣清那小娃兒,喝那個什么醉生,還是天天喝!
小輩!
對,說的就是你,那個葉小子!
有你這么做事情的?
啊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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