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燒烤料,是香料,還是香藥?
在那個古老而又樸素的中醫藥體系中尚有藥食同源的說法,而從那個體系中走出,又輾轉了好幾個世界的許廣陵,自然不會在這方面還存在什么拘束。
在許廣陵現在所建立的理論體系中,從某種意義而言,沒有食,也沒有藥,有的只是生命體和外界。
而這兩者間存在三種互動:
有益的。
有害的。
無效的。
此刻,他就是取外界的一些東西,然后配置出了一種對生命體來說[有益的]東西而已。
嗯,而已。
之前在百藥堂搞出了亂神香。
那香對云老頭是有用的,有大用。
那香對厲九霄是有用的,事實證明,也有大用。
區區十支香,就讓其跨越了從榮枯境到生死境的邊界,完成了一次生命的躍升。
雖然那香在這個過程中只能說起了個“引子”的作用,但這所謂的“引子”,在很多時候,也都是非常重要的,甚至是至關重要。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那東風就是引子。
有它就行。
沒它,則縱“萬事俱備”,也依然不行。
更何況以厲九霄之前的修行情況,還談不上萬事俱備,是那十支香,把他引領到了萬事俱備的地步,然后又進一步地,帶來了晉升的東風。
十支香,約等于其十年乃至一百年甚至更多的時間。
那香對石九陽的師尊也是有用的,同樣也是大用。
若無大用,那位大佬不會表現得那么熱切。
那香對石九陽其實也有用。
但偏偏。
不是大用!
這不是石九陽的問題,這是那香的問題,又或者說,是真一境的問題。
那香,對凝元境對玄關境對開竅境,對榮枯境對生死境,對靈臺境對神通境乃至對地仙境,應該是都有用,而且都有效驗比較大的作用,但偏偏是對真一境,作用較小。
真一境,境界雖低,但意義非凡。
甚至可以認為它是對天階境界的一種預置或者說預演!
通過那亂神香這段時間以來在石九陽身上所發揮效用的情況,許廣陵對真一境、對身心之間的相互作用等數個問題,又有了較深入的認識。
而此刻,他便拿出了一種新的香。
是專門針對真一境的。
云老頭都快要晉升了,厲九霄已經晉升了,石九陽的那位師尊他也管不著,鞭長莫及。
那么,就在身邊的石九陽,而且是相處時間最多的石九陽,又為什么不可以晉升一下呢?
更何況,這位老哥邁入真一境已經不短的時間了,其修為進度比之當初凌霄下院時的廣清師姐,只高不低。
真一境中,應該體驗的東西,差不多也都體驗了。
向前,跨出那一步,不過就是推一把的事而已。
于是這次“踏青”,這次“郊游”,許廣陵就伸出了那只助推的手來。
此刻,伴著野炊,被燃起來的這個香,其原始的名字或者說開發代碼、開發代號,可以叫做照相機。
顧名思義,就是照相。
人的意識,對于自身經歷的記錄、記憶,并不是連續的,而只會以片斷的一幅幅“照片”的形式,保留下來。
一個你心儀的男孩,很可能你已經記不得他的長相了,但他的眼睛,他的笑容,他的某個側臉,卻在很多年后,還留存在你的心里。
一個你心儀的女孩,同樣,你已經不記得她的長相了,甚至,她是不是黑長直,有沒有扎過馬尾,你可能都已經記憶不清了,但某一個午后,她穿了一襲漂亮的裙子,那裙擺晃呀晃的,一直晃進了你的記憶深處。
記憶又或者說回憶,不是對過往經歷的提取,而是重塑!
生命無法重來,哪怕以回憶的方式!
你以為是重新體驗,但其實不是。
某個事,多年后,在你重新回溯這份記憶的時候,卻可能會發現,當初發生時,你以為最重要的部分,早已變得黯淡,一點都不重要,而一些當初你從來都沒著意過的東西,卻神奇地從配角甚至是背景,變成了當仁不讓的主角!
就是這么神奇。
這就是記憶的回溯,也是生命的重塑。
而許廣陵此刻配制出來的,這份開發代碼名為照相機的香藥,其作用,就是讓人不由自主地進入意識之中,然后,對那些意識內容,進行拍照。
于是,這個野炊的現場,慢慢地,就變得有點奇怪起來。
許廣陵在烤制,不停地翻轉著手中臨時制作的烤架。
而石九陽倚靠在邊上一棵側歪的大樹上,其視線,仿佛是看著許廣陵這里,看著烤架,看著那燃燒的篝火,但事實上,那視線完全失焦,其感受早已遁入了身心深處。
這一刻,他應該是在照相呢。
又或者說,一邊拍電影,一邊看電影。
——以其過往經歷為材料。
所以許廣陵很識趣地并沒有打擾他,在把食物烤制好之后,一個人慢慢地享用了起來。
啊,一個人吃兩個人的東西,真是罪惡啊!
“不錯,這么長時間沒有做飯了,手藝不退反進!”
許廣陵點點頭,為自己豎了個大拇指。
而這其中最大的功臣,當然是那個天眼神通了。
借助已經臻入道化層次的身體,這一世所獲得的那個天眼神通,已經又完成了一次大的提升,提升到了許廣陵差不多都無法“理性”評價或者說判斷它的地步。
簡單點說,它變得有點玄之又玄。
玄到許廣陵甚至都有點看不懂它了,而只能以神通視之。
就如此刻,通過這個神通,他恍如真實地“看到”了石九陽的身心變化情況。
其實并不是看到。
而就是知道。
也因此,哪怕食物已經烤制完,那烤架卻還留在篝火上方,并被許廣陵時不時地翻動一下。而與之伴隨著的是,那種難以形容的清幽之香,一直從烤架上散發,始終都沒有斷過。
一天。
兩天。
三天。
七天。
時間就這樣流逝,不知不覺地就是十幾天過去。
被開辟出來的臨時篝火營地,就在篝火架的側方不遠處,都有好幾棵小苗從無到有地滋生了出來,甚至長到了和邊上的烤架一般高!
而石九陽始終倚靠在那里,身子一動不動。
那棵大樹頂上有一個鳥巢,一對夫妻鳥早出晚歸,十幾次的早出晚歸,不知道它們有否發現,就在它們巢的差不多正下方,有兩只名為人類的動物,一直都停留在這里?
不知道是第十幾天的黃昏時分,石九陽的眼角動了動,隨后,視線終于從徹底的失焦狀態,開始聚焦。
但這個從失焦到重新聚焦的過程,好像出了一點小意外。
那就是,他的眼神好像變得有點復雜。
似乎…
沒有之前的那般清澈。
遠沒有。
如果說之前,他的一雙眸子清澈如水,不知道經歷了多少世事的這位真一境修者,眼眸看起來甚至比小孩子都還要清澈,那么此時,這位石真一的眼眸中,就是富含經歷的,飽含體驗的。
仿佛有風霜雨雪,在他的眼底聚集。
似乎有喜怒哀樂,在他的眸中渲染。
眨巴了一會眼睛,好一會兒,石九陽還是倚靠在那里,不言不動。
直到又過了大約盞茶時間之后,一個身影從遠方出現,來到這營地中。
“廣…廣陵,時間過去多久了?”石九陽終于開口說話,聲音有點異樣,或者說伴著真一境修者不該有的嘶啞。
“沒太久,也就十幾天吧。”許廣陵笑了笑。
“某,某還以為已經過去百十年了。”石九陽也強行讓自己露出了一點笑容,這般說道。
不知道他是開玩笑,還是如實而言。
“睡著了?做夢了?”許廣陵繼續笑問。
“似睡非睡,似夢非夢。”石九陽微微苦笑,緩聲說道,“廣陵,這些天,某,某好像把過往,重活了一遍。”
“那老哥你還能記得我,殊為不易,我應該感動一下才是。”許廣陵道,“來,老哥,為我們的交情干杯!”
許廣陵笑說著,伸出手來,作一個舉杯欲飲的動作。
“干杯!”
石九陽做出同樣的動作,也笑著。
笑容在他的臉上漸漸擴大,漸漸自然,沒有剛剛仿佛從石雕狀態回復為人的那種不自然和僵硬了。
下一刻,他的身體終于從樹身上離開。
還好,身體和樹身長到一起去的這種令人擔憂的情況并沒有發生。
正對著許廣陵,石九陽緩緩躬下身來,認真地行禮。
“老哥,你這是干什么?”
“廣陵,大恩不言謝,但還是謝謝你,讓我從真一境來到了榮枯境。”禮畢之后,石九陽認真說道。
“難道不是老哥你功行圓滿,有我沒我,都即將跨出這一步?”許廣陵微微搖頭,這般說道。
“廣陵,某家不是傻的。”
石九陽說道,然后就笑,那笑容甚至有點該死的燦爛,像極了一個老者作出童稚之笑,既復雜又單純,極富意韻,都可以攝錄下來拿去參加攝影大獎賽的。
“廣陵,那個香,你想好了名字沒有?”
石九陽又問道。
“并沒有。”許廣陵搖搖頭,“我是一個起名廢。”
“那某為它命名,可以么?”石九陽又道。
“可以。”
“真的可以?”石九陽微微睜大著眼睛。
“再問就不可以了。”
朋友們,幫我想想這香叫什么名字?
其大體情況如本章所言,而其功效是讓真一境修者晉入榮枯境。
請:m.ddyue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