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四十二章 無極(下)
上下八方有極盡乎？
無則無極，有則有盡；
何以知之？
無極之外復無無極，無盡之中復無無盡。
無極復無無極，無盡復無無盡。
是知其無極無盡也，而不知其有極有盡也。
四海、四荒、四極，大小相含，無窮極也。含萬物，亦如含天地。
含萬物也故不窮，含天地也故無極。
“無極而太極，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無極，無有一極也，無有不及！”
太極天尊的聲音外，漸漸又有兩道奇怪的聲音同時升起。
韶華當刻，不需要歲月的過去，不需要光陰的未來，無數韶華為過去，無數韶華為未來。
前一刻的太極：
“入無窮之門，以游無極之野！”
后一刻的太極：
“物之終始，初無極矣。”
在太極天尊的聲音下，純陽圣境萬物生發，但每一株草，每一粒塵，都是相同的色澤，相同的氣息。
一切混同為一，為一故而唯一。
歸一。
“恒古以前，我不變，已為太上；恒古以后，我亦不變，依舊為太上！”
“見無者，為太上！太上者，至高無上！”
不論是仙祖太一，還是神祖渾淪，從古到今，他們雖然推衍出了五無，即萬物歸一后的五類狀態，但卻一直沒有辦法跨過去。
因為他們不是太上。
也永遠不能成為太上。
從古至今，太上二字指的都是無名之君，古圣們感懷無名者的高義，他若不死，世間不開，一切依舊蒙昧，他身死之后，萬物皆顯，從此才有宇宙星河，八方世界。
而太極天尊，自從與無憂花有了交集之后，他便知道了無極的路。
那是一條孤獨的路，也是一條蘊含著大慈悲與憐憫的路。
他很可惜，他曾經最為親近的人不認同他的前路，太上老君認為萬物歸一態為“無來”，眾生不必知其所來，只需要向后看便好，世間回到元始一氣是錯誤的，證道無極，很可能會毀了現有的一切。
但太極天尊不這樣想，古來從沒有人貼近過無極，如今他卻真正站在了這個境界的前面，不是道之外，也不是道之上，而是將道都踩在腳下，至于大道天道人道，更是成為塵埃，在無極前根本不值一提。
既然沒有證實過，為什么說無極會毀了世間？
老君的意思，無極既然是將道都踐踏，為現有一切道的終極概念，那么當維護世間穩定繁榮的太極天尊回歸無極，那么世間真的還會繼續存在嗎？
“或許，無名者正是上一個證道無態的生靈，我們都是道衍化的產物，而一旦有人成為無態，成為無極無窮無外，衍化無名無形無象，等等等等——”
“無始無終，是處于‘有’的情況下，而世間一旦出現‘無’，一切就會重新歸還給道。”
“所以，無名者就是成為無態的，上一個羅天世的至強者，它成為了無，忘記了一切所有，因為連光陰歲月都不存在了，所以，他又繼續花了無數的時間來孕育，重新復蘇，再度完成道的輪轉。”
老君的原話如此，太極天尊覺得這過于偏激，畢竟他要證的無來，也是五無之一，如何能作為評判其他無態的立場？
“無來是諸無態中唯一的否定態，它不像征著歸回，而是象征著進取。”
太極天尊依舊搖頭，他們原本都是一路人，老君是自己為了維護世間眾生而斬出的化身，號稱萬教祖師，他存在的意義就是眾生存活。
簡單易懂的講，老君現在的想法，他準備滅掉所有可能的“證無者”，這矛頭指向的自然就是諸位天尊！
而他，在完成這個任務之后，成為萬教之祖，亦為眾生一切之師，他會成為這個新世的“最高管理員”，徹底毀掉無境在眾生中的認知，使得無境不可證，從此世間世外，無只是無，有，則是萬物。
對于肆意，漠視眾生性命未來的行為給予討伐！
靈陽棒下，哪怕敵人是自己曾經的本尊，也無所謂！
不過依照太極的念頭，世間是在有序運轉的，即使無極真的會讓一切歸源，那眾生毫無痛楚的消失，并且全都化歸于道，這不是更好的結局嗎？
萬物修行，哪個不是為了證道？此時一步登天，倒是還不愿意了？
而老君要這么做，第一就是要改變世人認知，世間最了解太極天尊的自然就是老君和道德。
曾經的“摯友”，如今的“敵人”！
老君擊破大慈仁圣的過去，使得大慈仁圣脫離過去一刻以及陰冥身的束縛，由此占據太上位，世間不出兩太上，故而太上失位，太極天尊證無極，老君在此時將會拿出他的底牌，把大慈仁圣推向無極位。
無極歸一，若生二相，則重返陰陽！
由此，太極失位！
而此瞬間，無極為一切起始，當起始不起，則世間自開一線“無來”！
只要老君得一縷無來態，便足以與仙神二祖匹敵！
蜀境中隱忍，煉世那么多年，老君早已經模擬出了一切情況。
至于其余天尊，因為退避新世的關系不會出現，他們更多還是觀望，蕩劍與東郭不足為老君懼，而至于不隱世的太初與太無…
太初時時渾噩，太無毫無慈悲，根本不會參與此事。
萬古未來，神話走向，就在此時掀開，眾生結局，是去是留，也在此一刻。
太極天尊倒是很想知道太上老君的手段，于是，為了看到這個手段，他開始證道無極。
一種不可以言說的狀態開始在太極天尊身上體現出來，諸空諸相，皆為本身，太極糾纏的陰陽圓漸漸混合為一。
最后，出現了一個中空的灰色圓形，只有一個空無的輪廓。
十方森羅，八方風雨。
世間一切，以此盡數。
玄之又玄，妙不可言。
日暮的丘陵上，牧羊人望著遙遠的世內，默然無聲。
同樣的丘陵上，強忍憤怒的暴躁者，咬牙切齒。
依舊是這一片丘陵。
高大的漢子現在丘陵的頂端，手里持著一柄大劍，望著某個方位。
萬物混同，森羅歸一。
那柄劍翻了個面，隨后被大漢提著，沖下了丘陵。
那柄劍上刻著“軒轅”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