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死去之后,龍伯巨尸胸口處的心臟停止了跳動,那道大苦消失無蹤。
“多謝神祖解圍。”
眾多太上化身齊齊行大禮,終于是松了口氣,心有戚戚然。
更有人苦笑,畢竟到最后,打到了山窮水盡,也沒有真正鎮壓昆侖,反而是如果呂忘塵不來,所有人都要死。
雖然他們這一次遇到的昆侖是真正全盛時代的昆侖,也是真身,雖然昆侖的底牌也已經盡出,但想一想,最開始和他們比斗的昆侖,已然讓諸人對付的無比棘手。
難以想象,當年鴻蒙、窅冥、道隱那些人,單單憑借一位,是怎么擊敗他化身的?
果真是強中更有強中手,那些人如何獲勝的,或許可以參考如今的呂忘塵。
這世上,強大的人,真的是太多太多了。
學無止境,道無止境。
“我不能在此久待了,積累了近似千年也只有這么一點時間可以揮霍…”
葉緣當年找到的,古老祭祀用的泥偶,那雕刻的正是渾淪。
雖然小,但確實和李辟塵所見到的巨偶是一樣的東西。
李辟塵感嘆:“縱然是無何有之鄉內透出一簇火苗,也足以燃盡整片歲月,神祖與仙祖,當真不可揣度。”
確實如此,不論是何等厲害的強者,在歲月之中都要匍匐。
哪怕超越了歲月,事實上,只要神祖愿意,隨時都可以把他們重新拉回長河之內。
無怪大圣們被稱呼為至高螻蟻,天仙之下,皆是塵埃。
“你錯了…”
讓李辟塵訝異的是,神祖此時居然開口,回應了他的感慨。
并且說出了驚住所有人的話。
“我能透過無何有之鄉落出一簇火苗,但是太一不行。”
神祖面部的火焰顯得有些安靜。
“他比我多走了半步。”
神祖搖了搖頭:“太一這個老東西,找到了屬于他的關鍵,而我,還沒有。”
“上一次你的對話,是很重要的一步,對他是如此,對我也是一樣。”
神祖如此言,而李辟塵非常驚詫,緊跟著苦笑起來。
“庶人之語罷了。”
他卻是沒看見,其余諸人,望著向他的目光,究竟有多么駭然。
以及不可置信。
“道兄,我這輩子少有佩服的人,就算是昆侖,我雖然打不過他,但也不服。”
“你算是一個讓我佩服的。”
陰符神情中盡是欽佩,重重的一抱拳。
祝凝心有些渾噩,但恍惚之后,便也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她想到了一句話。
“或許,有的人生來便是要讓人仰望的。”
這個師兄太厲害了,高山仰止吧…或許還要再高那么一點點?
嗯,就一點點。
她這么認為的,但很快又愁眉苦臉起來。
就這一點點,里面還不知道隔著多少世界呢。
“李…”
任天舒似乎要說什么,但見到李辟塵轉過目光來,最后只是笑了一聲。
隨后…
“師兄。”
他是這么說的,李辟塵愕然,而后,便是露出從不曾有人見過的笑意。
“恭喜,天仙了。”
眾人互相道過謝,獨南宮有些欲言又止。
她看向神祖,咬牙道:“神祖…我,我想請教…”
眾人停聲,齊齊看過來。
神祖搖頭:“窮桑道果,不可逆轉,非是不能,而是無法。”
“道果所造化的,是定局,你付出了代價,最后可能得到的,依舊是空。”
南宮面色蒼白,但神祖突然言道:“雖然無法讓你師父歸來,但…可以造化一朵相似的花。”
“這需要你去找一個人。”
南宮黯淡的眼神猛地恢復過來,砰的跪地,對神祖猛地就叩拜下去。
“錯了,你不需要拜我,你要叩拜的,是那一個人。”
南宮紅著眼睛,連忙問:“他是誰?”
神祖:“不可說,但你可以稱他為書寫世間之人。”
“你去找他,但他愿不愿幫你,則另當別論,而且…即使寫下來了,也只是一朵相似的花而已,并不是你真正的師父。”
神祖又面向另外一方。
“西王母。”
三個字很平淡,但猛然在已經混亂的西王母腦海中炸響!
宛如天道雷霆!
“啊!”
金女被這三個字直接震了出去,那道靈光落地,渾身如被烈火灼燒,苦不堪言,更是披頭散發如同惡鬼。
她的法力盡數去了。
夸父王和木犀王嚇了一跳,他們同樣被從定格的歲月中摘出去了。
原本已經渾噩無比的西王母,眼神漸漸清晰起來,獸性褪去,神性去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人性則徹底恢復過來。
“是…神祖。”
她很虛弱,踉蹌的被兩位國主扶著,但依舊向著不遠處顯化一簇火苗艱難行禮。
火苗輕輕躍動,里面閃過無數斑斕畫面。
“西王母,你如何選擇呢?”
西王母沉默了很久,最后忽然展顏一笑。
“金女的過錯,也是我的過錯…將功贖罪吧…我已經,活不了多久了。”
“如果我還能活下去的話,我肯定不會承認這些是…我干的。”
她嘆了口氣:“是的,我會庇護所有的大荒眾生…生死果還有一顆。”
夸父王疑惑,小心翼翼道:“啥?您還有這東西?”
西王母笑了笑:“我的心房,就是一顆生死果。”
神祖的火苗跳動了一下,而后化作一縷白煙消失。
一點火星落在了哀嚎的金女身上。
而后,她就徹底從世上被抹去了。
西王母遺憾的看著灰飛煙滅的金女,喃喃道:“你終于可以前往彼岸了,但我不行,我還要對眾生負責。”
她的回答,其實西王母并不知道,那是沒有意義的。
不論她怎么回答,神祖都不會怪罪。
不論怎么做,那都是正常的。
只是因為,她,他們,是神。
蔑視與憐憫,都是神。
話語至此,神祖的火焰帶著那道還是嬰兒的靈光開始消失。
但在最后,神祖的目光卻是向著天上望去的。
歲月之中,火焰熊熊燃燒。
界海的對岸,無數的尸體被拋下,太元渾身浴血,卻不曾后退半步。
那些黑甲的鐵騎要踏過歲月,他們超越了光陰,一直存續在此。
有眾生的絢爛,那自然也有極致到最深處的陰霾。
當劫難爆發的時候,必須要去承受,但毀滅的只是眾生和鐵騎,而不是陰陽。
神祖的目光在消失前望了一眼李辟塵。
后者同時看來,面色微微一變。
人世十苦消失了。
但并不是消亡了。
所以,它們去哪里了呢?
神祖搖了搖頭。
這,已經與他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