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水自海的深淵中涌來,無比深邃,帶著一種可怕的灰霧,里面有猙獰的臉孔一閃而逝。神冥國主捏起印決,見到了正在自己國土上肆虐的巨尸。
于是那些黑色的水,灰色的霧,其中傳出低沉、恐怖的嘶吼。
如喃喃囈語,又像是令人膽戰心驚的桀桀怪笑。
“如我所言,如你所問,夢幻歸你,真世歸我。”
神冥國主開口,其音隆隆,回蕩十方,他的子民在后退,他的兵將在戰死,然而他的面孔上,卻看不到半點心疼。
大司農,大司空飛遁上來,向神冥國主請罪,后者開口:“犧牲是必要的,畢竟是傳說中的十二巨尸,憑借你們當然是不可能敵過的。”
“但是借著另外的力量,這夸父巨尸,便掀不起風浪了。”
他這么說著,而心神之中,碧霄仙子已經進入墮落的狀態,連帶著瓊霄與云霄也開始被沾染那種惡魘,她們對于武羅的感染已經到了一種不可逆轉的地步,而這方帶來的變化,在此時終于開花結果。
武羅國出現了大變,天在顫抖,海在悲鳴,山在嘶吼,武羅的子民突然陷入瘋狂之中,三霄娘娘的惡魘把他們俱都感染了,這些半神開始陷入神墮之中。
血肉歸返武羅,神軀散作云霞,那大地隆隆而動,如狂雷轟鳴,緊跟著,一座山岳大島拔海而起,眨眼之間,變化成一只手臂。
“三霄秘法,歸我了。”
神冥國主低語,那三道明光轉動不休,此時已經在腦海中被剖析,他很快就了解了這門秘法的關鍵之處,需要尋找三個化身,或者讓其他人成為自己的化身。
“可惜了,原本準備的是大司農,大司空,還有天垣大士,但如今天垣隕落,幸而還有后手。”
他看向大司農與大司空,這兩位高手忽然神情恍惚,而后身上升起詭異炁息,同時抱拳道:“愿為國主效死!”
他二人話說完,眉心中便閃爍起晦暗光華來,神冥國主點下兩道霄漢之炁,再是一揮手,那自己之前培育的美妾伊姬便被喚來。
第三道霄漢之炁墜入她的眉心,后者痛苦的呼了一聲,隨后雙眼中的明光便黯淡下來。
此時的伊姬,大司農,大司空,都已經成為了神冥國主的化身。三人的炁息節節攀登,直至一鼓作氣,化入天仙之中!
神冥國大震,有三尊天仙出現,緊跟著,這三人同時捏起印決,在這股力量的呼喚下,遠在武羅中的三霄娘娘,同時回應了這股力量的召喚。
于是地裂天崩,武羅巨人站起,掀翻了半片北海!
“真是多謝了,多虧您侵入青女的夢中,蒙蔽了她的感覺,否則怕是不會這么順利。”
“只是羅女不曾被攝,終究是個變數。”
神冥國主在道謝,而一滴黑水浮動,里面透露出猙獰的面孔來。
空桑樹下西陵嫘祖,她縱然不再是大圣,也不是我可以影響的....
“西陵嫘祖?似乎來頭很大。”
那自然是很大,浮黎境中九丘圣人之一,難道連山、歸藏的名諱你沒有聽過嗎?
“原來如此。”
神冥國主笑著,那滴黑水中的猙獰臉孔退去,那自然是鬼雨,上一次和醉花天子的廝殺,縱然已經過去了接近五百年歲月,但他要恢復,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需要吞噬神的炁息,神的血肉,神的真靈,神的魂魄。
這是傷害,讓他無法對仙下手,醉花天子最后為他而準備的法,灼傷了他的道,那確實是可怕到極點的招數,然而醉花天子終究還是太弱了,如果能再強大一些,譬如達到天仙第三重,第四重,那么上一次,或許他這個縱橫宇世宙光幾十萬年的高手,真的會被殺死。
那些青火能夠傷害到眾生的道,是醉花天子斬殺了無數“虛假傳人”之后所凝練出來的法,只要鬼雨還沒有跳出眾生約束,就不可能毫發無損。
鬼雨藏在眾生的夢幻中,但不論他再怎么變化,也難以跳出“非人眾生”這個框架的約束。
他自有情眾生變化為無情眾生,再從無情眾生化作半情眾生,如今已是非人眾生,但四大眾生的約束依舊如高渺不能窺盡的巨大墻壁,上下無限高,左右無限遠。
白女之死,對于鬼雨的補充是大有裨益的,多多少少恢復了些許元氣,畢竟太弱的神難以起到效果,但太強的,譬如諸多天神,它們幾乎是不會去做夢的,而且有它世天道規則庇佑。
至于青女,無情眾生只能遮掩與蒙蔽,想要吞噬,是十分困難的,而那位羅女,他想都沒有想過。
故而對神冥國主出言呵斥。
只是讓鬼雨不解的是,白女的真靈確實是被自己吞掉了,然而總覺得,似乎少了一點什么,好像是不完全,但自己又無法查探出來。
四寒潭被黑水迅速浸沒,上面飄起黑霧,里面深邃,粘稠,厚重,泥濘,潮濕。
鬼雨模仿仙祖黑水而變化的噩夢之澤,已經把四大寒潭盡數占據,因為四寒潭中冰封著武羅所有生靈的情感,故而生靈被三霄娘娘感染而陷入神墮,這四寒潭立刻就被影響,鬼雨輕輕松松,便占據了這里。
隨后,把所有的七情六欲,盡席卷一空。
青女被羅女救出,立于高天之上,武羅巨人已經醒來,但這卻昭示著又一片人間的覆滅。
來到人間的歲月已經太遠太遠,留給青女的,只有一個回到姑射之山的執念。
白女的話之所以讓她突然憤怒,甚至連冰雪的封鎖都震碎,正是因為當初的錯誤!白女所言是正確的,天帝的女兒因為這個錯誤而墜入黃粱,她因為這個錯誤而被打下人間。
而如今,她所造化的人間沒有了,久遠歲月以來的苦工毀于一旦。
天帝的女兒因為頻繁與人世眾生接觸而被貶斥,認為她失去了神性;
青女因為曾摩弄人世的眾生七情,亦被認為失去了神性,而遭放逐。
天帝夋把他的女兒放入黃粱,希望她遠離人間,在夢幻中看清世界的變化,以此保持著自我的神性,不要墮入紅塵,過分沾染人性。
姑射神人與青女的賭注,如果她能夠蘊養一片真正的人間,知曉所謂真正的神性,那是憐憫,只要明白了,就可以回到天上,但并沒有提出其他的要求,故而青女認為,如果達到人間眾生無情,只要成功,那就是對于自己師父的最好回應。
因為被認為失去了神性,所以青女與帝女走向了兩個極端。
但現在,一切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