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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天色已暮,風箏何去?

  照地青上,那三片純陽金葉搖搖晃晃,散發出澎湃恢弘的陽炁,鴻影的劍軀,沾染上了青青世界的夢幻泡影,二者相融為一,李辟塵用通天手段將二劍化在一起。

  天望劍出世時的動靜驚天,整個帝山都在搖晃,連帶著常羊之土幾乎都拔地而起,那真正宛如一片通天之地,把原本遙遠荒蕪的沙海化為了碧翠的高原。

  一道浩淼的天橋出現,直貫九霄,下連著浩蕩的中原之土,在天望劍鑄成的一瞬間,仿佛有一道影子站了起來,對著浩瀚的蒼冥張開了自己的臂膀。

  魂兮歸來,天之浩瀚幾多?

  魂兮歸去,人之悲苦幾何?

  春秋鼓聲,終古無此絕響;

  冬雷震震,曲送鬼神之鄉。

  冥冥中那道影子似乎在傳唱,但李辟塵下一瞬間便把天望收起,那道影子就此寂滅下去。

  盡此一事,眾生對于帝山的敬畏更甚,而李辟塵要做的事情,則還沒有結束。

  劍有了,但還需要一副匣。

  不需要劍鞘,只需要一副劍匣,便可把三劍葬下。

  天阿是無形的,是神通之劍,是天之劍。

  剩余三柄,皆是有形的,是人之劍。

  李辟塵交代了一些事情,離開了帝山,在元荒之中行走,渡過萬水千山,到了如今的境界,橫走這片天地,花費的時間并不長久。

  來到了旭日之墟,距離當初神祖的意志出現,已經經過了兩個百年,那當初泥偶的身軀,被光陰的笑聲所摧毀,但因為泥偶本身屬于神祖被祭祀的產物,故而留下了不少的塵埃。

  那些塵土帶著些許的不朽性,或者說,是歲月的偉力。

  這是首先被取到的東西。

  在把旭日之墟上,泥偶風化的塵埃取到之后,李辟塵發現,元荒南原只有一條大河,和其余四原有些不同。

  這條河太廣袤了,也太巨大了,蜿蜒盤卷,它的支流有很多,從天上向著這片乾坤望去,仿佛就是一條巨大的脈絡那般。

  太陽的光芒在這條河流的西方消失,隨后出現的,是太陰的輝煌。

  星辰的倒影清晰的映照在這條大河之中,李辟塵抬起頭來,望著那璀璨的天河。

  三千六百大洲,每一洲便是一處世界,而在世界中,同樣映照著諸天的星辰,那么,依照自己曾經被人告訴過的道理,這些星辰是從寰宇之內所映照下來的,同樣,太陽的光芒是湯主灑落的,他引導了天上的十輪大日,把它們的光華散布在無數的世界之中,如同牧羊人一樣,驅趕著那些飛舞的日光。

  故而,分屬不同洞天,不同大日的世界,所看見的太陽,也并非是同一座。

  這些自最古老,自太古以前灑落的光輝,距離諸多人間極其的遙遠,遙遠到難以觸摸,在后世,大概可以用“光年”這個詞語來形容?

  “不,不妥當。”

  是的,不太妥當,不可以用光年,而是用維度?

  或者,用“羅天”這個更有古意的詞匯來形容更為貼切。

  三十六天,十方上下,八方世界,俱有羅天重重。

  這是道教很多經典之中都有描述的東西,是不是這樣一看,更像是現在所說的維度呢?

  李辟塵失笑:“如此一來,原來那降臨在此的,可以稱呼為‘太陽太陰’的東西,它們是最古老的,最高的那片天之中,最原初的大日所落下的余火,當降臨在人間的時候,便衍化為了照亮這里的太陽太陰。”

  這同樣是以前有人和李辟塵說過的,更是這片歲月中的常識。

  于是,在后來話語中所言的“絕天地通”便顯得很有意思了,所謂的“人間”能夠順著“天梯”到達“天上”,是不是指代,修行之人可以通過自身的偉力,到達另外一片“羅天(維度)”呢?

  所以,大羅這個詞匯,真的很有意思,而大羅封天,就更能直白的告訴眾生,這是多么強大和可怕的力量。

  因為來自歲月之外,故而能以歲月之外的視角看待這片歲月,李辟塵低下了頭顱,俯下身子,一只手伸出了那條大河之中。

  于是五指一握,有一片水花被撩起,同樣升起來的,還有一片輝煌的夢幻泡影!

  星辰自地河之中升天,那些魚兒從大河之中躍起,它們的身上插上了羽翼,撲打著,在爛漫的星空下自由翱翔。

  有一塊帶著棱角的石頭浮出了水面,被李辟塵拿在手中,這是一塊人間的頑石,但卻映照著最美麗的觀花之影,仿佛五光十色的大千世界被封存其中,寄托了這條大河這自上古誕生以來,所見證過的......所有的璀璨星光。

  大河之中有龍吟升起,一條白龍在遠方竄出,抬起頭路,它仿佛是這條河流天生而誕的神圣,遙遙的看著李辟塵,露出不解與好奇,它見到了那些飛魚,其實不只是魚,連蝦,蟹,包括那些臃腫的河豚,以及上了年紀的老鱉,此時都胡亂的擺著四肢,在天空中慢爬。

  于是白龍也試探著飛了起來,在半空中游蕩,李辟塵伸出手去,五指之下探出一片水花,那是一條水龍,曾經在人間之中所點化的,依附在坎卦之中,它鳴唱起來,讓所有的生靈跳起歌舞,頓時吸引了那條白龍的注意力。

  兩條龍相交而起舞,李辟塵在這大河的邊緣坐下,忽是取出古琴,正是那江上三千曲,此音響,天云驚,如此萬物眾生夜中醒,游龍翩翩,舞瓊樹金蓮。

  直至第二天清晨的黎明升起。

  然后琴聲停了,兩指一捏,晝夜就被截斷了,取一道朝陽魚肚之光,化為一株碧翠的樹苗。

  左手拂過右手,那株樹苗在剎那之間茁壯成長,變做那參天的古木。

  李辟塵從大河之畔離去了,從南原走到東原,到了那不曾到達過的地方,而諸圣部之中,柏山氏就在這里,可原本需要取到的玉山禾,已經不需要了,因為在浮黎境內,自己已經拿到過那個東西了。

  并且玉山禾,已經和南鄉子一起化為了天禾劍。

  而當柏山圣人感覺到李辟塵出現的時候,心中不由得大為震撼,甚至開始有些慌張,他們雖然沒有參與常羊一戰,但那整個元荒都被影響的巨大浩劫,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天帝親至,讓柏山圣人誠惶誠恐,然而沒有過多久,甚至沒有等他出現覲見,李辟塵便離去了,且帶走了一塊銅石。

  壓在圣人頭頂的大山離去,他既慶幸又不解,不明白天帝來到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這成為了困擾他極長時間的謎團,甚至造成茶飯不思的情況。

  然而李辟塵不會在意他的狀態,手中的那塊銅石是意外之喜,因為李辟塵認出來了,這正是曾經在碧落龍門前見過的“它山之石”。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鑄造劍匣的地點選擇在了北原,天秦圣部感覺到李辟塵出現在北原的時候,頓時面上皆是驚苦之色,他們不明白,為什么這位帝君時隔兩百年又出現了,而當世的天秦部,已經不是圣部,連圣人都沒有了。

  仇夷部的圣人出現了,覲見天帝,小心的詢問來意,而李辟塵告訴他不必驚恐,只是來此借地鑄一仙匣。

  耗費了三十年的時間,這比鑄諸劍花去的時間還要漫長,但這口劍匣出世的一剎那,同樣是驚人的,整個元荒之中,所有巫道部族中,那些戰矛金戈,銅刀鐵劍,在這口劍匣出世的一剎那頓時是紛紛立起,隨后,對著遙遠的北方,發出最刺耳的鳴顫!

  “敢問天帝,此匣何名?”

  仇夷圣人抱拳詢問,眼中透露出震驚與艷羨,這口劍匣出世的一剎那,便引動天下無數的兵刃俱都震恐,皆誠惶而拜,足以說明此物威勢。

  李辟塵看著那劍匣許久,直至那它山石的銅光消去,古木的云煙降下,河石的星華也寂落,李辟塵忽然笑了下。

  “此去經年,不知歸期,在歲月之中迷茫,看盡了萬古千年,何處當是故鄉?”

  仇夷圣人:“天帝故土.....不當是云原嗎?”

  李辟塵搖頭,卻沒有回應他,如是自言自語:“什么也沒有留下,但還有執念,還有一道線在連著我,讓我回過頭去,還能看見故鄉。”

  “就如諸劍歸匣,走的再遠,也要回來看一看的,不然世事的塵埃就會把劍的鋒華壓下,不然世事的風雨就會讓劍的鋒華腐朽滅盡。”

  “這個劍匣........我要叫它‘風箏’。”

  “是的,就是風箏。”

  李辟塵的眸子中,衍化出一種古老與慨嘆。

  “如果回不去了,看不見了,那么,我希望乘著風,一直向天上走去,看一看,看一看......”

  “直到那大羅的盡頭,無何有的故鄉。”

  天色已暮,七八個孩童自西山而來,蹦跳著,歡聲笑語。

  落日的余暉灑下,青色的稻也開了金花,忽然間,孩子手中的銀線斷開,便見他抬起頭,愣愣的,看著那斷線的風箏越飛越高,越飛越遠,直至那.......蒼冥之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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