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辟塵向著人間望去,自然看見了那個少年人,即使他距離太華山極其的遙遠,但是在一位即將踏入地仙的高人面前,自然不可能得到任何掩飾。
他輪回了,又重頭來過,但似乎失去了曾經的記憶,眾生輪回就是這樣子的。
不列仙班的人,不能有轉世的待遇,沒有人會來渡他們,故此只能進入輪回,在冥海中沉浮,于漩渦中清洗。
一入輪回,前塵盡去,真靈洗凈,再入人間。
但是有些擁有大執念,大愿望的人不同,這種人,按理來說艄公很少會來渡,但是游道行當年已有向道之心,立下宏愿,一甲子后若是有緣當入太華,如今兩個甲子過去,他出現在此,以少年之身,少年之魂,來完成前世之愿。
但曾經那個坑蒙拐騙的游道行,再也不會回來了。
李辟塵看見了,在少年的眉心中有功德的光芒在縈繞,那說明前世積累的福報極多,如此看來,游道行當年離去,雖然不知道后來如何,但至少,能明白的是,他是去行善一方了。
“來到太華山了,一百二十年,你終于來了,只是如今的太華山還沒有到收徒的時候,你還要在這片人間逗留,需要等待些時日,當然,若是如你當年所言,如果真的有緣,那么自然會有仙人遇到你,把你接引入山。”
“當然,這個仙人不會是我,我們之間的緣法,在現在我見你最后一眼的時候,已經徹底斷去了。”
李辟塵輕輕囈語,而后不再看著他。
只是那腦海中,還會回憶起當年的事情,似那化為厲鬼也要護妻之人,似那即使身死也擔起紅塵的白骨,似那護持兄弟魂魄不散的白袍鬼神,這些事情仍舊歷歷在目,不曾忘卻。
此方事了卻,李辟塵化輕雷歸山,峨眉山中,諸人早已開始修行,畢竟三日早過。
山中不知歲月,光陰輪轉不停,李辟塵歸入無名殿中修持,其余諸仙人皆是如此,如今峨眉山上三清純粹,如天地初開之能,雖然比不得龍華境內銀河,但在某些方面還猶有勝之。
于是,一年光景匆匆而過。
當初紫云、南華、列寅三人下山,至今不曾歸來,李辟塵也不曾去過問,有太華山大氣數庇佑,那三道歸在峨眉的氣數不曾消散,甚至有的隱隱壯大,顯然在人間之中得到什么機緣,故此才不歸山。
而當初又賜下寶物,姬紫云取了黃天印,南華取了金蟬子,唯列寅不曾有寶,匆匆下山,如今三道氣數中,獨屬他的那道氣數不曾有太大變動,似是卡在某個瓶頸不得突破一般。
李辟塵偶與任天舒互相印證道法,這一來二去,后者倒是受益良多。
春秋不會因誰而停滯,光陰漸去,這其中,李辟塵將照地青插在山巔的桃樹下,那三片金葉開始瘋長,似乎出現了什么變化,而山中的清泉叮咚,時而在觀中修道日久,難免會想要在山林之中轉一轉。
腳步踢翻了枯葉,李辟塵躬身下去,從那枯葉中撿起果子,放在手掌之中摩弄,這才恍然,原來人間,又是一個秋世.....悄然而至。
春華秋實,不過如此。
山巔之中還有一柄劍,那是白羽伏龍,當初李辟塵與洪元一戰,乃至于踏入皇陵,它都沒有前來幫助,那是因為它不愿意再和皇陵產生瓜葛,不論是劍靈還是那位龍魂都是如此。
它似乎沉睡了,自皇陵寂滅之后,白羽伏龍再也沒有發出過聲音,它靜靜的斜依在山巔的一處頑石下,劍軀也不復曾經的絢爛光彩。
李辟塵偶有去看望這柄神劍,但終是沒有見到它清醒過來。
峨眉山三清之炁濃郁,這也引得四方的生靈開始進入其中,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越來越多,于是有些生靈在某些時日開了靈智,知曉了這座山林之主是誰,便是那位偶有從山巔下來的年輕道人,他穿著一件陰陽的道袍,黑與白交織起來,讓任何的生靈都難以忘記。
有些生靈不敢靠近,而有些則是希冀得到機緣,乃至于蹦跳過去,裝作人的模樣叩首,然而那位道人從不曾收留誰,更不曾給予過任何的法術。
而這時,距離李辟塵位列真人,已有五年的時間了。
東皇鐘偶有響徹,清平天下,那歲月轉過,又是一年匆匆,如此六年過去,對于仙人來說不過是彈指一瞬,而在這一日,人間之中有一團紫氣升起。
姬紫云持黃天印歸來,那氣息浮動,已位列仙班,并且在人仙之中,踏入一陽之境。
“終究是一百二十年論道,可惜,你們當初境界太過低微,否則今日,你應當早在玄光。”
看見她歸山而來,李辟塵評點,此時師徒二人面對面坐在無名殿中,然而說是師徒,李辟塵比姬紫云也大不了多少,更像是兄妹一般。
“我花費數年苦工,打熬心境,如今已在第三心動之境,將要破入第四境內。師尊,我在雪山之巔修持,感悟天地陰陽之炁,那是人世之力,與仙山大不相同,我從苦難中來,最終還是要歸入苦難中去。”
姬紫云雙眸平靜,李辟塵笑:“當初的小丫頭,如今也長大了,懂得不少大道理。”
“你如今已成人仙,可以去太華峰求得一座仙山了,不必再待在峨眉。”
李辟塵對姬紫云言名,后者輕笑:“可不能忘了師尊,弟子還是待在峨眉山便好,只是尋常修行,要常在云脈往來。”
“隨你自己之意。”
李辟塵并不去管她,于是二人在無名殿內對坐,李辟塵講述了一些法訣,身為混元八卦的持有者,自然對天時無比熟悉,云之法其實是無相之道,云脈之中有許多奇妙絕技,譬如虞湘云曾經施展過的那種彌天大幻。
而對于無相之道,李辟塵涉獵不多,給姬紫云講解一些,而后便讓她去云脈之中尋虞湘云首座去。
剩下二人,李辟塵觀那留下的二道氣數,屬于南華的那一道仍舊在漲大,而列寅的那一道中似乎在醞釀著什么不得了的力量。
如是在壓制著,不愿意突破與漲大。
李辟塵觀看了一會之后,便在心中記下。
待到十年光陰過去,峨眉山的氣數達到了一個頂峰,而在某一日,有一位老人突然來訪。
他穿著一身尋常的麻服,戴著個黑不溜秋的斗笠。
是苦界老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