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罡刀化作一抹紫氣轟鳴不散,遙遙追逐,而在遠方,大約天罡刀前千里之外,正有一個道人玩命似的奔逃。
“你大爺的,快點跑啊!”
“你他娘從我身上下來我不就跑快了嗎!”
“放屁,就是讓你帶著我跑啊,我下來了還玩個鳥啊!”
“你這么重,我怎么能跑的快啊!”
兩道聲音不斷的呼喊,此起彼伏,看著云海之中一道光芒顯化,直墜人間,也不知道逃到了哪里,但看眼前一片連綿大山,那光芒二話不言,對著那大山就沖了過去。
光芒化雨而褪去,當中沖出一頭青毛白角羊來,那道人出現在羊背上,拿著算盤抱著頭,而青羊頂角,砰的一下直接把那尊大山給撞了個通透。
大路向天,無路造路,青羊一路遇山撞山,遇岳鑿岳,連遁十萬八千里,那后面刀鳴仍舊,全然不停歇半分。
“怎么還在追啊!我到底哪里被你喜歡,我改還不成嗎!”
道人哇哇亂叫,青羊玩命撞山,正是此時,天外突然又有劍吟聲響徹云霄,道人心中陡然一驚,還沒有反應過來,突然一道劍氣掃過,直震開萬里蒼茫,他哇呀一聲大叫,轉眼就從青羊身上跌了下去!
青羊突然感覺背上一輕,但一回頭,只見道人落下云頭,頓時大驚,連忙回轉將他救下。
“你這家伙連廢都不會了嗎!”
“無量天尊,我不是不想飛,是剛剛那劍氣有古怪,斬了我的法力!”
道人正是葛由,他與青羊對話,然沒過瞬息,忽然天外有一柄神劍墜下!
天子劍!
一股從沒有感受過的氣息壓迫而來,葛由面色一肅,還不曾開口,下個瞬間,天子劍就道:“青羊?”
“是貧道,沒想到貧道這么有名,居然讓天子劍親自出馬來擒…”
葛由面色嚴肅,青羊低聲耳語,湊到他身邊,道:“咱還能逃嗎?”
“怕是不成了,我讓你丫快點你磨磨蹭蹭!”
“我就這速度,你娘嘞,逃到現在我不累嗎,愛騎不騎!”
“你個木頭雕的還有體力限制?!”
“木頭就無限體力了?現在是秋天,我使不上力氣!”
“放屁,九玄論道讓天下回春,你還活在去年嗎!”
天子劍突然發出輕顫,就是這一下,頓時把那兩人的斗嘴聲給蓋壓下去。
“天子劍,請青羊前去皇陵一敘。”
葛由面色一肅:“貧道若是不去呢?”
天子劍輕輕一顫,下一剎那。葛由眼中,無盡蒼茫頓時倒卷而來!
山翠參差水渺茫,故人昔在楚封疆。
當時避世乾坤窄,此地安家日月長。
波濤浪起,拍打頑石,當中青魚躍起,看遠方天水一片,難分云霞。
漁村臨岸而筑,當朝陽在海平線上露出一絲霞光的時候,云開霧散,一聲悠長的號角,看無數古帆揚起,只見萬船出海,讓岸邊的親人枕著濤聲而醒。
潮起潮落,望潮,這是千百年漁民的生活寫照。在漁民們看來,這是一種極其平凡、普通的生活,就如同鐘擺一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擺動。
散落在村中的蒼老的舊船,斑駁的舊漁網,用巨大的石塊鋪筑的長廊,臨山的墻角豎著栓著紅線的祭年石。
另一邊是鱗次櫛比的漁樓,灰瓦的屋頂挑著漁燭燈火,四周排著風標,中央曬著漁網、浮子。
光陰在這里與浪潮掛鉤,歲月也甘愿被釣起,這一眨眼便是一世過去,無數的人在這里出生,長大,最后沐浴著夕陽垂垂老去。
一日的出行已經到了暮色,金烏即將落入大海,這里是無垠海,不僅僅是仙人們如此稱呼,凡人們亦是如此稱呼。
岸邊,無數的女子等待著家中男子的歸來,有的人已經回來,靠岸,與妻子相擁,隨后扯著漁網,當中盡是肥妹的青魚。
“葉家的姑娘,還在等你家相公呢?”
有女子向著邊上一個正在望潮的年輕姑娘,她穿著一身黯淡的紅色衣衫,頭上扎著裹布,聽得邊上有人呼喚,頓時是笑:“是啊,他馬上應該就回來了。”
“浪潮會送他歸來的。”
一位漁夫開口,同時笑:“葉家的姑娘,你家相公這次又不知道會給你帶什么回來,他也是有大本事的人,我在這里捕魚,有三十年了,他來這里,不過五年,那手腕已經超過我們所有人了,身強力壯沒得說,還知道心疼家里姑娘,你這相公,沒得說。”
紅衣的女孩笑了起來,沒有羞澀,而是發自內心的開心,那眼睛都瞇成了月牙,眉毛彎彎,傾國傾城。
悠長的號角聲響了起來,那就如同是在為誰報信,姑娘向海上望去,見到那年輕的男子自海上滿載而歸,大浪如同在護送著他一般,溫柔無比。
“葉緣!”
紅衣的姑娘笑著,竭力的踮起腳尖,揮舞著手,而那在船上的男子則是揮手回應,同時遙遙的呼喚。
那船靠了岸,葉緣下來,扛著一網的大魚,當中有一只紅色的魚落下,被紅衣的姑娘撿起。
她是紅渠,曾經是尊貴的龍族公主。
他是葉緣,曾經是枉死城叛逆,更是太上八十一化之一的玄都。
龍華閉幕,龍族以一種極其丑陋的姿態落下了一場千古大戲,而葉緣帶著紅渠隱居,如今已有一百二十多年了。
紅塵走遍,葉緣當過屠夫,做過茶郎,放過牛羊,成火樵夫,做過獵戶,至如今化為一名漁夫。
而不論他走到哪里,紅渠同樣與他一并行去,看遍人間百態,讓這位龍族的公主也沾染上了一些…人間的煙火氣。
道不同,有人選擇高歌猛進。有人選擇避世不出,有人被過去所困擾,亦有人選擇放下一切。
自從葉緣不再修行,玄都八景宮燈再也沒有亮起過,而那抹驚艷的紫火也消失不見。
葉緣知道,他讓那個老人失望了,但他又想,或許那種艱難困苦,四海爭斗的日子本就不是自己想要的。
從過去開始,他想要的,一直都是一個可以歸去的地方。
如今他找到了,自然不必再繼續漂泊。
余生漫漫,且走且瞧。
葉緣撫摸紅渠的臉,目光柔和,而后者則是沒有羞澀,把他的那只手掌放在自己的臉上,貼的很緊。
葉緣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么,漁歌唱晚,然就在這一剎那,葉緣的眉心中,忽然有明光升起。
兩抹紫火在眼中出現,同時,遠方的天際,響起了一道刀鳴。
緊隨其后的,還有一道劍吟。